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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相见(60)



他收回手,把剩下的那一浅盏陈皮水全倒进了自己的杯子里,随即擡起眼,很认真地告诉她:“但是你还没长大,现在不能喝酒。”

了了撅了撅嘴,没反驳。

好像作为小朋友,要守的规矩就会多一些。而成年人, 不但不用遵守规则,就连故意违反是, 都能提前给自己找到完美的借口。

她有些不满,故意找茬:“你们不应该要戒酒色吗,为什麽能喝酒?”

裴河宴看了她一眼,回答:“戒的本质是因为贪, 太贪会损害到健康或者利益, 所以才需要戒。人既然不贪,自然会平衡自己的需求, 那又为什麽要戒呢?”

他喝了口陈皮水,这两瓣陈皮沖泡过太多次, 味道已经有些淡了。他奢口欲,一向喜欢浓茶提神。来了南啻遗址后,因条件受限,在品茶的乐趣上已经一而再再而三地做出了妥协。但类似这麽寡淡的味道,他还是有些习惯不了。

他转身,从身后的木架上挑了个茶叶罐子,选了最苦的一味茶,开始沖泡。

啊?是这样的吗?

了了陷入了迷茫:“可书里不是这麽说的呀。”

她瞬间忘了自己刚才还因为他的冷漠和毫无回应在生气,拿出了辩论的架势,和他掰扯了一番她前几日在经书中领悟的道理。

她甚至还记得书名和书籍摆放的位置,提起裙摆,踩着木梯子去书架上够着了书,翻给小师父看。

茶水沖泡出的茶香盖过了渐渐燃尽的沉香味,那甘洌的味道像开在幽谷中的雪莲花,有清澈又十分馥郁的芳香,勾得了了险些分了神。

她舔了舔嘴唇,决定等会得尝尝。

裴河宴看了眼她手里的经书,顺手接过,叩在了书桌上:“你前几日不是好奇,高僧们都是怎麽辩经的吗?”

他似乎是笑了笑,眼神颇有深意。

了了立刻领悟了他这句话里的意思,重新坐下来,看着他醒茶:“就是我们刚刚这样?”

“类似。”他提腕,拎起茶杯,压着碗盖,将初茶倒入茶盘内,再次斟满:“方丈们会更优雅一些,起码不会像你这样,现场翻书。”

又被打趣了的了了,连气都懒得生了,她守着茶盘,等着开茶了,立刻把自己的小杯子递了上去。本还以为会被小师父拒绝,不料,他连一丝犹豫都没有,就给她斟了半盏。

她低头轻轻地吹着茶沫,等温度凉了一些,她端起茶杯就喝了一大口。

这一口下去,她含在嘴里吐也不是咽也不是,眼睛瞪得圆溜溜的,满眼控诉地看着他。

裴河宴忍不住失笑,起初还挺克制地压了压,直到她整张脸都被苦地皱成了一团,又死活咽不下去时,终于低笑出声。

那笑声,低低沉沉的,像能引发胸腔共振,令了了心口痒痒的,像谁往她心尖上扎了个绳结,里头的风四处流窜,而外头却密不透风。

就在她準备眼一闭腿一蹬,死活先把嘴里的茶t咽下去时,裴河宴递来了一口小茶壶,凑到她嘴边:“吐出来吧。”

了了忙不叠吐掉了茶水,还马上喝了半杯的牛奶压味。等嘴里的苦涩被奶味渐渐覆盖,她捂着肚子打了个饱嗝。

这下是真的喝饱了。

“这什麽东西啊?这麽苦。”她皱着脸抱怨。

但了了也只能抱怨抱怨,杯子是她自己主动递过去的,小师父没邀请她品尝;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也是她,小师父早早给她泡了牛奶,是她自己不喝,非要眼馋。

她有苦说不出,一脸吃了黄连的沧桑感。

裴河宴:“可能是苦丁。”

苦丁茶的苦香有一种自讨苦吃的味道,他平时也不太爱喝。

了了看着他面不改色地喝了一杯又一杯,先替他苦得龇牙咧嘴。

这一下,什麽告别的伤感,什麽毫无回应的单向感动,纷纷的,全没了。

她杵着下巴,生无可恋地用牛奶陪他喝完了苦丁茶,準备告辞回家。

她抱起匣子,从蒲团上跪坐起身:“时间不早了,我要回去啦。”

“稍等。”裴河宴叫住她,他拿出一个装文房四宝的匣子递给她:“这是你的笔和砚台,我多放了几支新的毛笔给你备用,里面还有足够的墨条,你回去后,如果有时间可以跟了先生一起练练字。”

他坐起身,把自己誊写的书单,对称折好一并放入匣子里,交给她:“书太沉了,我就给你列了书单。你要是买不到,就交给了先生,他知道哪里有。”

了了看着他那手隽逸的字,眼眶一下子红了:“怎麽我也有礼物啊?”

话落,她偷偷瞥了眼桌上的竹叶糕,心虚极了——两厢一对比,显得她也太没诚意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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