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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知青蹲在床边,眼睛死死盯着血压计上的水银面,这没错。可问题是,听诊器不插进耳朵里头,他到底怎麽听声音判断高低压?
余秋走过去,直接将听诊器的两个听筒都塞进郝建国的耳朵:“再测一次,测三次取平均值。”
郝建国赶紧应声,乖乖地重新测量。
余秋揉了揉方英的肚子,现在子宫已经硬实的跟实心橡皮球一样了,再看看下面,也基本上不再出血。
方英的丈夫小心翼翼地看着这个不怎麽笑的小大夫,试探着开口问:“大夫,你能给我老婆再挂瓶神药不?”
余秋茫然:“我这没神药。”
“就是那个,我看到了。”渔民有点儿着急,从口袋里头摸出皱巴巴的毛币,硬往余秋手上塞,“你放心,钱不够的话,我送鱼过来抵。”
余秋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瞥见葡萄糖液的时候,她顿时哭笑不得:“这就是营养液。”
“对,给我老婆打这个营养液。”
余秋刚想解释葡萄糖到底是怎麽回事,目光落在方英跟她丈夫饱含期待的脸上时,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效果最好的药物是什麽?是信任。这种说法实在唯心,可是疾病本身就包含了心理变化。信任可以让人的身体调整到最好的状态。
余秋清清嗓子:“挂一瓶够了,药用多了也不好。后面就好吃好喝补充营养吧。你现在想不想上厕所?”
方英有点儿不好意思:“想。”
余秋悬着的心终于落回胸腔。排尿正常,那就代表肾功能应该没受到什麽影响。她赶紧拿了尿盆过来,让方英解了小便。
郝建国看她双眼眨也不眨地看着尿液,赶紧扭过头去。妈呀,这赤脚医生也不好当,他现在又头晕了,被熏得。
方英丈夫端着尿盆出去倒掉的时候,余秋轻声道歉:“不好意思,我前头太急,不该沖你发火。”
男人有些窘迫,满脸讪笑:“没事,你也没怎麽发火。我的确慌了神,什麽都不晓得做。”
胡奶奶在厨房里头招呼人:“过来,把面条端过去。”
生孩子好像是一道坎,过了这道坎之后,方英的情况越来越好。她不仅喝完了糖盐水,还吃了碗胡奶奶给她做的汤面条,连上面卧着的荷包蛋也吃得一干二净。
余秋舒了口气,嘱咐方英丈夫跟郝建国注意産妇出血量,自己到隔壁胡奶奶家里头赶紧洗澡换衣服。
刚才忙着接生救人还不觉得,现在她身上发冷,她怕自己直接感冒倒下。
不能倒啊,唯一的床还被産妇睡着呢。她总不能倒在地上。
“二哥,你赶紧带宝珍也回去吧。泡个热水澡,多泡会儿脚,熬碗红糖姜水喝下再睡觉。要是没有生姜的话,大蒜水也行。”
赵二哥赶紧答应,把就着胡奶奶家竈膛烤干的衣服给妹妹穿好,这才带着人趁雨势缓下来的空当出门去。
余秋目送人走远了才转过身打热水。
胡奶奶看她衣服湿透了贴在身上的样子,又心疼又生气:“看看你自己,先把红糖水给我喝了才是正经。”
余秋没跟老人争辩,赶紧乖乖喝掉了红糖姜水。一碗又暖又辣的糖水下肚,她狠狠打了个寒噤,身上的毛孔终于竖了起来。
胡奶奶兀自念叨:“你看看你,光晓得将别人,也不晓得照顾自己。”
余秋只是笑,等到老人抱怨完了,她才开口说正事:“奶奶,你以后能不能跟我一块儿接生?”
胡奶奶连连摆手:“我不行的,我都过时了。”
“奶奶,是这样子的,我打算在咱们杨树湾建个分娩室。”
这想法在她接生完三个産妇之后愈发强烈了。现在农民的生活条件根本不适合家庭分娩,实在太容易造成母婴感染了。
指望他们专门收拾出间干净屋子生孩子不现实。农村宅基地虽然是现成的,可是农民没钱盖房子啊。狭小低矮的房屋当中容纳了一家老小祖孙三代,上哪儿给大肚子留清爽地方生孩子去。
“有了分娩室,我们就能定期打扫消毒,保证相对干净整洁的环境。也让大肚子有个安静地方休息。”
胡奶奶搓着手:“这是好事啊,你跟宝珍两个,刚好换手。”
“可是我们有个最大的问题,就是出去接生的时候,分娩室没人坐镇。”余秋抓着胡奶奶的手,“奶奶,我们需要您当这个定海神针。”
胡奶奶有丰富的接生经验,只要经过新法接生培训,改掉些既往的错误习惯,很快就能走马上阵。
余秋看着胡奶奶的眼睛:“奶奶,您能帮帮我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