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衆人的惊叫声中,原本被按在地上动弹不得的女疯子突然间弹身而起,一头撞到那抓到的革委会委员肚子上。
那人被撞翻了,下意识地用手撑地,结果他的断肢残端传来一股剧痛,他大叫一声,两只眼睛往上一翻,竟是要晕厥过去的样子。
不过这女疯子此番发力,倒是露出了庐山真颜,压根就不是什麽陈招娣,这是张完全陌生的脸。
医院大门口跑进一对老夫妻,年老的男人大喊:“我云英哎,你莫跑,爹爹跟你妈妈在这儿呢。”
原来是个跟家人走散的女疯子,被格委会的那群人当成是陈招娣给追了。
那断了手指头的委员这回吃了大亏,哪里还管这人到底是不是陈招娣,擡起脚就要踢这女疯子:“疯子还放出来害人啊?抓起来,赶紧抓起来,给我送精神病院去。”
这种情况下,谁敢让这倒霉的女疯子被抓走。
余秋急中生智,沖着那两个被吓坏的老夫妻大喊:“你们是来找穆教授开刀的吧?这刀只能开着试试啊,运气好的话才能恢複正常。”
老夫妻不明所以,愣在原处不知道该是个什麽样的反应。
李伟民倒是机灵,立刻沖过去,领着老夫妻搀扶倒在地上的疯女人,嘴上还在抱怨:“我让你们昨天就过来的,怎麽拖拖拉拉到现在。瞧瞧,这唐突的人是不是?赶紧的,把住院手续办了。你们真是祖上烧了高香,八辈子积的好运气,伟大的领袖派穆教授来给你家姑娘开刀了。”
王大夫也回过神来,赶紧跟着附和:“就是就是,快点儿,我带你们把住院手续办了,该做的检查赶紧做掉。”
旁边几个实习护士也跟着簇拥上去,一群人连拖带拽地将那女人赶紧送进诊疗室,锁上门。
余秋叹气,招呼王大夫:“先给她做检查,必要的时候给予镇静治疗,回头教授再处理。”
说着她也不管脸色煞白的革委会委员,自顾自地带了病人进手术间。
别看就是一节小小的指头,这台手术比癌根治术还难开,需要把骨头、肌腱、血管、神经全部吻合上才行,肢体末端的血管神经细微的叫人疑惑,这要怎麽缝啊?
余秋从早上7:30不到,一直奋斗到接近下午1:00。
她根据小饲养员断指的情况,给他做了一根动脉两根静脉吻合术。
李伟民在边上旁观全程,顺带着充当助手,看得直咋舌:“妈呀,这比在米上雕花还複杂呀。”
余秋头也不擡,示意护士帮她擦额头上的汗:“基本功而已。你要想练习的话,试试鸡翅膀,做血管吻合术。”
李伟民被吓到了,觉得余秋真是异想天开。
小秋大夫嫌弃他没出息:“这算什麽呀?给鹌鹑蛋壳祛斑,在鸡蛋壳上刻字,壳子被刮掉了,不能破到里头的那层皮。这些都是基本功,没这点儿水平,人家脑外科的大夫怎麽给人开脑袋瓜子?”
陈敏在边上附和:“就是!瞧你那点儿出息。”
李伟民不敢再废话,赶紧识相地装鹌鹑。
缝完最后一针之后,余秋觉得自己快要虚脱了。没有显微设备,做这手术真的非常耗眼睛。到后面缝合外层的时候,余秋眼泪哗哗往外淌。她怀疑再这样下去,她的视力会急剧下降。
可是她不敢放松,因为检验她手术成果的最重要时刻到了。複温,然后解开止血带,她忍不住喊了一声耶!断指一次性通血成功!指头颜色红润,皮肤弹力适中。
好了,接下来可以包扎固定,完成收尾工作送病人回房。
“行了,目前手术是做完了,但后面恢複情况不好讲。”余秋不敢托大,一五一十地跟病人家属交代,“目前这种手术的成功率并不高。只是你家孩子年轻,我们穆教授才愿意试一试。希望伟大的主席可以帮到他,让他的手指头重获健康。”
那病人声音还虚弱,却无比坚定:“我一直在背着《为人民服务》呢。”
余秋笑了,是宽慰的笑容。身处这个时代,她不觉得背老三篇的人有什麽荒谬的。
有人手术前对着上帝祈祷,有人去跪拜寺庙,还有人坚持要带着护身符上手术台。其实都不可笑,那里头包含着的都是他们对生活的期许,对生命的热爱,对健康的渴望。
“好,以后你好好配合治疗,到时候该複健複健,说不定手指头能够恢複正常。”
余秋摘掉了手术帽,赶紧退回手术间里头去。
妈呀,11月份开刀真是要人命,就是穿两件手术衣都扛不住。
原本手术室是打算在里头放火炉子的,但据说前几年曾经出过差点煤气中毒的事情,后来又闹过几场火灾,手术取暖问题就被放在后面考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