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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林晓维的噩梦,其实也是他的噩梦。只不过他可以把它抛弃在记忆的最深渊,尽量不去回想罢了。
杜诗在这休息室里找到周然时,周然觉得诧异。他以为像杜诗这样挂了主治医师头衔的白衣天使应该十分忙碌,但她似乎很空閑,替病人打电话,亲自去通知病人检查结果,现在又来找他聊天。
“有什麽可以帮忙的吗?”杜诗递给他一瓶水。
“不需要。谢谢。”
“你看起来很伤心。”这女人的眼光里带着判研,像在审视病人。周然不喜欢她的眼神。
“我的导师刚刚去世,就在这座楼的十八楼。”周然说。
“我很遗憾。”杜诗的口气与眼神里都没有什麽遗憾,“那位病人,肖珊珊……你看怎麽办?”
“你才是医生。”
“她坚持要留下那个孩子。”
“她的情况可以吗?”
“也不是不行……只是比较麻烦。”
“那就尊重她的决定吧。”
“呵呵。周然你真是……”杜诗的笑声很奇怪,“你不担心吗?”
周然知道杜诗必定误会了。他有心解释,又懒得解释,他与这人又不熟,而且他直觉地不喜欢她。何况,在他的认知里,此时他越是与肖珊珊撇清得厉害,就越是把她弃于更加难堪的境地。所以他只轻描淡写避重就轻地说了句:“不是你想的那样……总之麻烦你多关照她些。”
周然没再回肖珊珊那儿,但他辗转地替她请到了这里最权威的産科专家替她作诊断。
晚上周然接到肖珊珊的电话,他没再拒听。
肖珊珊说:“谢谢你肯替我做这些事。”
“举手之劳。”
“有一点我很奇怪,你何必替我保住它?你不担心别人会误会你?”
周然不说话。
肖珊珊又轻声讲:“啊,我猜到了。如果它没了,如果有人误会,你也没有证据。可是如果我生下了它,将来谁误会你,只消检测一下DNA,你就清白了。对吗?”
周然不辩驳,只淡淡地说:“你若学会了把所有人都想得更坏一些,也是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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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乙乙的“閑言淡语”——缘分
听衆011:乙乙,你相信缘分吗?茫茫人海,芸芸衆生,偏偏就在那一刻,不早也不晚,你和他相遇了,这都是上天注定的,哪还管得了其他人呢?
丁乙乙:我相信,很相信。白天不慎撞碎大门玻璃看见天使,晚上不慎跌跤遇上鬼,这都是上天注定的缘分啊。
第15章
周然导师的身后事不多,而且粗活重活自有年轻学生们做。见他自愿留下,师母说,导师生前曾与西山寺院的住持有约,愿为那里设计项目引入投资,一番规划尚未成形便病重入院。她在备忘录上找出几页未成形的文字:“这个我不懂,但也不希望他失信于人。你若愿意多担一事,就替他去看看吧。”
周然应允。他前往那里住了两天,将所有情况详细了解了一番,与那位住持也很投缘,与他探讨老师之前的计划的同时,也听他讲了许多佛理。
周然本来悟性就不低,在这样纯朴的环境下,对自己反思了不少,对他与晓维的缘和怨,更添了几分惜与悔。山上信号不好,他打电话给晓维,断断续续总是听不清彼此在讲什麽,最后不了了之;等他到了山脚下,信号变好了,却不知该讲些什麽了。
初夏季节,山外阳光毒辣,山里则荫凉如另一个世界。山脚横过一条河,七八米宽,河水清澈,波光粼粼,依稀见底。
周然突然很想知道这河水中央究竟有多深。他向河心丢了数块石子,掐着秒针计算时间;他用树枝在泥地上研究视线偏移距离与折射率公式。这种无聊状态,他自成年后就很少有过。
河心太远,石子落底既听不到声音也看不清水中影子,水深始终难测。所以周然此番无聊的最终举动,是卷起裤角踩进水里亲自试了试。在河水漫过大腿的地方,他终于看清楚,这河的最深处至多到他的下巴,一如他儿时经常去玩耍的那条河。河水深处即使夏天也沁冷透骨,同样像极了那条河。
周然从小就喜欢放学后一个人呆在河边,他在这里写作业,看课外书,一人分饰两角下棋,直到天色渐黑。傍晚时分,河边很少有人经过,他享受着一个人的安静时光。
他不喜欢太早回家,因为同样下班很早的父母,一见面就吵架,吵得他心烦意乱,在家里无处躲藏。
他以为那两个人迟早要离婚。他不怕,他早做好思想準备,为自己设计了成为单亲儿童后的未来。可是父亲与母亲吵到把家里的盘子全摔破,吵到摔坏他的玩具,吵到把奶奶气得住院,却始终没提过离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