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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姓简,名益,是上回才来参加的。」
他说得仔细,娓娓道来。
「今天,我决定说出自己的事。
我专卖梳篦,挑着担子走街窜巷,用过我家梳篦的,都会再光顾,所以生意不错,娶妻生子后,还有一笔不少积蓄,日子过得舒适。
但是,去年初冬时,我遇到一件事。
有个女人长得很豔丽,在街角开了间茶铺,虽不接待女客,但每日都客满,没有座位的男人们在旁站着,也不肯走。
她跟我买梳子,请我喝一杯热水。说也奇怪,热水经过她的手,就变成香喷喷的茶,我被迷住,从此每日都去喝,连生意都不做了。
妻子哭着骂我,我无动于衷。
孩子哭着求我,我置若罔闻。
只要想起,那女人身上的花香,我就被魅惑,非要去茶铺见她。最后,妻子哭着来拉我,用力到把衣衫扯破,质问我,明明说过只爱她一人,永远不会离开她。
但,我一心只有那女人,就对妻子说:『不,我爱的是她。』
那天之后,我不知怎麽醒了,杯子里的茶,变回无味的水。
想到对妻子失言,我连忙赶回家,却不见妻子与孩子,看桌上的字条,才知道她对我死心,连孩子也带走。」
听见妻离子散的惨况,王欣心有戚戚焉。
不同于简益,他还要照顾儿女,笨拙得焦头烂额。
「简兄辛苦了。」
吕登点头,面露同情。
「说来,都是那人的错。」
他说。
在座的宾客,除了王欣外都赞同。
「是啊!」
「唉,被那人祸害了。」
「跟我们一样呢。」
王欣听得迷糊。
「那人?」他很困惑。
吕登点头,很肯定的说:
「是啊,那人。」
带他来的陈四补充:
「就是木府里的那人。」
木府?
王欣愣愣的手脚一颤,脑中闪过警觉。
木府的主人,就是砚城的主人。
历代的主人都很年轻,如今在木府里的,是个语音清脆,模样彷彿十六岁的少女,神情举止带着一分稚气。
他们所指的,不就是……
衆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甘美的茶汤在他体内流淌、渗透,内外相乘的力量,让警觉淡去,他的瞳眸无神,茫茫然跟着点头。
「那人。」他说。
「对,」
所有人点头,重複。
「那人。」
穿黑底绣金衣裳的男人咳了咳,吸引衆人目光。
「我的事情,虽然大家都听过,但王老板不知晓,就请让我再说一遍。」
「我赞成。」
吕登说道,和蔼又可亲,眸光映着衣裳,有墨绿的颜色。
「大家觉得呢?」
除了王欣,衆人异口同声,连点头的幅度都相同。
「好。」
男人就说了起来。
「我父母开小馆子,卖的是酸汤鱼。」
他没提自己的姓名。
「卖酸汤鱼辛苦,赚的都是薄利,我不愿意接手,就拿了父母的积蓄,想着要到山路上开间店铺,卖些瓜果或简单吃食。
但是,店铺开了,却没人光顾,本钱很快就要蚀尽。
我到处去看,发现人们常走的山径就那几条,山口早有店铺,难怪害我生意不好。
想了几天,我终于有了主意,跟猎户买来一只中了陷阱的虎,偷偷关在笼里饲养,给食物让虎养伤,还用长矛戳刺,激发虎的兽性。
一个月后,我纵虎归山,再放出风声,说猛虎伤人,人们害怕起起来,就不再走原先的山路,转而经过我的店铺,让我由亏转盈。
那时,我每天赚的钱,比每天拍死的蝴蝶更多。
谁知道,不久后,我的店铺突然消失,连那条山路也不见。
我仓皇在山口徘徊,却遇到兽性大发的虎,抓得我满身都是伤,好不容易才脱身,虽然活命却赔光银两。」
王欣听着,隐约想起,曾经听妻子提起。
有人在山里迷路,绕了好几天都走不出来,以为就要死在山里。后来,是靠一只蝴蝶带路,才能活着回到砚城……
「说来,都是那个人的错。」
同样的语句、同样的语音,打断他的回忆。
吕登看着他。
所有人都看着他。
「是啊!」
「唉,被那人祸害了。」
「跟我们一样呢。」
「是木府里的那人。」
那些字句,溜入他的耳,渗入他的脑,思绪被侵吞,他不由得点点头,说出跟衆人同样的话语:
「是,」
他赞同。
「都是那人害的。」
他何尝不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