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嘉禾放在裙下的手捏紧了裙摆，“您也觉得，妈妈不该嫁给您。”

董明安在这个问题中沉默了。

董嘉禾接着追问，“因为您眼里只有您的生意，您的前途，您的眼里她的位置太少了，甚至我的位置也太少了。这跟有钱没钱没有关系，鸣谦的心里可以装下很多很多的我，您没有。”

董明安转过身，目光锐利，他手指指着桌面，“这个世界，只有利益才是永恒的！”

“是啊，利益永恒。所以你的发妻死了，你的女儿无家可归，你身边的人都为了利益向你蜂拥而至，没人爱你。”

董嘉禾看着董明安发跟上没来的及染黑的白发，“爸爸，妈妈从不后悔爱您。她只是错在没能拥有不依附他人生活的勇气，而我不会重蹈她的覆辙。”

掷地有声的话落地，董明安看着面前这个女儿，恍然觉得有些陌生。

“无家可归”，原来她是这样定义自己的吗？

他端直的身体好像一下子塌下了，从前的他在董嘉禾眼里是高高在上的，不可违逆的，甚至是完全正确的。

可等董嘉禾走出“荣升”这个父辈创造的梦境，人人无非天地一鸿鹄，那个神一样的董明安也不例外。

于思礼端着药膳轻轻叩响了门，她盛了两碗，一碗放在董明安面前，另一碗放在董嘉禾面前，“你们趁热喝，别放凉了。”

说完，她又从屋子里出去了。

父女俩面对面，静静搅动那一碗汤水。

董明安有一肚子的道理都想拿出来好好教育教育这个不懂事的女儿，但直到今天，他才发现，他并不像他以为的那么了解这个女儿。

在他的印象里，董嘉禾乖巧懂事又听话，一切都按照他的心意长成了他想要的名门淑女的模范。

但看看她现在那一头五颜六色的卷发，再看那一身敷衍的运动长裤和简白 T 恤，还有那张因为熬夜眼下有些青黑，甚至额头上还长了一颗痘的脸。出门应酬吃饭，连个得体的妆容都没有。

还三天两头地往农村跑，原本匀白的肌肤好像都有些暗淡了。

简直胡闹！

只是他还来不及将这些不满一一指明，董嘉禾已经喝完了汤，站起身，“爸，时间不早了，我明天还要上班，先回去了。”

做父亲的尊严使他只能在此刻保持沉默，他也确实这样做了。

从小道出来的时候刚好经过江家，付婉正拉着江缜言的手，殷切地叮嘱着，将他送出门。没走两步一抬头，看见面前的董嘉禾，她嘴角立马耷拉下来，转头装作没看见，拉着江缜言的胳膊说：“缜言啊，最近你吴叔的女儿刚从国外念书回来，现在在上海做金融，人家姑娘可是从小就喜欢你，过段时间你们见见......”

付婉声音很大，江缜言无奈地勾了勾唇角，“妈，行了，我明天还要上班，先走了。”

“说了叫你住家里，住家里，偏偏要回去，这么晚了，路上开车多不安全。”

付婉将江缜言送到门口，正好迎面遇上董嘉禾。

董嘉禾开口打招呼，“付阿姨好。”

付婉随便点了点头，眼不见为净，转头就进屋去了，留下江缜言和她面面相觑。

“我妈就这性格，你别在意。”

董嘉禾满不在乎，“阿姨这样挺好，喜不喜欢都摆在脸上。你怎么这么晚还走？”

江缜言松了松领带，“回来没带电脑，晚上还有个会。”

以前董嘉禾对大晚上加班一事嗤之以鼻，如今也算是感同身受了。

两人一边聊着，并肩往小区外面走，“你和杨鸣谦......”

“我们挺好的。没了他做阻碍，叔叔阿姨应该也不吵架了吧。”

江缜言苦笑一声，“没了他还有别人，他们还是吵，吵了半辈子。”，他想想也觉得头疼。

远远的，董嘉禾就看见站在车边上的林安宁。

在看到林安宁的那一刻，江缜言不自觉地和董嘉禾拉开了些距离。

她调笑道：“该不会是为了 Annie 吧。”

江缜言点头，“她不过一个小姑娘，在我身边工作一段时间而已，有什么值得吵的。过段时间，小姑娘玩腻了自然就回去了。”

董嘉禾莞尔，“我看倒不一定。”

江缜言转头有些疑惑地看着她，“你笑什么？”

“我笑我们俩都是傻子。”，试图错过一个很好的人。

林安宁远远地就朝他们俩个跑过来，“嘉禾姐，你也在啊。”

江缜言说：“在我家门口凑巧遇上了。”

林安宁眉眼弯弯，笑着，“嘉禾姐，听说你最近在做新的乡村项目，有机会我能去看看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