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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小时里,落霞余晖从车窗左行到右,跳下车身,钻入路边林荫下。
夜幕降临,繁星点点,车内男人指尖猩芒红点与星空遥遥相对。
萧津渡想起了他提过好几次的他们一起去非洲草原看星星,她都没怎麽认真答应。
或者说,她其实很多事情,几乎从头到尾没有一个事情是认真地,正儿八经地答应他的,更别提在一起了。
他应该庆幸从头到尾没有表白,没有变成笑话一场,还是如何她这样的出身,对他若即若离就对了,让他怎麽也摸不透就对了,一直无法从甘氏尽快离职就对了,一开始在北郊,对他那个态度,就对了。
一切让他纠结反複不解难受的情况在这一刻,好像万物複苏般的清明合理了起来。
是他蠢。
繁星不知几时被千丝万缕的雨丝取代,那扑面而来的雨砸在挡风玻璃上似流星一般,铺天盖地,浩瀚壮观,足以将过去的一年的所有画面沖刷个干干净净。
萧津渡几次把脚放到踏板上,手往啓动键上摸,準备离开……又几次挪开脚,挪开手,重新续上烟。
一盒烟见底的时候,是深夜十二点了。雨早已经停了,天变得雾蒙蒙。
十二点半,招待所里走出来一个人。
路灯将她的水墨旗袍点上绚丽的色彩,她像一只出奇绚烂的蝴蝶,挣脱了牢笼飞至属于自己的广袤世界。
地上未干的水坑被她的高跟鞋踩进去,水痕蕩漾。
几步后他发现她脚有些跛,一瘸一拐地走得很慢,是她无法避开那些水坑。
记得她两天前才在电话里和他说,她已经差不多好了,现在能走路不需要拄拐杖和轮椅。
怎麽会忽然走不了了。
萧津渡啓动车子跟在后面,几秒后想通,大概率是她在里面坐太久了,从下午,到晚上十二点半,坐这麽多个小时,把她刚好的脚又坐坏了。
她一个踉跄,差点摔了,稳了稳,再继续缓慢地挪动双腿。
萧津渡摁开了车大灯。
灯柱飞射出去,照亮了一整条僻静的长街,两道高耸苍郁的树木往地上投下层层叠叠的影子,黑暗与光明中她形单影只,看着犹如幻影一般。
知道有车子在后面,甘望舒起初以为只是路人,虽然这麽晚了应该很少有人在这种地方,但她也没多想。
只是走了几步,发现车子一直在身后没有超车,那速度跟随着她的脚步在挪动,保持着一定的,生疏的距离,那一刻她心口就生理性地漏了一大拍,知道是谁了。
此刻为她亮起的灯柱让她更加步履蹒跚像七八十岁老人,行动实在是缓慢,艰难。
她装作不知道,拖着钝疼的腿走了大概有二十米。夜空飘下银色雨丝,不大,像雾一样。
车子好像停了,灯柱不再移动。
甘望舒知道他察觉下雨了,但是她没停,继续走着。
打开车门,走到车头,萧津渡望着那踽踽而行的单薄身影,心中不知何意的火伴着这雨,滋滋作响。
“没话说”他终于开口,“那我可走了,甘总。”
甘望舒徐徐停下了脚步,挣扎几秒,回头。
雨中吹来缕缕温凉的清风,有种让人怀疑此刻还未入夏。
那会儿是萧津渡最开心的时候,她要离开甘氏了,很快就能回国了,他们的好日子马上就来了。
而今看着她被雨丝打湿的发……萧津渡只觉得胸口一阵阵如心髒病暴发一般的刺痛。
甘望舒往回走,一瘸一拐地往回挪动大约五米的距离。
在男人炙热得发烫的灼灼目光下,她终于到了他面前一米的位置。
她强撑着挤出一丝微笑,对上他漆黑如墨的眼睛,“对不起,骗了你。”
萧津渡的眼睛一瞬就充血了,仿佛心头火烧到了瞳孔,目眦欲裂,明明是那个人,又不是那个人,这种感觉……
他觉得整个人被生生割裂开来,灵魂和肉身无法再融合,异常异常地痛苦。
笑了声,他问:“对不起甘总好大的面子,一句话顶这麽多事儿。”
甘望舒眼底弥漫起滚滚热意,笑容却更加明媚了,“嗯,对不起。起初,起初是觉得,见一面罢了,不会再与你有交集了,所以没必要弄得大家,在北郊那样的地方,尴尬不自在。”
“多少次了,”他嘶哑的嗓音里夹着血腥气,“这一年,见了多少面,你有多少次,有机会说。”
“对,是我没说……前几次总是以为是最后一次了,后面,想主动告诉你,但似乎总找不到合适的机会,你每次都在帮我,我觉得扫兴不敢说。”她点点头,“对不起,是我在耍着你了,是我骗了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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