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十分可爱，而这枚领夹和它的主人一起歪斜出毛茸茸的影子。

【修不好就请专门的维修工人来吧？】

蹲到发麻就直接坐在地上，听见背景乐跳跃到一个愉快的曲调，夜莺举起写字的本子。

看一眼满脸关切的夜莺，兀鹫记得自己在几个小时前就给出过类似的提议。

【看起来不太难修！】当时的夜莺是自信满满的小鸟，【我们出去买零件回来换吧？】

应该要把水管回弯处的滤片夹出来，兀鹫起身去找镊子一类的东西，气温回暖，鸟类囤了一冬的浮羽也跟着掉到水下。

【那麽我去醒花。】

抱来一堆枝条长长的香雪兰，举着剪刀，夜莺贴心地把兀鹫一只鸟留在会被污水溅到的区域。

晚上她会负责煮咖喱，夜莺信誓旦旦要给兀鹫做一顿答谢的大餐。

默契地避开和角雕相关的话题，兀鹫不会问为什麽夜莺摆放咖喱和花束的习惯似曾相识，夜莺也在看到滤片上明显不属于自己的长羽时假装不明就里。

像是一场心知肚明的默剧，海蛎子事件后，夜莺和兀鹫一直维持着恰到好处的联系。

陪同在康複室外的护工，颤动在听衆面前的音钵。夜里向彼此打开的房门，熨好的带有温热的衣物。

这算是另一段恋爱吗？

夜莺暂时没想过如此高深的问题。倒掉缠杂在滤片上的羽毛碎片，夜莺略微期待着晚饭之后的安排。

一起做点日常小事固然温馨，然而成年兽人有着更直白的交往方式。

她和兀鹫之间的距离拉近得如此之快，夜莺在双方越界后选择忠于内心，跳过了暧昧的拉扯和试探，这段关系仿佛只基于身体和意外契合的时机。

谁说的清呢？没準里面还掺杂着一点点报複角雕的意图。

*

被夜莺分去一半被子，听着对方时不时变换睡姿的声响，兀鹫认为他已经完成了鹫生中的首次求偶任务。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这也将是他最后一次尝试，想想父凭子贵，今夜顺利在大房子留宿的兀鹫院长，兀鹫二号确信自己旁观到了充足的知识。

首先要有共同话题可聊，比如讲讲一起养大的孩子怎麽就突然开了窍。

其次要有明确规範的流程可做，比如先吃吃饭聊聊天再逐渐插进正题。

最后就各凭本事，如果能在办完正事后顺利留宿到第二天早上，那兀鹫院长的神气表情简直像是雇了垂耳兔先生给他做佣人。

……

可以了，兀鹫把夜莺裹进翅膀，现在的交往规律又正常，只要角雕别弄出什麽骚操作横插一脚，现状继续维持下去没什麽不好。

XV

按人类王国时下流行的说法，夜莺凭借自己连续多日的观察亲身认证，兀鹫标準的就像是照模子刻出的五好青年。

认真上班，做事严谨，待人友善，偶尔有小休假也立刻把时间分配给家人，晚上交公粮也规律又积极——连街头的流浪小猫都认得他留下来的好吃鱼松罐罐。

但就是这样一个五好兀鹫，但就是这样一个周全到和他在一起时不应带脑子的兀鹫，夜莺还是和他吵了一架。

【你今天到底做不做！】

小本子上的字迹充满愤怒，不难想象夜莺写下它们时有多火气沖天，缀在句子最后的叹号恨不得占去半张纸的篇幅。

把浴巾一把摔到沙发上，夜莺想去揉揉兀鹫的短绒毛脑袋消气，那颗鸟头却脖子一转，像颗弹珠一样从她身边滴溜溜挪走了。

抓了几次无果，险些把自己弄笑，绷着脸色，夜莺抄起本子和浴巾就要蒙头捉兀鹫。

几下避开夜莺的兜网，兀鹫在一瞬间解开衬衫并展开羽翼。顶着在夕阳下看起来格外好摸的短绒脑袋，瞟了夜莺一眼，这只大鸟刁钻地穿过窗户飞到屋顶上面。

她也会飞！

气呼呼地比了个通用友好手势，夜莺透过玻璃盯着那双深褐色的巨大翅膀。

瞧不起谁呢混蛋！

拎起毛巾，夜莺扭头就走。

莫名其妙，关上房门和窗户，夜莺拔开胆状瓶里的羽毛保养液往身上涂抹。好端端的忽然和她弄起这一套，非要吵架的话前天怎麽不吵？

前天一句不提，昨天一句不提，夜莺吹了吹自己光滑起来的羽毛，憋了几天一言不发，今天倒梗着鸟头飞到烟囱壁上耍开了！

不就是前天康複师建议她去录音室重新熟悉一下环境但她直接拒绝了吗！

不就是康複师今天想联系她确定下一次练习地点但是她装没看见吗！

她就是不想去！

夜莺唰啦一声撕掉本子上的几页纸：【你有本事就一辈子待在房顶上别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