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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后续发育会不会出现问题?那真是只有老天爷才能给出答案了。
在生命面前,人才是最脆弱的。
红霞的丈夫从头到尾都处于一种茫然的状态。
他看到老婆跟孩子醒着回来了,在病房里头转悠了两圈,被医生喊着签了好几个字之后,还是助産士催促他:“你好歹给你老婆弄点儿吃的呀。”
他昏昏然地发出一声“啊”,摸摸口袋,却掏出了两个鸡蛋。
这是他从家里头鸡窝摸的,因为想着要去杨树湾找大夫看病,得拿两个鸡蛋做诊金。
医生跟助産士看着这个年纪跟自己孩子差不多大的新手爸爸,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最后还是助産士接过了鸡蛋:“行了,我给你老婆打碗蛋花汤吧。”
余秋忍不住问红霞丈夫:“你父母呢?”
虽然说家属越多交代起病情来情况越複杂,但现在说实在的,还不如红霞的公公婆婆在场。
起码老人家年纪大见识也多些,总比这对一问三不知道新手父母来的强。
红霞丈夫茫然地摇摇头,小生嗫嚅着:“我家断粮了,我阿爹阿妈去换山芋了。”
医生皱眉:“不是刚打下稻子来吗?怎麽这麽快就断粮?”
前头双抢,医院还放了农忙假呢。
余秋却反应过来了,现在打下来的粮食不是直接分给农民,而是要先缴纳完公粮之后,然后再统一分配。
去年年底分的粮食吃了这半年,农家断粮也不稀奇。
她心中有种浓郁的说不出的悲哀。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刚刚水稻丰收了的农民,还要去山里头换山芋过日子。
“有葡萄糖吗?”余秋侧头问医生,“有的话,给她挂上去吧。”
红霞丈夫眼里头发出明亮的光,葡萄糖可是救命的药,大夫人可真好。
医生也明白农民对葡萄糖的迷信,她赶紧点点头:“下瓶水就接葡萄糖。”
红霞的脸上明显多了些光彩,简直要浮现出笑容来。
余秋侧过头去,她不想看,她感觉自己心里头窝着团火,简直要把她烧成灰了。
那群咚咚咚从手术间又追到病房来的人,她看了就来气。
有精力怎麽想着在外国人面前造假僞装出一个美好的公産主义世界,不如想想如何让他们的百姓吃饱穿暖。不至于将一瓶葡萄糖都当成灵丹妙药。
産科大夫生怕这孩子再跟领导杠上,赶紧拉着人到旁边:“没事了,你回去休息吧。我给你胳膊消个毒。”
余秋摇摇头,声音含混:“算了,今晚我不走了。”
别看现在红霞的情况好像稳定下来了,说不定转眼的功夫,她人就不行了。
羊水进入母体循环后,会引起母体对胎儿抗原産生的一系列过敏反应,称之为羊水栓塞。
这也是産科最严重的并发症,按照统计学数据,该病死亡率在80%以上。但介于不少临床病历死后并没有解剖明确诊断,实际数据可能远远超过这个数值。
这个病初期临床表现不明显,被发现时基本上都已经非常严重,死亡时间往往是几分钟到数小时。
病情开始进展的时候,即使是2019年的省人医,医生能够做的事情也极其有限。産妇能不能活下来,要看老天爷收不收这条命。
余秋想留下来陪着産科大夫,虽然她也不是什麽神医圣手,能够妙手回春。但万一到时候情况危急了,多一双手能够帮着抢救也是好的。
不到最后一刻,她都不愿意放弃。
“那你先去值班室睡一觉吧。”産科大夫将人推进旁边的屋子,自己去应付那群领导了。
等她端了助産士泡好的糖水炒米进去找人的时候,余秋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旁边床头柜上放着用过的消毒棉球。
她两条胳膊放在肚子上,胳膊肘印着黄黄的两团。
值班大夫没有喊醒她,而是在她身上搭了层床单。
余秋做了个梦,梦到自己坐门诊的时候。
有中国青年跑到诊室来要求插队,理由是他陪伴的病人是外国人。
当时她是怎麽做的?出门左转,后面有外宾门诊,挂号费500起步,绝对满足你的需求。
没有保险,自费看病吃不消?那就门诊正常排队挂号。
其实她心里头打着鼓,因为医院的规章制度当中明确写了外籍病人有优先就诊权。虽然余秋也搞明白凭什麽。
70岁以上的老人、军人、残障人员这些病人优先就诊,她能够理解。其他的人难道不应该除非病情危重险急者之外,都按秩序排队就诊吗?
事实上除了部分港澳台同胞外籍病人之外,其他有优先就诊权的病人几乎从来没有提出过插队看病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