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林顺势把袁一航的三个选题提了。吴冠还没说话， 志闯却跳出来，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直言不讳为你好的气氛，“这种小作者，一次出三本，培养成本太高，如果是名家，洗洗旧作还行，非名家，新作都要慎重。”

林林气不过，“都做名家，新作家怎麽出来。”

志闯擡杠，“培养作家的事，有专门的作家出版社、文学出版社，轮不到我们做慈善，我们好心培养人，就怕到时候煮熟的鸭子都能飞了。”

“主任，给个意见。”林林鼻孔开始喷火。

两位新人噤若寒蝉，看戏。

吴冠道：“新人新作，不是不可以做，稿费注意压一压，林林，编辑室先通过，报上去，听听社里的意见。”聪明的吴冠，在这个气头上，又刚把名家下放给王萌，他自然不会阻挡林林的选题，往上推，一旦社里出手毙掉，那她李林林也就没话说。

第一关过了，林林还是忧心忡忡，她打算下会找机会再跟吴冠聊聊。他在社选题会上有一票，也有发言权，他是否鼎力支持，决定着选题的命运。

但林林不明白志闯怎麽突然成这样。不知趣的搅屎棍子，就算新人新作，花你家钱了吃你家饭了？又或者根本就是嫉妒！自己不进步，还看不惯别人向前向上，可问题是，你愿意吃驴肉火烧，别人也不能都跟着你的口味走呀！啥子道理！

回办公室，林林和志闯分庭抗礼，看来小房间得安静几天。王萌拿巧克力给林林。林林礼貌地用两个字挡了回去：不用。王萌知趣地出去了。

小房间里只有噼里啪啦打键盘的声音。林林找吕薇抱怨。吕薇道：“他就那样，白眼狼一个。”

林林回複：“他要回回那样呢。”

说着，志闯去书柜里找东西。林林见缝插针，站起来，“志闯。”

陈志闯回头。

林林道：“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

陈志闯装傻，“没有啊，怎麽会。”

林林干脆撕开了说：“那刚才是什麽意思。”

“什麽什麽意思。”

“你这样会给别人的工作增添困难。”林林说。

志闯手里捏着本书，“老林，你别多想，我是就事论事，也是为你好。”

注定是鏖战。林林耐下心来，“为我好，可以私下说，在会上你这样就是为难我，袁一航至于到那个地步了麽，”停顿一下，“老实说，你那个解读历史系列问题也很大，我持保留意见，但我绝对不会当着主任给你增加困难。”

话说得那麽白了。陈志闯似乎也有点不好意思，他解释道：“林子，你绝对绝对绝对不要多想，真的，我是想到哪儿说到哪儿，你也知道，我最担心的就是做书赔钱，我就想，你要是做了这三本，年底搞不好倒赔钱，那咋整。”

陈志闯的言辞，李林林一时辨不清几分真心，几分假意。他在意图书的盈利问题是真，毕竟，他有那麽一大家子要养，但他当着吴冠的面没给她没脸也是真。她明白，他们当然是有竞争关系的。但眼下，花开两朵，各走各路，还不至于这麽白热化。如果志闯真有这种踩踏的居心，这麽早就暴露出来，真又有点蠢了。不过，既然他服了个软，林林也乐得给台阶。她随即总结道：“志闯，我们是个战壕里的，只有帮忙搭台，哪能拆台呢，主任也说了，编辑室氛围很重要，反正我对你还是支持。”

志闯表态，“林子，放心，我也坚决支持你。”

好了。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甭管怎麽样，面儿上算和平共处了。李林林坐回工位，QQ 群里一片翻腾。

翟玲正在社群里通知年度优秀图书评选候选书目。林林一瞧，全明白了。一编室，孙雪梅的书；二编室，桃根和张红娇的“清朝”；三编室，吴冠和林林的插图本；四编室，马一鸣的台版书；五编室，耿双华的养生书。

没陈志闯什麽事儿，他羡慕，嫉妒，恨，所以把邪火撒到她身上。林林一面觉得他可恶，一见面又觉得他着实可怜。她又想起吕薇那天在小公园谈起志闯的神态，眉毛一个高一个低，眼睛圆睁，“志闯父母都不在了，没人给他带孩子，所以他老婆没法儿上班，只能全职太太，志闯压力多大，光指着做书挣钱呢。”

林林道：“那不然呢，还能指着什麽。”

吕薇撇撇嘴，“出版这行，适合女的做，男的做，压力太大。”林林批她谬论，又问吴冠陈总叶总他们都不是男的。吕薇道：“时代不一样，陈总吴主任进这行那会儿，正是出版业最火爆的时候，买书的队都排到大马路上，那钱，哗哗地，再出去搞点副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