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助産士倒是没有她反应这麽激烈,她舀了小半搪瓷缸子喝了之后,只简单地夸奖了一句:“还不错。”
这种赞美实在太过于矜持,余秋都又要为玉米面糊糊抱屈了:“明明很香啊,我从来没吃过这麽好吃的糊糊。”
助産士哈哈大笑,调侃的一句:“也就是下乡,你们才可能吃到这样的玉米面糊糊。新米跟陈粮能比吗?”
现在的玉米收上来之后,都是放在生産队的仓库里头摆上一年,等下年玉米进仓后才把前一年的粮食上交给国家。
同样的道理,这批已经放了一年的玉米还会在公社、国家粮库、面粉厂再摆上一年又一年。
如此这般,等到进了城里人的嘴巴,距离它们被收割上来已经足足好几年的时间。这样的玉米面,吃起来不苦才怪呢。
况且工厂在磨玉米粉的时候,还会提取里头的胚芽,听说要用来做油,面粉最后的一点儿油水也被吸走了,送到嘴巴里能香吗?
“也就是每年这个时候,新玉米收上来,我们自己磨成粉子,才这麽好吃。”助産士笑呵呵的,“怎麽样?乡下也有乡下的好吧。”
余秋点点头,反应过来了。
胡奶奶虽然有重孙女儿秀秀,半大队,还是按照五保户的标準对待她。所以胡奶奶吃的基本上是返销粮,不知道在仓库里头到底摆了多久了,玉米面自然也不香。
小秋大夫感觉自己被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不由得感慨现在的粮食主要作用大概是为了储备吧。
她端着大海碗跟助産士回産房,两人坐在小办公室里头慢慢吃午饭。
这样就是突然间有大肚子来,他们也能随时放下勺子,出去应对。
余秋干掉了大半碗玉米面糊糊的时候,隔着一堵墙,突然间传来人说话的声音:“我晓得你心里头有人,我不怪你。”
听嗓音,应该是那个在厕所里生孩子的産妇秀云的丈夫。
妈呀,这个话题实在太劲爆了,有人出轨了!
余秋差点没被自己嘴巴里的玉米面糊糊呛到,她转过脸,朝着助産士眨巴眼睛。
因为秀云的情况比较严重,为了方便随时处理,先前余秋特地将她安排到産房隔壁的病房。
可没想到,公社卫生院的隔音条件居然如此之差。隔壁这两口子明明没有高门大嗓的说话,他们这边竟然也能听得清清楚楚。
他们真没想听人家的隐私。
助産士也是一脸尴尬,要是其他同事在边上也就算了,小秋还是个小娃娃呢,怎麽能听这种夫妻间的私密话?
她只能摸摸鼻子扭过头去,翻看分娩登记本,待看到秀云的分娩信息时,她忍不住轻轻地吸了口气。
哎哟喂,这个尴尬了,别看那男人不起眼,居然是粮管所的干部。
余秋也有印象,其他科的病人未必要关注这些,但産科肯定要将夫妻双方的身份职业都问清楚。
听这丈夫的口气,该不会是在兴师问罪,怀疑自己是不是喜当爹吧?
余秋立刻紧张起来,经历了那对又是捅刀子又是喝农药的夫妻之后,她真是怕了狗血八卦家事。
要命啊,他们要是来那麽一出的话,以卫生院现有的条件,那基本上就是等死的命,而且也不用等多久,很快就会嗝屁。
更让余秋害怕的话还在后头呢,隔壁房间的男人又开了口,语气说不出的落寞:“我晓得我跟他不能比,他是战斗英雄,是先进,是被首长点名表扬过的,当然不一样。我就是个大头兵,不过叫硫酸烧了半张脸,所以勉强算是立了功而已。”
余秋真是要跳起来了,怎麽又是个兵?难不成这是个转业的退伍军人?
要命啊,眼下的一切简直就是县医院事件的翻版。
她急得不行,又不知道该如何阻止事态恶化发展。
助産士在边上也惶惶然
她倒是没有经历像余秋看到的那种恶□□件,她就害怕这两口子会在医院里头闹腾起来。
这会儿医院人手不足,他们要是又打又杀的,到时候按不住,可不得捅娄子?
两人都竖起了耳朵,小心翼翼地听隔壁动静,万一有什麽不好,他们还可以将事态摁在发展的萌芽状态。
退伍军人的心情似乎十分低落,他正在夸奖自己的那位情敌:“我不像他那样勇敢,当通讯兵的时候碰上电线断了就拿手攥住断线的一端,牙齿咬住,让军区领导的指示通过他的身体传到部队。你就是那个时候爱上他的吧。”
退伍军人的声音低沉而悲怆,余秋却没有心思沉湎在他的爱情悲剧中,她就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