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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瞬间,两人离得很近,呼吸直抵面颊。
祝今夏下意识垂下头来,拉开距离,只看见他抱住她时瘦骨嶙峋的手,稍一用力,青筋凸起。
他瘦了很多。
这双手以前不是这样的。
它曾经捧着红糖姜茶在宿舍门口等她;也曾在某个冬日故作镇定摘下她的手套,带着颤意与她十指紧扣;它在无数个周末清晨推开卧室门,恶作剧般掀开被子,“祝今夏,快起床,我做了你最爱吃的糖醋排骨!”
后来,在婚礼来临前,它把离婚协议书砸在桌上,拒绝签字。
——
“瞎吃什么东西了?”
“没吃什么。”
“没吃什么能急性肠胃炎?”医生的视线隔着厚重的镜片也能给人带来重重压力,她帮祝今夏回忆,“今天早上吃什么了?”
“没吃。”
“中午呢?”
“没吃。”
“……”医生的目光越发严厉,“那晚上呢?”
祝今夏垂下眼眸,“……也没吃。”
短暂的沉默,巨大的压力。
“你这叫没吃什么?你这叫什么也没吃!”
紧接着,医生的怒火开始转移,“你是她家属?”
卫城沉默两秒:“算是。”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叫算是?”医生正在气头上,“小姑娘减肥是吧?年纪轻轻不吃东西,她不知道轻重,你也不知道?”
教育了一阵,医生才反应过来,“算是”……?
她抬眼打量卫城:“你是她男朋友还是老公?”
祝今夏心里咯噔一下,果不其然——
“我吗?”卫城忽略了她央求的目光,平静地答道,“马上就是前夫哥了。”
——
这一夜的暴雨下到了天明。
凌晨四点,祝今夏才输上液体。
卫城跑上跑下,取药、买早饭,头发就没干过——也不知是被雨淋湿还是被汗打湿的。
做完这一切,他站在急诊室门口:“走了。”
祝今夏声色艰难说谢谢。
卫城都转身了,到底还是没忍住,回头问:“这婚你还是铁了心要离?”
祝今夏垂眸,避开他的视线,缓慢又慎重地点了点头。
最后的希望也被掐灭。
卫城不可置信,“祝今夏,你到底有没有心,还是说你的心是石头做的?”
他提高了嗓音。
“为你忙前忙后,做这做那,到头来就换你一句谢谢?”
气急了,一脚踹在门边的垃圾桶上,“我他妈图你一声谢?”
巨响招来了护士。
“哎哎,那边干嘛呢,这里是医院!”
白炽灯下,男人的愤怒逐渐高涨,却在对上女人病态的脸时,像气球被针扎破。
对峙片刻,走廊上重归寂静。
愤怒被疲倦取代,铺满眼底,无处遁形。
临走时,卫城只扔下一句:“祝今夏,我不会让你逞心如意的。”
液体输了一个半小时,胃绞痛的频率明显降低。
离开医院时,天边泛起鱼肚白,暴雨奇迹般停了。
祝今夏拎着药,一脚深一脚浅,淌过雨后的积水。水洼里倒映出无数身影,倒显得她并非形单影只。
她并没有看见,在她走后,急诊室的转角处也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
卫城并未离开过。
他远远看着她输液,脑袋一下一下往胸口垂,像极了当年上马克思时打瞌睡的样子。
天亮了,液体输完了,她果然没注意到,是他叫来护士帮她拔针。
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游魂一样陪她输完液,又目送她离开,只剩下一地烟头,满身疲倦。
而她对此一无所知。
卫城想,要不要冲上去让她知道这些?可脚下像是生根了一般。他了解祝今夏,祝今夏不会回头的。
祝今夏从来都只往前看。
——
“还活着?”
袁风的电话打来时,天已大亮。
祝今夏从医院回家,睡了不到一小时,就被电话吵醒。
眼皮像被浆糊黏住,她语气不善:“有屁快放。”
“啧,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吗?”袁风不乐意了,“一会儿还要不要我帮你代课了?”
“有本事别去。”
“……半死不活了还这么嚣张,不愧是你。”
祝今夏与袁风是发小,同一个大院,穿一条裤衩长大。
两人一个学霸,一个学渣,因缘际会,最后居然进入同一所大学工作,还都在外国语学院。
不同的是,祝今夏是教学岗,主攻英美文学,年初刚刚成为学院里最年轻的博士生导师。
袁风这学渣,托他爹的福,在行政系统混了个一官半职,自嘲是教务处打杂工,后勤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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