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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相见(85)



裴河宴转身看了眼未插的门栓,淡声道:“门没锁,你进来吧。”

了无伸出一根手指头戳了戳门板,“吱呀”一声,门开了一道缝,一束光从缝隙中探出来,将濡湿的雨水照得纤毫毕现。

他把灯笼挂在壁鈎上,推门而入。

裴河宴没回头,继续往外腾箱子。

他回来那天,行李一放,便先带着了致生交托给他的檀木箱子去了京栖的老宅。

完成了委托后,他本该那晚就前往优昙法界。可出了门,他却反悔了,临时在京栖多逗留了一晚,等参加完了致生的追悼会后,才匆匆赶去重回。

这些从南啻带回来的行李和箱笼,没他的吩咐也无人敢动。而他行程匆忙,期间更是忘了交代,这些箱子自然是他走时什麽样,回来时还是什麽样,只能自己收拾。

了无是来看看他睡着了没,后半夜会下一场大雨,若是小师叔没关好门窗,屋里的书籍字画就得遭殃了。

可他进来后,见裴河宴在收拾东西,想起师父说小师叔过两日又得走,他把来这要做的事忘得一干二净,跟屁虫似的跟在裴河宴身后,帮他递东西。

但他递着递着,觉得有些不对劲。

箱子里装着的是已经泛黄了的手抄卷,可它们既不是大儒雅作,也不是孤本佛经,而是一看就十分幼态的小学生字体。

了无用他不太聪明的脑瓜子想了想,问:“小师叔,这些都是你小时候写的吗?你小时候写字也这麽丑喔?”

小师叔一直是师父和方丈们挂在嘴边的模範优等生,从小天赋异禀,学识出衆。不仅能倒背佛经,还写得一手好字。

现在看来……好像也不是这麽一回事嘛!

裴河宴没回答了无,他看了眼箱笼里用废纸包裹着的烛台,擡了擡手,吩咐了无递给他。

了无见他剥笋似的将废纸剥除,把烛台放在桌上,絮絮叨叨:“这个烛台不收起来吗?”他指了指书桌上,茶几上,那些五花八门、花里胡哨的烛台和蜡烛:“外面放得够多了,您这一壶茶都能用不同香味的蜡烛给煮上一遍了。”

他没大没小,嗡嗡个不停,跟扰人的蚊虫似的。

裴河宴不堪其扰,转身拿起戒尺,在了无光溜溜的脑袋上轻敲了一记:“噤声。”

了无吃痛,捂着脑袋,委委屈屈地暂时闭上了嘴。

耳边安静下来,裴河宴总算又能听见窗外簌簌的雨声。山林间的雨声有令人放松的惬意,听着听着,他皱着的眉头一松,将从南啻带回来的旧物一一装入箱笼,打算封存起来。

全部收拾完,他才发现与了了有关的东西居然装了满满一箱。

里头有她喜欢看的閑书,有她抄录的书目,还有专属于她的茶具。

王塔平日里并没有他的访客,而了了,算得上是王塔的常客。

她经常来,于是,逐渐便有了属于她的蒲团、笔具、茶杯、手巾等等。再渐渐的,她喜欢的烛台,喜欢的镇纸,喜欢的线香,但凡是她喜欢的t,也变成了她的所有物。就像那个比翼鸟的烛台,自她走后,就被封入了箱底,再没啓用过。

这些年,了致生在与他的通信往来中,也会断断续续地拓印一些了了画的壁画,寄给他显摆。

说是显摆,但裴河宴总觉得他目的不纯,他像是有意在诱导他鑒评。他若是不理睬,了致生便没完没了,夸夸其谈。可若是衬了他的心意,他又喋喋不休,与他分享上半纸了了的近况。

裴河宴有猜到些许他这麽做的目的,了致生怕他太孤单,也怕他彻底掐断对了了的牵挂。这份牵挂也许没什麽用,可它真真切切地代表着在南啻发生过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这不仅与他和了了有关,对了致生而言,一样重要。

他最后看了一眼了了不同时期的书画,将了致生这些年与他的书信往来全部装入箱囊,盖上箱盖。

往后,他都不会再收到了致生寄来的信了。

裴河宴扣上锁后,将钥匙收入抽屉内。

了无旁观了许久,见他关上柜门,终于忍不住了,开口问道:“小师叔,你这麽舍不得,为什麽还要收起来?”

裴河宴回答不上来,蹙眉不语。

雨势渐大,山风时缓时急,将他窗檐下的风铃撞得叮当作响。

就在了无以为他不会再说话了时,他转过脸,皱着眉头地问他:“你怎麽还没走?”

了无:“……”

——

后半夜,雨势渐大。

裴河宴囫囵睡过片刻后,再没了睡意。他没开灯,拿起烛台点了烛火,走到窗边的竹椅上坐下。

这把竹椅他很是喜欢,但用了太久,竹片老化,竹椅摇晃时会有很明显的顿挫与松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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