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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园月+番外(142)
作者:鹅儿水 阅读记录
很快,橘子水就喝完了,锦如意犹未尽地放下瓷杯。真苦啊。她左手腕上挂着一只银铃手镯,一碰就叮叮当当响,在寂静的夜里,那声音尤为清脆。
忽而又吹了一阵风进来,床帐只放了半面,严子钰上半身在明,下半身在暗,犹如他的话一样,叫人捉摸不透。
窗户底下放着一把老酸木枝躺椅,锦如披了衣裳坐过去,又隔了许久,她才侧过头去看严子钰。她想,她跟自己那位滥情、纨绔又不堪大用的丈夫之间,是没有情意可谈的。因而,她只是可怜他。
第一次见面,或许双方都是抱有期望的。可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才想起来谈爱,难道不嫌奢侈么?
严子钰大概也没想过要锦如的答覆,他根本不配她的爱,这是毋庸置疑的。只是觉得应该告诉她一声,他曾经瞒天过海地、短暂地喜欢过一个人。他的故事,也许不久就要结束了……死不足惜。罪孽缠身,只有那一星半点的爱,深刻过,浩瀚过,回味无穷过。
人一辈子,不就这点念想么?
锦如把脚上的鞋踢掉,颤巍巍蜷缩起来。窗外没有月亮,屋子里不点灯,整个世界一片漆黑,没有光的所在。
“有一件事,或许我应当告诉你。”
锦如在黑暗中轻轻嗯一声,表示她在听。
严子钰的声音慢慢变得不男不女,活像往年在老太后跟前伺候的宦官。
“上个月南京清查乱党,陈家就在其中。那个人,不出意外的话,大概已经被枪决了。”
在那个年代,死个把人是家常便饭的事情,死的是革命党,那就再正常不过了。锦如不想哭,也没有眼泪,她把脸枕在椅子上,显出稀有的平和。
“你不伤心,不为他哭么?”
“秦雪梅吊孝,白氏女哭坟,他陈济棠算我甚麽人?我的丈夫,名叫严子钰,未必你不清楚?”
严子钰重新躺下去,笑得喘不过来气。
他们夫妻就这样你一嘴我一嘴地聊天,说了一整晚。
天快亮的时候,严子钰听到鸡叫,还恋恋不舍地问:“那如果,我死了,你会为我守灵么?对着我的棺材,痛痛快快地流上几天几夜的眼泪……也不枉咱们夫妻一场。”
锦如大声啐他:“你做梦。”
严子钰无法形容那个晚上对他的意义,兼具极致的快乐与最深切的悲哀。他一辈子也难有那样珍贵的时刻,宁静祥和,隔绝一切乌烟瘴气,仿佛他真活得像个人而不是行尸走肉。不多的温情,难以言喻的满足。
所以旧年没过完,严子钰就死了。锦如没为他哭,姨太太代劳,因为他是死在石含烟怀里的。锦如赶到那边的时候,人已经游丝一线,医生说是大肚子病,早没得治了。
亲儿子死了,严启瑞必要到场的。他一进屋,看见姨太太抱着严子钰呼天抢地,就十分不悦。心道:老三生叫这些妖妖调调的女人带坏的!
严启瑞恨得牙痒痒,想方设法地派含烟的不是。几个女孩子,他作主带回严家养,但女孩子们的母亲,他却预备甩手不管。扔下几个臭钱来,就要撵石含烟下堂。
含烟一辈子靠男人吃饭,头发盘得端端正正,衣裳也只拣素净贤良的穿,她是从风月场所洗手,立志要一辈子守着严子钰,老老实实给他做家庭主妇的。现在严子钰才刚断气,尸骨未寒,严启瑞这个做老子就要来打杀他的女人,这如何令人服气。
恰巧锦如那时候也站在角落里,含烟就点名要她站出来主持公道。无论如何,她才是严子钰名正言顺的未亡人,严子钰的身后事,理应也由她说了算。
“老太爷!您不能这么对我啊!太太,太太,您替我说句话!这么些年,就只看那几个小毛头,我陪着三少爷,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含烟诉完苦,又哀哀戚戚地哭起来。
严启瑞心肠那么硬,他必然不吃姨太太这一套。含烟越是哭,他越要扭了她去见官,要同她对簿公堂,按法律办事。他宁肯让自己尚未入土的儿子犯上重婚罪,也要让一个什么都没做又无权无势的女人流落街头,图什么呢。
儿子死了,他想起来酒色害人了,早几十年干嘛去了!
天底下的男人,锦如还没有怕的。严启瑞在她面前暴跳如雷,对着无辜的石含烟破口大骂,锦如就毫无畏惧地抵挡在含烟身前,用一种不容商量的语气说道:“严子钰生前托我务必要照管好姨太太并几个女孩子,爸爸,她们应该,不归你管。”
锦如表现得太过大义凛然,含烟简直拿她当救命稻草看,甚至放下身段来磕头,嘴里不停念:“太太大恩大德!太太大恩大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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