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出招，编辑必须拾起来，林林还是保持礼貌，手机拿出来，短信发过去，彬彬有礼地：书已收到，恭喜。王萌从洗手间回来，路过林林工位，她眼尖，“呦，这什麽书。”

林林想都不想，“拿去看吧。”

天冷了。老干部外出减少，想起弄回忆录来，打电话找林林过去。吴冠三令五申重视，林林不敢推脱，只好在冷风里来回穿梭。老干部住在系统内大院，林林进进出出，总看到一分社孙雪梅带着个新来的男孩，叫少楠，跟系统里的领导应酬。那点头哈腰的模样，难受。市场书难做，补贴书的钱也不好挣，给社里当孙子总好过给外头的领导当孙子。不过孙雪梅年终奖也很惊人，连续几年算下来，都能一把拿十几万，林林羡慕，可学不来。她还想做文学书，赚钱的任务，宁愿交给老邱。

孩子上了幼儿园，保姆不用再请。老邱这二年发展不错，家里经济条件比之前又上了一个台阶。林林不操心物质文明、经济基础，只管精神文明、上层建筑。

有时候真烦了，就找吕薇排遣，比如礼拜三，就是闺蜜俩固定的“一起下班日”。吕薇的车限号，跟林林一起坐地铁。吕薇从楼上下来了，站在门口，林林拎着包小跑出来。电梯门将关未关，吕薇和林林挤了上去。人贴人。旁边站着少楠。吕薇没话找话，道：“往哪儿走。”少楠用大拇指戳了一下方向，干笑笑，“北面。”吕薇哦了一声，说我们往南。没话了。

下了电梯，两个人没注意少楠，闷头往南边地铁走。不远处十字路口，红灯亮，行人站住了。吕薇眼尖，对林林说，“孙雪梅在前头呢。”

林林擡头一看，果然是孙的背影，一件长款印花羽绒服，她还夸过她背后的玫瑰好看。绿灯来了，两个人继续往前走。冷不丁，少楠从他们身边经过，目不斜视，快速朝前走。

林林诧异，小声嘀咕，“不是说往北麽。”

吕薇脑子快，拉着林林加快脚步。地铁站越来越近，她们下了地铁，往站台走，却见前头少楠越走越快，下了台阶，就三步并作两步，跳上车。

孙雪梅已经在那节车厢等着了。

林林和吕薇眼见为实。大为惊叹。

吕薇道：“性别优势。”

林林把人往好处想，“也许是为了避嫌。”

吕薇笑说：“越避越嫌了。”又补充，“孙跟她老公关系不好，经常吵架。”林林问：“少楠有女朋友没有。”她也忍不住往那方面想。

吕薇道：“都结婚了。”顿一下，“结了婚不更方便，都没负担。”

林林有点惊讶，一来没想到他结婚那麽早，二来，都结婚了，关系还这麽近。吕薇看看林林，眼神内容极其丰富。

点到为止，不往下说了。

林林咂麽着，总感觉不是味道。一来，据她的平日里观察，孙雪梅挺正派，不至于如此。二来，她跟吴冠，曾经也有人传过。林林很愤怒，但清者自清。怎麽没人谴责吴冠。到孙雪梅这儿也是，她跟男下属走得近。没人谴责少楠。反倒抨击她老牛吃嫩草。女人在职场，怎麽都难做，唯有像吕薇这样，找个能靠着的老公，才算名正言顺，得了好处也不为世人诟病。闺蜜俩閑聊了一路，林林神疲。

快下地铁，吕薇突然抛出一句话，“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各取所需。”林林不得不承认，老薇有时候说话，有种赤裸裸的真理。

“吴冠马上要公示了。”吕薇最后说，“你们不给他庆祝庆祝。”

林林问：“姜姐呢。”

有日子没见着姜豔玲，林林以为她出差。吕薇小声：“得癌症了。”林林像被巨灵神打了一掌。吕薇又补充：“乳腺癌，别说，不让说。”

林林胆颤——姜豔玲才多大啊。

志闯提拔之前，吴冠就已经是副总编辑，但公示期结束之前，他还不能算进班子。据说有阻碍。有人递匿名信，还不止一个人写。吴冠过去具体有什麽问题，林林没打听过，后来还是从耿双华那儿隐约到一点儿：他曾经跟着张红娇，做过僞书。

僞，假，不真实。

林林只知道，古籍里有僞书，当代僞书，她第一次听说。林林细问什麽是僞书，怎麽个僞法。耿双华就不肯细说了。还是戴琪是大炮筒，林林跟她去排版，在地铁里提出这个问题。戴琪道：“八九十年代有这种事，中国人写的，属上外国人的名儿，那时候，外版书吃香。”

林林大开眼界，吴冠还有这段历史。所幸，他现在有司社撑腰，虽然有匿名信反应问题，但公示期一过，吴冠还是名正言顺进了社委会，有资格参加班子决策了。志闯闻鸡起舞，弹冠相庆，张罗着要帮吴冠庆祝。桃根紧随，忙着定饭店，吴冠得知，坚决制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