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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家胭脂铺来了个男客,面如冠玉、衣色淡金,背后有九条蓬松长尾,色泽光亮、华丽无匹,条条飘逸轻舞。他扭开精致盒盖,先闻了闻盒中润豔红膏,再用尾指的指尖挑起一些,细细抹在唇上。
鸟头人身、羽冠飞扬的大鹏金翅鸟,金眼堪比日月,脖颈细长、体态雄健,生有六翅,翅翅如剑、皆有明火,喙爪是铁、角是金刚,现身在警戒的黑龙与见红面前。
不曾见过的非人愈来愈多。
因为是从邪门而入,不需遵守砚城的规矩,不受姑娘的力量影响。
尖锐的呼啸声,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愈来愈近、愈来愈近……
终于,破岚回来了。
锋利斧面飞旋,劈开湛蓝天际,光明后的阴暗洩漏点点璀璨星子,惊雷之势削过雪山之巅,震动连绵十三峰,也震动整座砚城,黑龙潭剧烈晃动,水花喷溅几丈高,被震出深潭的水族们头晕脑胀、伸须抖爪。
人与非人都擡头望去,目睹蓝光熠闪的妖斧闯入木府,姑娘设下的重重结界竟不堪一击,全在斧刃下层层粉碎。
它激动又热切,穿堂过室时每栋楼都轰然坍倒,遍地砖石被强大气流吸起,裸露古老岩石。身披红彩的灰衣人们被削去头、四肢,或是被卷入气旋,都恢複成一张张灰纸,无力的飘啊飘。
重楼碎裂处,身穿红色婚服的高大身影一跃而起,淩厉且矫健。未取大刀的雷刚,抢在木府被破坏得更彻底前,伸手迎接来势汹汹的妖斧。
「破岚,」
他出声喝令,语声铿锵。
「停下!」
瞬间,攻势变缓。
妖斧乖驯的在男人面前缓缓停下,殒铁的柄倾斜,探进他张开的掌中,陶醉不已的感受久别重逢,闻见他魂魄中虽然稀薄,却深切不忘的熟悉气味。
当雷刚本能握住斧柄,斧面浅刻的古老文字亮起,随破岚兴奋的震颤一再辐射而出,夹藏在其中的力量迸出,毁去红色婚服、乌纱冠帽,红与黑都化为粉末碎散,青黑色光芒笼罩雷刚全身,从细微处一股股放大再放大,组织成苍色衣袍,恢複前世模样。
奔腾的力量再钻入神魂,毁去最后一层被下的封印。
他想起了不该想起的事。
第32章
同时。
被呼啸声唤醒的魔,在砚城底深深处,徐缓睁开眼,离开蛰伏之地,悠游往上到地面来,不论泥沙或巨石都自动分开,不敢阻挡他的去路。
随着公子上浮的,还有藏在砖石下,夏初时只是小得近乎看不到的芽,历经时间生长,又被散播的恶咒滋养,如今已在各处茂密深植的魔言。
受公子力量影响,本该是黑腻腥臭的魔言,变得通体透明,柔顺无刺,竟还生出近乎神圣的光辉,诚挚拜服在飘逸白袍下。当宛如玉雕、微微散发光芒的手,爱怜的轻抚时,魔言强壮蓬长,末梢乱舞。
私下传播的恶言与恶咒,藉势浮现出来。
飞蚊残躯拼的「口」,在砖上、在墙上,遍布砚城内外。在人与非人的衣衫、肌肤或皮袍上,曾有蚊尸残留处,就现出淡淡墨色的「口」,上下左右的挪动着,欲说其言。
衆多人家里,黏贴在家中,写着「福」字的黄纸,白中透着淡淡红色的不明颜料流转起来,静栖其中的恶念,这时才开始活动,抖落再不需要的僞装,一「口」在其上,四「口」聚合的字,在纸上扭曲着一张一合。
逆写姑娘称谓的木牌。
人与非人暗地说过的言语。
被喝下入喉、听过入耳,被刻意引导,浑然不查真假,却毒劣过砒霜,能侵蚀意念的人言。
曾受恩于公子与夫人的,以及贪财的、好色的、多疑的、傲慢的、忿懑的、嫉妒的、怠惰的,或本就无法分辨是非的,都被恶言腐坏理智,对姑娘的敬意消弭殆尽,进而深恶痛绝。
守护砚城、解决纷争的被污蔑,传播恶言的却被膜拜。
破岚的极端恨意,将恶言的力量推到极致,一切都被颠倒。
原先的窃窃私语,现而能光明正大传诵。最先吞下人言,在家中密筹聚会,将恶言说得婉转好听,令人防不胜防,耐心又别有居心散布,墨绿无光的双眸眨也不眨的吕登张口:
「※ 姑娘不可信。 ※」
第一批受到吕家招待的人与非人,虽身在不同处,未能听见吕登语音,口舌心意却相同,跟着说道:
「※ 姑娘不可信。 ※」
接着,被第一批招待者带着前往吕家,或是被招待者的亲属好友、以及亲属的亲属、好友的好友,与第二批被招待者们再说道:
「※ 姑娘不可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