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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相见(257)



她反抗过,也努力过,可连她自己也只是一具以美色吸引各国使臣前来一睹颜色的皮肉傀儡,她没有归属于女帝的军队,也没有属于她的信徒,所有能支配的只有那廉价的金子和珠宝。

她想求他渡她,起码让她的亡灵不要下了地狱,烹那烈火。

但无宴不懂,甚至因为她,他最终也没能成佛,死后魂魄仍被困在王座之上,成了地狱中的阿修罗。

了了数次在梦中看见的,原来就是第二法界的他。

他那声无奈的叹息,不知是否在千年万年的孤寂等待中知晓了全部实情。

啻蛮以身为笼,自身难保,却高高捧起他,以一种玩乐戏虐的姿态将他保护在了王塔之中,免受征伐之苦。

她说对不起他,塔内的金银珠宝任他随意取用,让他趁南啻国破之日,赶紧归家。

“不要再死念经了,和尚。”啻蛮笑着对他说:“毕竟逃命的时候还是得靠腿,而不是菩萨。”

他在无边无尽的黑暗中,超度了无数个转世的亡灵,直到功德圆满,他才有机会再次转世。

投胎前,佛祖问他:“佛子有何心愿?”

“想再看看她,陪她一世。”

衆生平等,他以功德换了一个心愿,那便只能舍了人身,投了畜生道。

于是第三法界的他,成了佛祖座下的神驹。无人知他从何处来,只是忽然有一日,他衔着佛珠闯入了寺中,被佛寺奉养。

他如自己所愿的,在大漠之中,再次见到了她。

她是大漠的少主,在兵戈混乱的乱世之中,一柄长枪,力扫敌寇。

明明只是女儿身,却无人能敌。

她终如自己所愿的那般,在下一法界,仅凭靠着自己的能力就守护住了一座国都。

脱离了人身,他反而自在。可以肆意陪她出战沙场,陪她刺掠阵地,再屡屡死里逃生。在她成为人质被送往敌国王朝时,他也能陪着她度过漫长的囚禁生涯。

那对她而言,是屈辱又孤单的。

她眼神里属于大漠少主时的神采彻底湮没前,他入她的梦,问她如果还有来世,有什麽心愿?

她笑眯眯的坐在最高的戈壁沙堆上,摸着他,问:“小白马,你还能完成心愿吗?”

话落,她又自顾自地回答:“那我的心愿有好多,希望你下辈子别做牛做马了,跟我一样,起码做个皇子吧。”

她吹着梦里大漠深处的风,愁惘地看着家中的方向:“我想回家了,想我的父皇,也想我那满屋子的金银珠宝。我下下辈子还想做他的女儿,哪怕时间短一些也没有关系。”

他看着她许久,答应了她:“好。”

她死后,被楼峋扶棺送回大漠,连同他的骨灰一起,长埋在了赤河之边。

而他,也正如她许愿的那般,成了皇子。不过……是前朝的皇子。

在拂宴的这一法界,她在楼廊初遇了来此游历的拂宴。那时,她还不是大雍王朝的公主,只是如今陛下的一支没什麽血缘关系的旁支。

奶妈妈打听到了此事,告诉了她,得知他是自己的皇叔,她便礼数周全的前去见礼。

起初他还把她拒之门外,说自己早已坠入空门,与红尘无甚关系。可后来他因佛经的事情需要氏族帮忙,才低头求到了她门下。

一来二去,她便也成了他的书童,为他出入办事。

后来,前朝覆灭,她一跃成了公主。

她不知自己是父皇拿捏他的棋子,还为了能在王都再次和他重逢而欣喜不已。

可直到所有阴谋浮出水面,她才看清了这肮髒的朝局。

而他,口口声声不爱她,却又处处为她考虑。那串佛骨便是他知道只有他以身破局才能保全梵音寺,所以才甘愿献祭的。

他嘱托阿无,务必在他死后将佛骨制成念珠。他以半身佛骨庇佑,让她少些灾厄。

幽冥时,他与她桥上桥下,完全不相识。

但即便如此,只要是与她有关的事,哪怕他记忆全无,他也不会放任不管。

这个第五法界,像是预示了他们此世的结局。

他以半身佛骨做了念珠,又以半身佛骨替她转世。

其实,他早已无法修佛得道了。

他应该早就知道,可他避之不谈,就是不想这场荒诞离奇的梦从法界之中烧入现实。

那些求而不得的生生世世,那些无法摆脱身份枷锁的累世孽债……就像一场兵荒马乱的梦境。

她却直到现在才大梦初醒。

“欲修无上菩提者,乃至出离三界苦,一切诸愿速成就,永无业障能遮止。”过云念毕,把三支养神香插入了香坛之中:“至此,唯愿你们此生福德圆满,善缘无尽;平安喜乐,莫逢兇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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