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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秋赶紧往门外走,手术室的护士已经过来接病人了。
她没回头,只匆匆丢下一句:“这是目前最好的选择。签字吧,我把手术风险再给你说一遍。”
手术同意书上面密密麻麻的小字,足足三十多条潜在风险,看得男人心慌手抖,抓在手上的笔都掉到了地上。
余秋根本不给他弯腰捡笔的时间,直接从口袋里头又掏出一支,塞到他手上:“签吧,写完你的名字,再写个已知道。”
人终于送到手术间,签字仍旧没有结束。麻醉之前,麻醉医生也要找病人跟家属谈话签字。
孕妇已经开始肚子疼,没心思听也不敢听。
她丈夫手抖脚抖,哆哆嗦嗦地听了一通麻醉意外,差点儿没哭出来:“怎麽这麽危险啊?”
“做手术哪有简单的,难听点儿讲手术台就是生死场,随时可能发生危险。”麻醉医生安慰了他一句,“剖腹産是比较成熟的手术,你放松点儿。”
麻醉师指导孕妇露出后腰,好在腰椎进针打麻醉。进针顺利,他缓缓推注药物。
余秋站在孕妇身边安慰夸奖她:“很好,你配合的很棒,医生麻醉打得很顺利。后面你就等着看宝宝出来就好。”
她出了手术间,跟研究生一块儿刷手消毒,準备上台。
余秋还没来得及往胳膊上抹消毒凝胶的时候,就听手术间传来一声惊呼,然后是麻醉师呼喊病人名字的声音。
她赶紧跑进去,只见孕妇面色惨白,已经晕厥在手术台上。
麻醉师插管抢救,麻醉科主任也跑来了,所有人都围着産妇抢救。
“快,铺单。”余秋脑子一个激灵,“她肚里还有孩子。”
从动刀到胎儿被捞出来,她只花了五分钟,然而孩子来到这个世界时,面色苍白,四肢毫无反应,心跳还不到正常新生儿的一半。
新生儿科医生过来接手抢救,又是一连串跟家属交代情况。
可是尽管手术间里头的每个人都尽了最大的努力,余秋出手术间的时候,産妇被送进了重症监护室,孩子也进了新生儿重症监护室。
小家伙甚至都没来得及睁眼看看这个世界。
上临床摸爬滚打了七年的经验告诉余秋,这个孩子即使抢救回头,也很可能脑部发育有问题。
余秋麻木地脱下手术服,将热水器开关往红色箭头挪了挪,温热的水微微发烫,烫得她身上皮肤迅速泛出红色。
人人都说産科是医院最快乐的地方。因为其他科室都会迎来病痛死亡,只有産科才会有新生儿的到来,带给每个人希望。
可是同时,産科也是医院风险最高的地方之一啊。因为一旦有意外,搞不好就是一尸两命。
没有谁喜欢看到死亡,即使是见惯了生死的医生。
研究生在抹眼泪,余秋拍了拍她的肩膀,有气无力道:“放开点儿,不是你的错。”
麻醉发生严重的个体反应,麻醉师也不愿意,所有人都不想。
她换上自己的白大褂,推开更衣室的门,出了冰冷的手术室。她常常觉得手术室的冷气开得太足了,今天感觉尤甚。
余秋刚转完,还没来得及上楼梯的时候,迎面一个拳头砸到她脸上。
幸而她下夜班身体虚弱,脚步本就是踉跄的,这一拳头带起的风过来,她就往后仰倒,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倒是避开了迎头痛击。
然而一拳不得中的男人并没有放弃,又擡脚踹在她身上:“你还我老婆孩子命来。你个死要钱,要是当年赤脚医生还在,哪轮得到你们这群白狼作威作福。”
护士闻声过来,直接拖着余秋又逃回手术间。
家属正是情绪激动的时候,现在说什麽都没用,赶紧避开才是。
妇産科大主任从更衣室出来,招呼余秋:“赶紧的,白大褂脱了,从食堂出去。麻醉意外,赖不到咱们头上。”
余秋也不敢逞强,所有穿制服的人天然就是人民公敌,出了事的时候,夹起尾巴做人才是正理。
幸亏她白大褂里头穿了自己的衣服,钥匙跟手机也在口袋里,可以方便随时夺命狂奔。
直到沖上地铁,她才来得及骂一声艹。
艹谁?艹该死的老天爷,真他妈的晦气,为什麽偏偏这种狗屁倒竈的事情要发生在她身上。
余秋抹着脸,死死抓住扶手。她也想难受,她也想哭,可是哭有个屁用。她想起産妇丈夫的咒骂,忍不住苦笑。
还赤脚医生呢,还当年呢,知不知道这麽多年母婴死亡率下降了多少。真到那个年代,活活生死了也只能干看着,他才知道厉害。
“那里!就是她。”车厢尽头传来喊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