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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教授微笑:“那你这条命可真是金贵,你不能疏忽大意的。我们目前考虑你有心血管方面的疾病。人家说病来如山倒,其实啊那山很可能已经在被掏空了,只是你还没有察觉到而已。现在呢我们建议你去上面医院的心血管科好好做检查,争取再来一个挖山贼,把你的山挖断了之前将他揪出来,然后快点儿补救,这样你还能稳稳当当的继续生活下去。”
病人被吓到了,立刻蜷缩在被窝中,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我不去,我就信教授您,我不要去城里。”
“我是搞妇産科的教授啊。”余教授和颜悦色,“你放心,你去城里头,我也帮你打招呼,还找这方面的教授专家给你看。”
这话很有诱惑力,但是病人还是犹犹豫豫:“我,我没什麽不好,我不去城里。”
于大夫始终和颜悦色:“这看病啊,都是在没发病的时候看最好。为什麽呢,时间充裕,一点一点的做最安全。等到真正发病的时候,大家就只能管最重要的那点,其他的事情就顾不上了。”
病人被他劝了半天,终于同意跟家里人商量商量,看要不要上去检查。
余秋在边上趁热打铁:“您赶紧去,这检查清楚了你也好安安生生过年不是吗?”
余教授要了工人医院的电话号码,直接打过去给自己的老朋友,开门见山询问现在他们还有哪些事情可以做。
郑教授正在心血管内科会诊,听说是余远航的电话,他激动的不得了,说话都打起了哆嗦:“你个狗东西,出来也不招呼一声,走也不打招呼,我想跟你说你姑娘还活着,在红星公社好好的,都没找到机会。”
余远航微笑:“算啦,我这人晦气,别沾上我,反而让你们受牵累。”
郑教授简直要跳脚,原本风度翩翩的学者,这会儿沖着电话机咆哮:“你讲什麽鬼话呢?你这不像话的家伙。你等着,我要过来好好揍你两拳。老金出去巡回医疗了,一时半会儿赶不过来,你要心血管的专家,行啊,我把老曲给你拽过去。”
余教授赶紧谢绝他的好意:“老曲腿受伤还没好呢,你别折腾人家。”
郑教授立刻坏笑:“谁跟你说老曲腿受伤的?你这家伙肯定偷偷打听我们的情况了吧。”
余秋看着脸上泛出潮红的余教授,心里头有种说不出的暖洋洋的滋味。
她觉得直到现在余教授才算是活过来了。
他虽然失去了妻子,女儿也不知蹤迹,但他还有志同道合的朋友。这些朋友不嫌弃他是右哌,即使在他如此落魄的时候也愿意伸出手。
余教授挂了电话,整张脸容光焕发。他看见余秋盯着自己瞧有些不好意思:“好久没见了,一时间就多说了几句。”
“教授,您多跟他们打打电话吧。”余秋看着老人,“我到这里遇见的每一个人,只要是听说过你见过你的,都说你是好人。你虽然不在我身边,但是你结下的善缘一直庇护着我。金教授,郑教授,穆教授还有卫生院的丁大夫,还有数不清的人,每个人都告诉我你是好人。你是什麽派别没关系,大家都承认你是好医生。”
余教授笑了起来,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我也没做什麽,都是国家培养的。我做的太少了,只怕以后也做不了什麽。”
余秋其实并不太能理解这个年代的知识分子,尤其是这些被扣上右哌帽子的人。
她导师有位堂叔戴了20多年老右哌的帽子,最后到80年代平反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居然是买了张车票去京中,然后上田安门,对着主席像嚎啕大哭:“主席我不是右哌,您老人家看见了吗?”
从头到尾,他居然没有对田安门上挂着画像的那个人有任何怨怼。
余秋不能理解这种情感,她也不打算理解,她只要在旁边看着就好。
办公室外头响起嘈杂的脚步声,一个年轻小伙子扶着大汗淋漓的孕妇往里头走,大声喊着:“大夫,我老婆要生了。”
他们的身后跟着拎了脸盆跟布包的中年妇女,也是一脸惊喜又焦急的模样。
见到护士,应该是大肚子婆婆的人立刻打听:“咱们公社有教授在吧?同志,你能不能帮帮忙,替我们说说,请教授帮忙接生我家娃娃,沾沾教授的福气,将来也能好学问。”
余秋看了一眼余教授,忍不住笑道:“我觉得卫生院以后会被挤爆的,您就是金字招牌。”
余教授笑着摇头:“我能做什麽呀,我压根就算不上什麽正经医生。”
但他仍旧走出去,宽慰大肚子一家人:“先进去做检查吧,我会看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