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防民之口,胜于防川。
住在宿舍里
余秋还没有行到渡口, 就先迎头撞上了何东胜。
年轻的生産队长挑高了眉毛, 眉心昏黄的路灯下皱成了一个川字形:“这麽晚了, 你俩怎麽跑这儿来了?”
小贺神气活现:“我来看有没有人趁着晚上乱丢垃圾。”
说着,他大摇大摆地朝前走, 活像巡视自己田头的地主老财。
“这话该我问你。”余秋朝何东胜皱眉,“你还没回杨树湾吗?”
她以为下午他走了之后就直接坐船回去了呢。
何东胜笑了笑,含糊其辞道:“
我有点儿事情没处理完, 明儿早上再走。”
余秋微微点头:“那行, 你跟陈福顺的爷爷奶奶就都睡在卫校宿舍吧。侯向群他们今晚全在医院值班室睡。”
何东胜迟疑:“不必了吧,太麻烦他们了。”
“不麻烦。”余秋干脆利落, “我跟他们谈好了,睡一晚给一只烤田鼠。”
何东胜扑哧笑出声,显出两个酒窝来:“你还挺会当家作主的啊。”
余秋却没有笑,反而满脸严肃:“陈大爹陈大娘一直住在船上的话, 身体会吃不消的。既然垃圾天天都要拖,那肯定得给他们找个固定的住所。”
其实卫校宿舍都勉强, 毕竟三个月之后, 他们这个培训班就结束了。
她想的是先让陈家老两口在卫校住熟了,看后面能不能就在里头找个空房间。
公家的地盘, 到时候送点儿礼, 托托关系走走人情, 想必弄个小房间暂时住段时间不是多大的难题。
何东胜脸上笑容更深了, 他连连点头:“你想的还挺远啊。”
余秋擡头看的眼月色, 催促他道:“快点儿吧, 我还在医院实习跟夜班呢。”
何东胜摇摇头:“这事儿你打个电话过来就行,干嘛非得跑一趟?”
“电话打不通,占线。”
两人走到渡口办公室旁边,窗户开着,老远就闻到了酒味儿。上夜班的人趴在桌子上呼打成雷,旁边的电话机听筒直接挂在半空中,难怪一直占线呢。
余秋摇摇头,这人值班期间还醉成这样,真是够呛。
可她又清楚的知道,除非发生什麽了不得的大事,否则这人就能够一辈子这样糊下去,直到这个单位倒闭的那天。
这就是铁饭碗大锅饭啊。
何东胜也摇摇头,不好说什麽。
他朝渡口的方向喊了声,立刻从河岸边冒出七八个小伙子来。
余秋看着宝珍的两个哥哥还有郑卫红,忍不住满脸疑惑:“你们怎麽都在呀?”
赵二哥笑嘻嘻的:“这不都走晚了嘛,索性在这儿睡一夜,明天上午再回去。”
他说话的时候,手里头抓着的瓶子像是被什麽震蕩了下,他骂了句,赶紧拧好瓶盖。
余秋已经眼尖地辨认出来:“知了猴,你们在这抓知了猴吗?”
她目光扫过河岸边的柳树,昏黄的路灯下似乎有什麽在反着光,那是绑在柳树上的胶带。
余秋懊恼地一拍脑袋,糟糕,她卫校跟医院的知了猴都还没收呢。今晚起码损失了好几块钱,真是肉痛。
何东胜没有再瞒她,笑着点头承认:“是啊,我发现护城河边没什麽人抓知了猴。”
现在人虽然吃知了猴也捡蝉蜕卖,但大家好像默认这是孩子做的事情。
要是哪个成家立业的家伙还大晚上的在外头逮知了猴,旁人会认为这是不务正业的。
护城河边晚上柳树最热闹,知了猴一声声的叫个不停。可是大人们不许孩子晚上还去河边玩,害怕他们不小心失足掉进水里。
在这种情况下,河畔的知了猴反而乏人问津了,居然都没什麽人去捉。
“我寻思着,与其这样不如我们逮了。”
昏黄的路灯下,何东胜的牙齿白的发亮,“我们也不吃,就让它变成金蝉飞走,留下蝉蜕卖给药店,也算是补贴队里头的工分。”
余秋数了数他们的人头,严重怀疑这七八个人逮上一个月的知了猴的话,就能赶上他们在生産队全年挣的钱了。
唉,她真的忍不住又要感慨,要是一年四季都有知了猴捉就好了。还有就是,真的应该在树林里头养殖知了猴,实在是无本万利的买卖。
其实除了知了猴以外,他们还可以捉蚂蝗。护城河旁边大水塘里头的蚂蝗肯定不少,捉了晒干了,一分钱一个,又是笔好买卖。
余秋突然间回过神,侧头盯着何东胜看。这人好像正在攒钱,似乎要做什麽大事,否则也不至于让这麽多人不回家,辛辛苦苦在县城里头捉知了猴。
何东胜笑着看她:“怎麽,我脸上加了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