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招月盯着放在膝盖上的证件看一会, 侧过脸问：“早上怎麽没看到奶奶和安安她们？”

周云川说：“我把她们支开了，求婚这种事不太好有旁人在场。”

她便笑：“不好意思？”

他扬扬眉，娓娓道来：“旁边有人在，多少会起哄, 我怕你受旁人声音影响, 万一不想答应我，却还要顾及我面子点头答应。”

梁招月倒是意外他会这麽想，不免逗趣他：“这麽不自信。”

他拉过她的手握住，说：“无关自不自信, 只是不想让你为难。”

梁招月心里一暖，将装着证件的袋子往旁上一放，然后转过身将他抱住, 她环住他的脖颈, 下巴埋在他的颈窝, 感受他皮肤的温度，徐徐说道：“我说过我会包容你的一切，你做什麽我都会支持你，所以不要对自己没有把握。”

周云川微低下头, 和她脸颊贴着脸颊，说：“对我这麽宽容？”

她倒是不扭捏，很是笃定地点点头, 说：“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 我就觉得, 你在我这里拥有无限的退路。”

周云川不免想到两人的第一次见面。

那晚他正在加班开会，因为临时被柳依棠一通电话叫回去，路上又碰巧接到徐明恒打来的电话，他喝多了需要人来接。接着又吐槽说陆平找了个女学生，是个非常能喝的主，跟不要命似的，把他带过去的几个能喝能说会道的销售全部喝趴下了。

当时周云川并没有放在心上。

为了生存，人总会在某个特别的时候拼尽全力。早年间他刚进入社会时，也不是没有因为应酬将自己喝进医院的经历。

那晚他顺道去会所接徐明恒。

那也是他第一次见到梁招月。

夜色太晚，路灯明亮中又带点幽微的氛围，当时梁招月朝他看来时，他和她短暂对视两秒，随即收回目光，继续认真听蓝牙耳机里传来的会议内容。

回到老宅的那一段路上，徐明恒抱怨了一路梁招月一个实习生，还是一个女孩子，到底有多能喝。

周云川听得三三两两，对于和自己人生没有任何交集的人，他从来不会在意和关心，就连了解都是多余的。

只是当时他脑海里到底还是划过了一幕。

那时梁招月留给他最深印象的，并非来自徐明恒的吐槽，而是她的眼睛。

那是一双极为明亮和耀眼的眼睛。

里面好似有无限生命力一样。

后来认识了，几次接触下来，确实和她初次给他的感觉是一样的。

她的生活或许过得颇为艰难，明明是无忧无虑应该在校园里享受读书时光的日子，她却为了生存四处奔波兼职。

她的人生路上充满了荆棘，可她从未有过任何抱怨。

从来都是收拾好自己，然后继续出发。

周云川沉默了许久都没有说话，梁招月以为他是不记得两人初见的场景，不由笑着问：“你别是忘了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哪里了吧？”

他看着她，笑意澄澄。

这让梁招月不太能肯定，他是记得，还是不记得。

她犹豫了下，问：“真不记得了？”

周云川还是没回答，直到到了民政局，快下车前，他还是没能给她一个答複。

梁招月很看得开，那时且不说他对感情从未开窍，就连她在他那边都只能是个毫无关联的存在，要让一个时刻操心上亿交易的人挪出半分钟时间来专门记住她。

换位思考，梁招月都会觉得简直是难为人的事。

今早民政局领证的人不多，多的倒是那离婚窗口的，排得老长的一个队伍，和他们这边等待结婚的队伍比起来，倒是夸张得可怕。

两人这是第三次出入民政局了。

两个队伍都曾领略过，这次再见来，梁招月看着那排得长长的离婚队伍，莫名感慨。

这时，周云川说：“我们不会再有站在那里的机会了。”

闻声梁招月看他，说：“这是最后一次来这里了？”

他点点头，握紧她的手，说：“我不会再给你任何机会和我解除婚姻关系了。”

离婚就离婚吗，还说什麽解除婚姻关系，看来是真的对离婚PTSD了。

梁招月忍住笑，说：“那你以后好好表现，争取不要让我有这个机会和你解除婚姻关系。”

前面几对的程序走得非常快，转眼就轮到了她们。

到底是第二次过来办理领证手续了，心境都有些感概和複杂，不像其他初次结婚的新人，拿到结婚证时是甜蜜而激动的，到了她们这里，反而是如释重负、尘埃落定。

尤其是周云川。

他像是彻底松了口气，手指紧紧捏着那本新鲜出炉的结婚证，看了许久，他伸手说：“把你的给我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