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怎麽了呀。”李林林也急了。

王萌见状，只好从实招来，“林姐……我……”她手拖着小腹。虽然还一片平坦，但林林依旧明白了言下之意弦外之音。进而，错愕不已。这个这个……这叫什麽事儿呀！

很幸运，王萌怀孕了。结婚证是后打的，实属“未婚先孕”；很不幸，怀孕这事儿，她没跟主管计生的庄社长提前报备。庄社一怒之下，不给批準生证。王萌架不住，哇哇暴哭。弄清楚事由，林林头大。一开班，屋吴冠来了。看那表情，应该已经得到消息。上午九点四十分左右，吴冠去开会之前，他把林林叫了过去，让多做做王萌的工作，安抚她的情绪。可是，李林林又该怎麽做人家工作呢。孩子已经有了，这是既成事实，是，王萌“不地道”，刚进社就怀孕，怎麽看怎麽像故意地，她这是把出版社当産房！当幼儿园！只求索取不讲付出！好（第四声）事的阴谋论者还会算时间，瞧吧，日子都算好了，孩子出生，她户口也办下来了。大人孩子双双落户，两全其美。接下来就该走人了吧。压根儿就是处心积虑。林林从吴冠办公室回到自己座位上，劝，怎麽劝？不劝，主任又给了她任务，一句话不说也不适合。可她能咋说呢，让王萌打胎？谁会做这个孽！说真的，林林真心佩服王萌这样的女孩，编辑的位子还没坐稳，书还没编出两本，毅然决然，怀孕！哪个领导也不会高兴。打走廊里过，林林见赵主任和王茂山面色都特别凝重。他们招进来的人，这样……人事工作基本宣告失败，少不了挨社领导一顿。

坐在沙发上，林林抓着王萌的手。三编室就两个女员工，她必须安慰她。必须团结。

“别哭了，小心动了胎气。”林林觉得自己在说宫斗剧台词。

“真不是故意的……真是意外……”王萌哭丧着脸，声音颤抖得像波浪线。

可惜这事不可考。怎麽才叫故意，怎麽又叫不故意，说不故意，那你干吗不采取措施。还是想要。

林林凝望着眼前的女孩。陷入无声。

过了一会儿，王萌又强硬起来，“反正，给不给证，我都得生！”又站起来，“我去要本《女职工保护条例》。”看看，蓄谋已久有备而来！这气势，林林也是服。不过转而，李林林又免不了有点忧伤。老邱到现在还没向她求婚。硕士毕业，工作两年，再过几年，逼近三十大关。呵，事业还没起色，人却真不年轻了。还好有吕薇陪着，不不，岂止吕薇，还有杜立、刘念、葛文婷，她们仨似乎都还没名花有主。

中午去小街遛弯，吕薇求着林林把王萌的情况仔仔细细说了一遍。林林以为她要嘲讽，谁知道站在小河边，吕薇却结结实实感叹了一番，“看到了吧，我们都是傻，人小姑娘才是真聪明呢。”

林林问她什麽意思。

“我们都还可着劲儿做书呢，单线条发展一条腿走路，人家呢，才是真正的成熟，真正的明白人！”吕薇扶着白石栏杆，脚一踢一踢，“说句不好听的，女人最重要的是什麽，是做出了啥书吗？你就是做出来的书得了茅盾文学奖、得了诺贝尔文学奖，又怎样？！还不照样得一日三餐，细水长流。”

吕薇没往下说。她脚下的石头子遭了殃，全部被踢飞。林林知道吕薇跟男朋友已经谈了不少年，至今动向不明。当然，她不问吕薇感情现状，不是因为她不关心老吕，而是怕老吕反过头来问她。

“你那外版书做得怎麽样。”

“正在找人翻，”吕薇说，“你都不知道现在找个好翻译有多难，硕士、博士生便宜，翻出来不像样子，稍微像样子的，要钱不说，日期能推到后年去。我可等不及。”

“我帮你问问？”

“谁，”吕薇反应快，“你翻？”

“我不行。”

“你不是口译一级麽。”吕薇趁热打铁。

“真的不行，笔头子生疏。”

“干吗，这凭实力，又不是走关系，”吕薇撺掇，“你要真有那实力，干吗让钱给别人赚，肥水还不流外人田，而且我真是非常着急。”

林林小声说这恐怕不符合规定。

吕薇道：“用笔名，没人知道，只要译稿合格，皆大欢喜。”林林还在推脱，说自己真没时间。吕薇真急了，说你要不帮我，我真完不成任务了。林林被磨得没办法，只好说现看看原着再说。

很快，王萌的肚子挺起来了。倒是日日来上班，一天不缺。到了办公室，就看看吴冠分配给她的自然来稿，她挨个给作者写退稿信。吴冠提醒她林林当初犯下的错误——不要轻易臧否作者的稿件。当然，没点明“肇事者”是李林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