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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五点钟,晓维当天的最后一袋药水已经滴到见底,周然给她来电话:“简单整理一下,我一会儿过去接你。”
“怎麽了?我可以出院了?”
“有点小事,等见到你再说。”
周然在晓维的睡衣外罩上一件风衣,替她换了双鞋子,给她戴上口罩,对护士说他带晓维出去散散步,扶着她穿过走廊,在电梯里小心地替她挡开所有人。
“你我的父母都来了。我猜你应该不愿意让他们一起出现在医院,所以让他们在家里等。”在车上,周然告诉她原因。
“你再说一遍?谁?”
“你没听错。”
“他们、他们为什麽来?”
“也许只是听说你病了,所以来看看你。”
“周然,你一点也不会安慰人。”
“别太担心了,他们说什麽由我来应付,你只要坐在那儿就好。我们先统一一下口径?”
“敌我立场不同,怎麽统一口径?”晓维在慌乱时刻也没忘记立场。
“你真没大局观念。”周然说。
晓维抱了头,一派苦恼的样子,没心情再与周然辩论下去,过了半天她哀叹:“他们怎麽会知道?又怎麽会一起出现?”尤其是她自己的那对父母,自离婚后就打死不相往来了,当年在她的婚礼上都不肯说话,能凑到一起实在是奇迹。
“我怎麽知道?我正想问你。”
晓维满心怀疑这是周然的一个阴谋,却突然想到始作俑者可能正是她自己。因为当她妈妈逼急时,曾暗示过自己要与周然离婚。可是按晓维对亲生母亲的了解,这位老妇人至多在嘴上骂她几句罢了,她根本不会在意晓维的选择,又怎麽可能如此兴师动衆?
早知祸从口出,面对母亲时她真该装哑巴才是。晓维后悔得使劲扯自己的耳朵。
周然两眼直视着前方路况,腾出一只手把她的手扯下来:“别扯了,都扯红了。”
晓维拍开他的手,揉着被自己捏痛的耳垂。
一回到家就是三堂会审的架势,一个个对他俩连珠发炮,唯一庆幸的就是他们原来也没统一好意见,各说各话,如此一来火力减弱了不少。
晓维妈:“很好的日子不过,离的什麽婚?晓维你是不是电视剧看太多了,学人家赶时髦?”
晓维爸:“离婚算什麽时髦?别忘了你自己还离过婚。”
晓维妈:“你给我闭嘴,我教育女儿你插什麽嘴?你少说一句会死啊?叫你来难道是让你扯后腿的吗?”
晓维爸:“看你这烂脾气,年纪这麽大了也不改一改?晓维如果也跟你一样,那我支持周然跟她离婚!”
晓维妈:“你给我……”
周然妈赶紧打圆场:“亲家公亲家母,消气消气,别因为孩子不懂事伤了大人的和气。你们俩,你们俩,真是太让我失望。这种事情也不跟我们讲一声,你们眼里还有没有我们啊?”
周然爸:“你这麽激动做什麽啊?没见晓维病着吗?先让她坐下成不成?”
于是晓维被安顿着坐下。
周然爸继续:“你们都别急,听听他俩的理由。孩子们自有主张,我们当家长的也不能强行干预呀。”
周然妈:“一边去!让你来是让你扯后腿的吗?”那口气那神情,俨然已经被晓维妈给传染了。
第一轮审讯下了,只赚了那两人十足十的沉默,于是再来第二轮。
周然妈:“离婚是大事,轻率不得呀。这麽人见人羡的一对儿说分开就分开,别人会怎麽说怎麽想?”
周然爸暗踩她的脚,示意她说话时顾及另一对父母。
晓维妈并不以为意,接了她的话茬继续补充:“对,这婚不能离。晓维年纪轻轻就跟了周然,最好的时光都给了他。现在你们儿子不要她了,让她以后怎麽办?”
周然爸:“亲家母放心,晓维就像我们的亲女儿一样,我们不会允许周然辜负晓维。”
晓维爸:“对,男人有了钱就不要老婆的这种最要不得。再怎麽着也得保障她以后的生活。”
周然尚没有什麽反应,晓维已经听不下去。父母对她的漠视一直是她想尽量遗忘的心结之一,也从不在周然和公婆面前提及。可没想到,这麽多年来他们对她唯一的一次重视,却是一副唯恐自己做了弃妇就不能活的担心,让她如此丢脸。他们此时故意把矛盾焦点集中到周然那儿,逼周然表态,结果只会让她没法下台。晓维忍不住插话:“不是他,是我要离婚的。”
这句话投下另一块大石子,新一轮审讯都沖她来。
晓维妈:“大人们说话你插什麽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