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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家不是怕老娘, 人家是在心里头拨着算盘珠子,人家才不会迎一个疯子进门呢。
小周越想越害怕,嚎啕的愈发厉害。
余秋嫌他烦, 一大老爷儿们,碰上事情就知道哭, 真是欠收拾。
小周抽抽噎噎:“二妮还没好透啊, 二妮会发脾气的。他会不会嫌弃二妮,路上就把二妮给丢了呀?”
这天寒地冻的, 那你就身上穿的什麽袄子, 连房间都没系, 小秋大夫送她的手套也没带。在外头冻上一夜, 说不定二妮连命都没了。
小周越想越害怕,他的二妮哎,可是被他害死了。
余秋看着面前的青年农民,真是不知道该说什麽好。她有种说不出来的感动,因为就是到了这个时候,小周关心的居然还是妻子的安危。他想的不是自己老婆跟人走了,他吃亏。
何东胜在边上安慰小周:“别慌,霍铁柱就是烦了二妮也不会今晚就赶人走。他开的车子也是公家的,肯定不能随着他的心思到处瞎跑。咱们打听打听,看他下一步要去哪儿,再联系那边把人留下来,我们接二妮回家。”
小周眼睛里头立刻放出希望的光,瞧着比天上的星星还闪亮:“那赶紧联系他的公家啊!”
他在红星公社卫生院的时候,看过那个电话机匣子,嘿,好厉害,隔着那麽远,对方还在县城里头呢,那个匣子居然能通话。
可要问起霍铁柱到底是给哪个公家开车子,小周又一问三不知。
天哪,这个二傻子到底是怎麽全须全尾活到现在的。只能说人间处处温情在,大家的傻子总还是怜悯的。
何东胜看小周又要哭,赶紧再度安慰人:“明天早上再问吧,这大半夜的就是打电话过去,人家办公室里头肯定也没人接。”
这个理由勉勉强强说服了小周。失魂落魄的青年农民,脚上跟踩了棉花似的深一脚浅一脚缀在两人身后往外头走。
不跟着他们,他也不知道自己该上哪儿去。
外头的民兵队长还在抓狂,没有车子他要怎麽上城里头?上不了城,他又该如何解决自己吞进肚子里头的水银。
一帮子手下在旁边积极的出主意。
有的说应该吞韭菜,古时候大户人家吞金自杀,郎中都是让吞韭菜,好裹住金器直接拉出来。
也有的说应该喝金汁,从来中毒都是喝金汁,吐出来就万事大吉了。
这两个办法显然前者更合民兵队长的意,只寒冬腊月,哪儿来的韭菜?无奈之下,农村基层领导干部只能退而求其次,喝金汁。
总归保命要紧。
金汁这玩意儿无论日夜,只要经过五谷轮回道场的运化,总能源源不断的供应。
若君不信,直接扭头进卫生院的公共厕所,黄金万两从不断货。
余秋他们离开卫生院的时候,只听见一阵呕吐的声音,那臭味儿真是熏死人。
余秋捏着鼻子,十分担心,那水银原本在民兵队长的肚子里头安安稳稳,只要等着自己拉出来就好。
可是经过这番剧烈的呕吐,说不定玻璃渣子反而会划破了消化道,水银进入血液系统,造成中毒。
不过这些就跟她没关系了,牛不喝水强按头,该交代的她都已经交代了,臭老九医生没资格指导他如何治病。
大卡车开走了,三人只能靠着自己的两条腿,吭哧吭哧走到芦苇蕩,然后撑船回杨树湾。
等天亮,他们再打电话给李伟民,想办法找到霍铁柱工作单位的联系方式。既然霍铁柱跟二妮是青梅竹马,那二妮娘家起码知道霍铁柱到底在哪儿上班。
到时候联系到单位,问清楚霍铁柱的行车路线,那就好过去找人了。
小周坐上船,人也是呆呆的,就抱着两条腿,蜷缩在角落里头,一句话都不说。
余秋看着这倒霉孩子,心里头真是不晓得说什麽好。
大约只有傻子才会对感情这麽执着,一根筋似的,撞了南墙也不晓得回头。
生死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甚至可以不求回报。聪明人才干不出来这样的傻事呢。
何东胜生怕她再说小周,这家伙已经愧疚得要跳河了,万一被刺激了,这寒冬腊月的下水可真是要人命。
他赶紧在中间小心翼翼地帮小周说好话:“他也是急坏了,他们大队呀,那些人髒着呢,个个都是周扒皮。前几年,他们大队有个人闹肚子,又不识字,随手就拿了张纸擦屁股,结果是鸿保书,那人当天从台上被拖回家就没气了。”
对付大老爷们都如此心狠手辣,作贱个无依无靠的小媳妇,还不是驾轻就熟。
余秋叹气:“我才懒得说他嘛,我只是觉得,有的时候碰上傻子,才是最幸运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