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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桌上的人都笑开了怀。
大队书记连连摇头,赶紧夹了筷子蛋放进她的小汤碗里头:“这个馋嘴丫头哦。”
朱师傅乐不可支:“怎麽就馋了,这是我们毛丫头聪明,晓得好赖。”
何东胜也接口肯定:“就是,我们毛丫头顶顶真的聪明。当然,我们道宝也机灵的很。”
一直埋头扒饭的小男孩脸上浮出了浅浅的笑意。
看得余秋忍不住唇角上翘,小孩子的小心思哟。
禾真婶婶给孙子夹了一筷子鱼肉,叮嘱他小心鱼刺,又给馋嘴小孙女喂了块煎蛋,这才想起来要教导同族的小辈:“东胜啊,你喜欢娃娃,就赶紧讨个老婆生呗。”
旁边宝珍的两个哥哥也跟着附和:“就是就是,你还比我俩大呢,到现在也不成家。”
现在乡下人结婚都早,超过二十岁没成家的属于大龄青年,标準的全民催婚对象。
何东胜被冷不丁提起这茬儿,本来正喝汤呢,直接呛得连连咳嗽。
余秋看这孩子慌张的模样,忍不住想笑。
宝珍的二哥看她眉眼弯弯,接着调侃了句:“你也别笑啊,小秋大夫,没两年你也该相看婆家了。”
这回被呛到的人变成了余秋。丧心病狂啊,才初中毕业的十五岁姑娘,居然也要被催婚。
正常情况下,大人们难道不应该提防孩子早恋吗?
“讲怪话吓唬孩子!”禾真婶婶瞪了眼双胞胎兄弟的老二,转过头来安慰余秋,“不慌,小秋大夫,咱们好好相看两年再定婆家。姑娘就是要好好地找。跟婶婶好好讲讲,相中什麽样的小伙子啊婶婶给你相看。”
余秋被她厚实的手掌拍着背顺气,只觉得这是生命不能承受之重。二十六岁的女博士被催婚也就算了,现在十五岁的初中生也逃不过人民群衆的法眼吗?
大人们聊着家长里短跟田里头的活计,小孩子闷头扒饭。待到最后一线天光隐进黑幕时,桌上的碗碟也盘盘底朝天。
大队书记要亲自送朱师傅去渡口坐船,朱师傅坚决不让:“有什麽好送的,我又不是不认识路。来回跑个什麽劲儿,你先把自家的坑挖好才是真的。”
余秋惊讶地擡起眼睛,她完全没想到大队书记家的茅坑还没改造好。按理说,就算不是头一个,大队书记也该是红星公社的头一波吧。
何东胜站起身,笑嘻嘻地开了口:“行啦,老叔,你也别跑了。我给你送客成不?刚好我顺路再送送小秋大夫。反正我要去八队成根大伯家拿东西。”
朱师傅立刻接腔:“就是,赶紧趁着露水不大干活去,别想着趁机偷懒啊。”
院子里头的人都笑了起来。
大队书记送人到院子门口,客人们自己踩着月光朝前走。等上了岔道,宝珍的两位哥哥回自己家去。何东胜则陪着朱师傅跟余秋往村口方向去。
因为每年分到的煤油是定量的,所以平常杨树湾的晚上,家家户户基本都在院子里头乘凉,要干活也是借着月光。
今儿不一样,几乎家家户户都挑亮了煤油灯。还有人家没有马灯的,索性燃了松枝,在滚滚黑烟中就着跳跃的火光挖坑。
等明天再做?不行唗,明天要下地干活,起码今晚得把坑给挖出来。明儿早上趁着出工前,把瓦瓮给埋进去。
余秋一路走一路回头看,心里头流淌着的不知道是什麽情绪。
她想到了穿越前跟大学时代舍友聚会聊天。
下乡扶贫受挫的舍友忍不住抱怨,给有些贫困户发什麽都没用,回头就能杀了吃掉或者转手卖了。给钱更不行,因为很快就会变成黄汤灌下肚。再跟他们讲道理,只能得到敷衍。甚至有人嘲笑,你们不就是想挣政绩嘛,我就不给你们脸上贴这个金。
另一个舍友则嘲笑:“人家说的没错,一窝蜂的养鸡,鸡蛋放臭了都卖不出去。一窝蜂的养长毛兔,结果兔毛价格大跌,人家连人力成本都收不回头。人家傻啊,为什麽不直接杀了吃掉?”
就算扶贫,也要扶到点子上啊。所有的想当然都会遭遇剧烈的反弹。
朱师傅侧过脑袋看忙碌的村民,点点头,夸奖了句:“杨树湾好样的,每回搞卫生防疫,杨树湾都积极得很。”
何东胜笑着应了句:“这还要多谢防疫站的领导们对我们的关照。要是没你们送瓦瓮下来,我们真是只能被蚊子擡着跑了。打多少敌敌畏都没用,蚊子就跟轰炸机似的。”
“嘿,蚊子不在茅坑趴窝,在哪儿呆着?”朱师傅来了兴致,“蚊子嘛,家里头装纱窗纱门,床上挂蚊帐。比臭虫蟑螂好打发。至于外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