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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周我一定带你去。”
“上回你刚说要带我去深山里看梨花就出差去了。等你回来,梨花都谢啦!我再也不相信你了。”
“绯绯,爸爸跟你说对不起。可是爸爸要工作……”
“大骗子!说话不算话!美术老师要我们画动物,我的作业要交不上了。”
“爸爸一会儿去给你买动物世界的碟片和动物图画书……”
李忆绯不等他讲完便愤愤地从门内沖出来。晓维吓一跳,立即站起来去追她,看到那小姑娘只是气鼓鼓地跑到开放的办公区,整个人趴到桌子上。
李鹤也追出来,朝晓维无奈地摊摊手。晓维会意地笑了笑。
小姑娘见到父亲出来了,把头一扭,又换了一处更远的角落躲起来。
“小孩子任性,让你见笑了。”李鹤看了一眼女儿所处的方位,确信她听不到他们的谈话后,对晓维小声说。
“你先给了她希望,又让她失望。她这样不哭不闹已经很不错了。”晓维很心疼那个正在生气的孩子。她想起自己小时候,也是动辄就这样被父母冷落。
“每回都这麽巧,昨天刚答应了她,今天就得知要出差。”李鹤说,“我倒是可以请钟点工陪她去……但是不太放心,人家也不一定愿意。现在的小孩子很难看管,谁都不愿担责任。”
晓维思索了几番,谨慎地开口:“……如果你放心的话……我明天可以陪她去。”
“怎麽好意思麻烦你?我是说,我当然放心你,但是……”
“不麻烦,只要她愿意。我也很想去动物园看一看,我有很多年没去过了。”
忆绯一听晓维愿意带她去动物园,欢呼雀跃,事情就这样敲定了。
晚上,晓维仔细查看天气预报,查了好几个版本;认真研究网友们在论坛上关于动物园的讨论,比如,哪里有危险,哪里最有趣;她还去超市买了一大包零食饮料和水果,一一洗净后放进背包里,她连食品包装袋子与饮料瓶子都用洗涤剂与水仔细沖洗。
晓维对于明天的约会期待又担扰,期待拉着小朋友的小手东看西顾,担心突然有暴雨,担心小姑娘突然不想去了,甚至担心动物园突然关闭了。这情绪让她仿佛回到儿童时代,每当学校组织春游活动的前一晚,她也是这样患得患失。
为了保证睡眠,保持第二天的好精神,晓维服了两片安眠药睡下。可她早晨醒来后依然清晰记得夜里的梦,梦中她与一个男人共同牵着一个小男孩一起逛动物园。那男人挺拔高瘦,面容模糊,那个小孩子笑容灿烂,长得像她。
晓维醒来时枕畔湿润,耳边依稀又响着当年引産手术结束后门外两名护士的对话。她们的声音非常小,她疼得厉害,神志又一团浑沌,可偏偏听得那麽清楚。一人说:“可惜呀,是个男孩,都这麽大了。”另一人说:“这对夫妻长得真好,这孩子如果能活着也一定很漂亮。”那时她抱住周然痛哭失声,一直哭到晕过去。
这就是林晓维如今的状态。纵然梦里的画面再美好,醒来之后,之于她也总是噩梦一场。她说服自己,在这个世上有那麽多悲惨可怜的母亲,都活得坚强又从容洒脱。而她手脚健全衣食无忧,又有什麽理由自哀自怜。可是无论这道理她明白得有多透彻,在内心深处却总是无法解脱。
这一日天公作美,晴空淡云,微风习习。晓维準时到达李鹤家楼下时,那对父女已经在等她。
李鹤将手里的背包放到晓维的车后座:“包里装着一些吃的,很轻,让绯绯自己背。山上可能会冷,包里有一件她的外套。晚上把她送到我的对门邻居张老师家就行了,她是绯绯学校的老师。她的电话我一会儿发短信给你。……住你家?不用麻烦,绯绯换了新地方晚上睡不着,会吵得你也睡不好。总之拜托你了。”
晓维与李忆绯出发了。路上难得地车流顺畅,晓维想起昨晚的顾虑,不禁暗笑自己太过杞人忧天。
就像要印证她没杞人忧天似的,晓维刚在红色信号灯前停下车,她的手机就响了,低头一看,来话人:周然。
晓维无视。忆绯提醒她:“阿姨,电话。”
“开车不好接电话的,不安全。”
“哦。”忆绯表示理解。
不一会儿,那电话又打来,还是周然。
“阿姨,我可以替你接起来,告诉打电话的人你正在开车,不方便接听。”
“别理他,他打错了。这人总打错电话。”晓维在心中忏悔,罪过罪过,对着这样天真的孩子说谎。
当周然打第三遍电话,晓维不只不耐烦,简直诧异了。高傲如周然,几乎不可能连续打三遍电话自讨没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