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路口就到了，江雾率先沖他摆了摆手，开了口：“拜拜。”

“拜拜。”梁和栋点了点头，便跨上了自行车。他们的告别那麽简单，他们之间也总是那麽安静。

脚已经蹬上了脚踏板，自行车的车轮已经走了几圈了。江雾的声音却夹着有些吵闹的风声再次传入耳朵：“学校见。”

她的声音并不大，甚至糅杂在带着寒意的风声里几乎有些听不清楚，但梁和栋很确定这是她的声音。

梁和栋却调转了车头，重新停在了江雾的身边，几乎是脱口而出：

“我们是朋友对吧？”似乎是为了再确认一遍，他又说了一遍。

“我们是朋友，对吧。”

江雾好像没有想到他会转回来，满眼都是惊讶，嘴巴都惊得微微张大了。风再次扬起她两侧的碎发，糊住了眼镜，她擡手将碎发别在耳后。

灯光轻飘飘的落在她白皙的脸上，似乎风太大了，因此她的脸颊和鼻头都有些红红的。

“你又不着急走了？”她的语气有些无奈。

没有得到回应的梁和栋有些沉默，只是擡眸凝望着她，不曾言语，倔强的想要一个回答。

“你是小孩子吗？热衷于交朋友的游戏？”江雾并没有躲避他的目光，而是平静的迎上他的目光，目光灼灼，“这个游戏一点也不好玩。”

“我并不喜欢这个游戏，我讨厌和人交朋友。人与人之间总是充满着试探与猜忌。即使被背叛了为了维护和平的假象，仍会装作无事发生。这不是很奇怪吗？”她的目光充满了憎恶和厌弃。

“我只是一个很无聊且无趣的人，我悲观的厌恶着我身边的一切。我悲观且冷漠，我廉价的眼泪并不值得你对我感兴趣。”她的嘴角浸着嘲讽的意味，话语满是攻击性。

“我并没有兴趣充当你枯燥高中生活里的调味料，你的人生充满着希望，你会迎着阳光无限生长下去。而我们不一样，像我这种人，我的人生是没有桨的船，是永远不可能到岸的。我最终只会死在我的眼泪里，死在我的软弱里，死在我日複一日的悲观里。”

她没有哭，眼睛那麽亮，却溢满着愤怒和悲伤，倔强的看着他。风从她的背面吹来，那麽冷，眼睛都有些疼了。

“不要哭了。”他听见自己这麽说了，声音带着颤抖，明明她的眼里没有泪水。只有当有点凉的液体划过脸庞，视线快要被腾然升起的雾气遮挡。

啊，原来哭的是自己啊，原来是他的流泪啊。

为什麽他会流泪呢？因为江雾那尖锐的言语刺向了她自己？还是因为她的痛苦如此鲜明，她的哀伤如此明显？

他是不是，伤害到了她？

“我没有热衷于朋友游戏。你也永远不会是我生活的调味料。”梁和栋努力找回自己的声音，想要解释，“我想了解你，所以才接近你。”

“但我不想你接近我！”她的声音是喊出来的。

“对不起。”让你感到压力了。他只能说出抱歉。

“对不起。”让你伤心了。

其他话语被咽进了肚子里，难以开口。

无端刮起的风啊，吵闹的很。风声好大，好像会吹散人的声音一般；风声好大，好像在诉说着些什麽。

秘密

过了许久，梁和栋都会梦到那天。充满寒意的风似乎吹走了萦绕在身旁的雾气，让一切变得不再那麽模糊。但又好像没有，因为周围总是带着若有似无的潮湿的水气，让人闷闷的。他只记得他们是不欢而散的，她沉默的离开了，消失在了那条路上。

开春开学之后，梁和栋果然在跑操的时候在文科班的队列看见了江雾。她还是梳着一个高马尾，站在跑操队伍的后排，还目不转睛的盯着手中的书。

“发什麽呆呢？待会儿跑完操要不要去小卖店买点吃的，我好饿啊……”陈笑川一把揽过梁和栋的肩膀，趁着还没轮到他们班跑操，松散的拉着梁和栋聊着天。

作为朋友，陈笑川总是很照顾他的情绪。比如那天回去后，陈笑川也只是在简单问了句“见到了吗？”得到肯定回答后便不再多问。

高一的跑操是从文科班开始的，依次往后。从教学楼沿着主道跑到操场，然后沿着跑道跑一圈再从另一边绕着跑回来，才算跑操结束。因此身处11班的梁和栋他们只是排着队在教学楼这里候着，等前面的班级先跑。

“嗯，那待会儿一起去吧。刚好我买瓶水，杯子丢在宿舍了。”梁和栋一边回答着陈笑川的喋喋不休一边仔细观察着前头已经跑过的班级举的牌子，暗暗记下。——她在4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