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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后之名(90)

不刻到了寝宫,空气中飘散着浓重的药味,门里门外站满了宫人、侍女、御医,可却安静无声,气氛压抑,闷得人难受,赢庭眉头深拧,表情愈发难看。

经通传贝岚召他觐见,同时将人全部遣退,赢庭走进内殿,隔着重重纱帘隐约能瞧见最里面的卧榻,他立时焦急的疾步上前,完全视一旁的长公主为无物。

幸得贝岚并不介意他的无礼,安然坐着一边品茗一边在棋盘上起落,自己跟自己对弈。

行至榻前,终于看清搅得他昨晚彻夜未眠的人儿,虽然清楚的知道她听不到却还是忍不住低叫了一声:“咏葭。”

自是没有任何回应,赢庭黯然垂眸,撩袍侧坐榻边,小心翼翼俯低身子细细打量,向来健康的脸上有丝本不该出现的病弱,曾经总是微微扬起的细长眉毛轻皱着,骄傲的表情不再,嘴唇毫无血色的抿成一条线,衬得皮肤几近透明……如果不是明了一切只是骗局,日后她终会安然无事的醒过来,他真不知道要怎么办!

“咏葭……”他寻到她的手,体温凉得令人心惊,不由自主攥紧,而心也像被勒紧了似的,闷闷的钝痛,苦无宣泄的途径,惟有不断唤她,“咏葭……咏葭……”

贝岚落下最后一粒黑子,起身走过来,“别太担心了,她说药是她哥哥配制的,不过表面上看似中毒而已。”

赢庭冷冷瞥向她,“殿下,您这话未免说得轻巧,无论如何终究是条人命。”

贝岚摊开手,“我可没有逼她,是她自己的选择。”

莫怪墨渊说他和贝岚是一种人,他们确是一模一样的卑鄙!

仿佛怕碰坏了般将咏葭的手放入被子里,赢庭站起来与贝岚对视,“殿下,这次咏葭已经把命都搭上了,她不再欠我们任何人的了,从今往后所有一切全由我一力承担。”

贝岚慢慢瞪圆了眼睛,视线不落痕迹的绕过他放到后方静静沉睡的女孩儿身上,或许,这一场情动并非原以为的一厢情愿,一碗毒药便试出深埋于心的郎情妾意,但可惜兆头却不甚吉利,不待走上绝路穿不过彼此竖起的藩篱……

“好啊,我记下了。”贝岚换上狐媚的笑容,拍拍赢庭的胳膊,“那么接下来做什么,如何做,想必主簿大人已有计较了,对吧?”

赢庭定定看她一眼,转头走到棋盘边,刚伸出手,贝岚插话:“等等,我还有句话要说。”

“请讲。”

“咏葭是个死心眼的人,而死心眼的人一旦死心,任你再怎么掏心掏肺也挽回不来,所以……”贝岚停了停,郑重其事道:“懂得珍惜,学会包容。”

尽管觉得她这番话既突如其来又莫名其妙,赢庭还是点了点头,依葫芦画瓢应道:“好啊,我记下了。”

贝岚暗地里叹了口气,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许是她说得太早亦许是说得太迟,无论祸福这都是他们的宿命,“行了,开始吧。”

随她话音一落,赢庭抬手掀了棋盘,霎时数不清的白子黑子稀里哗啦撒了一地,杯盏棋盅撞地啐裂,骤来的巨响惊起侯在殿外的人,急忙涌入便见到长公主失了往日芳仪捂胸哭号,赢主簿则决然的拂袖而去。

这日,咏葭堡主服毒自尽惹来赢主簿悔婚的消息如野火燎原般迅速从宫里传遍整个贝岚城,一时间沸沸扬扬,街谈巷议。

……

自那晚浑浑噩噩的从宫里返回相府,翁科查耳边一遍又一遍响起咏葭说过的话,她最后的那句“再见”似是梗在喉咙里的刺,甩不掉的痛楚纠缠着折磨着他,让他忐忑不安又心存侥幸只是自己想太多,可惜事实上她当真寻了死,原来她是真的在跟他诀别!

惊悉噩耗翁科查懊丧的几乎想抽自己一记耳光,倘若当时他没有瞻前顾后,应了她的求救,她也不用……然而最可恨的是那赢庭,居然马上悔婚,薄情寡信之徒,着实令人不齿!

顾不上许多,慌忙差遣人入内宫打探,仅存一丝稀薄的期盼,她,还有得救……

等待往往最为煎熬,翁科查直愣愣盯着手上的案卷,进度却依然停在前几行,后面写了些什么他无从知晓,然后一天便这样过去了,摞在桌子上的公文丝毫没有减少一点,笔尖的墨汁已经干涸,茶水已经凉透,他亦已经维持同一个姿势没有移动……

夜幕降临大地,派出的人终于来回话了,翁科查强打起精神,而抠着软垫的十指却悄然泛白,屋外走廊渐渐靠近的脚步声踏乱了他的思想也踏乱了他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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