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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独立日(2)



那一瞬间,两人离得很近,呼吸直抵面颊。

祝今夏下意识垂下头来,拉开距离,只看见他抱住她时瘦骨嶙峋的手,稍一用力,青筋凸起。

他瘦了很多。

这双手以前不是这样的。

它曾经捧着红糖姜茶在宿舍门口等她;也曾在某个冬日故作镇定摘下她的手套,带着颤意与她十指紧扣;它在无数个周末清晨推开卧室门,恶作剧般掀开被子,“祝今夏,快起床,我做了你最爱吃的糖醋排骨!”

后来,在婚礼来临前,它把离婚协议书砸在桌上,拒绝签字。

——

“瞎吃什么东西了?”

“没吃什么。”

“没吃什么能急性肠胃炎?”医生的视线隔着厚重的镜片也能给人带来重重压力,她帮祝今夏回忆,“今天早上吃什么了?”

“没吃。”

“中午呢?”

“没吃。”

“……”医生的目光越发严厉,“那晚上呢?”

祝今夏垂下眼眸,“……也没吃。”

短暂的沉默,巨大的压力。

“你这叫没吃什么?你这叫什么也没吃!”

紧接着,医生的怒火开始转移,“你是她家属?”

卫城沉默两秒:“算是。”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叫算是?”医生正在气头上,“小姑娘减肥是吧?年纪轻轻不吃东西,她不知道轻重,你也不知道?”

教育了一阵,医生才反应过来,“算是”……?

她抬眼打量卫城:“你是她男朋友还是老公?”

祝今夏心里咯噔一下,果不其然——

“我吗?”卫城忽略了她央求的目光,平静地答道,“马上就是前夫哥了。”

——

这一夜的暴雨下到了天明。

凌晨四点,祝今夏才输上液体。

卫城跑上跑下,取药、买早饭,头发就没干过——也不知是被雨淋湿还是被汗打湿的。

做完这一切,他站在急诊室门口:“走了。”

祝今夏声色艰难说谢谢。

卫城都转身了,到底还是没忍住,回头问:“这婚你还是铁了心要离?”

祝今夏垂眸,避开他的视线,缓慢又慎重地点了点头。

最后的希望也被掐灭。

卫城不可置信,“祝今夏,你到底有没有心,还是说你的心是石头做的?”

他提高了嗓音。

“为你忙前忙后,做这做那,到头来就换你一句谢谢?”

气急了,一脚踹在门边的垃圾桶上,“我他妈图你一声谢?”

巨响招来了护士。

“哎哎,那边干嘛呢,这里是医院!”

白炽灯下,男人的愤怒逐渐高涨,却在对上女人病态的脸时,像气球被针扎破。

对峙片刻,走廊上重归寂静。

愤怒被疲倦取代,铺满眼底,无处遁形。

临走时,卫城只扔下一句:“祝今夏,我不会让你逞心如意的。”

液体输了一个半小时,胃绞痛的频率明显降低。

离开医院时,天边泛起鱼肚白,暴雨奇迹般停了。

祝今夏拎着药,一脚深一脚浅,淌过雨后的积水。水洼里倒映出无数身影,倒显得她并非形单影只。

她并没有看见,在她走后,急诊室的转角处也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

卫城并未离开过。

他远远看着她输液,脑袋一下一下往胸口垂,像极了当年上马克思时打瞌睡的样子。

天亮了,液体输完了,她果然没注意到,是他叫来护士帮她拔针。

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游魂一样陪她输完液,又目送她离开,只剩下一地烟头,满身疲倦。

而她对此一无所知。

卫城想,要不要冲上去让她知道这些?可脚下像是生根了一般。他了解祝今夏,祝今夏不会回头的。

祝今夏从来都只往前看。

——

“还活着?”

袁风的电话打来时,天已大亮。

祝今夏从医院回家,睡了不到一小时,就被电话吵醒。

眼皮像被浆糊黏住,她语气不善:“有屁快放。”

“啧,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吗?”袁风不乐意了,“一会儿还要不要我帮你代课了?”

“有本事别去。”

“……半死不活了还这么嚣张,不愧是你。”

祝今夏与袁风是发小,同一个大院,穿一条裤衩长大。

两人一个学霸,一个学渣,因缘际会,最后居然进入同一所大学工作,还都在外国语学院。

不同的是,祝今夏是教学岗,主攻英美文学,年初刚刚成为学院里最年轻的博士生导师。

袁风这学渣,托他爹的福,在行政系统混了个一官半职,自嘲是教务处打杂工,后勤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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