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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席时到停车场,叶开畅周到地送Edie上车道别,继而来到驾驶座旁,微微躬身。他看似一个无害斯文的人,透明的眼镜片下一双眼里透着浓浓的精明。
“后会有期。”
这几个字就像是一块带着锋利棱角的巨石,不轻不重地往汤之念的心湖抛过去,激起一层翻滚的水浪,原本平静的水面晕出一层层涟漪,久久不息。
温柔夜色里,一辆低调的劳斯莱斯静卧在停车场,黑色烤漆在光线下折出油亮色泽,车窗下降半截,乌白薄雾从车厢内缓缓飘出,内里似匍匐着骇人的巨兽。
叶开畅目送Edie离开,转头走了几步到劳斯莱斯旁,曲起手指敲敲后座车窗。
车窗终于全部下降,叶开畅看清楚里面的人。
“Zak,你不去做侦察可惜了。”语气多少带一些揶揄。
靳于砷一身商务穿搭,白衣黑裤,衬衫领口解开三颗扣子。一口烟雾从肺里吐出,凸起的喉结滚了滚。
他一向很讨厌穿正式的服装,要不是今天出席重要的场合,多半也很少会露面。
离得近,刚才叶开畅对汤之念说的话,坐在车厢里的靳于砷听得一清二楚。
靳于砷将抽了一半烟掐灭,略带审视的目光看叶开畅。
“你吓她做什么?”
叶开畅眯了眯眼:“这叫吓?总比某人费尽心思编织牢笼要光明正大。况且,我说的也没有错,可能再过不久,又要相遇了。”
“期待吗?”靳于砷一脸意味不明,这话不知道是在对叶开畅说,还是对自己说。
叶开畅却了解靳于砷:“Zak,感情这种事情外人无法插手干预,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够理智一些。汤汤是个好女孩,经不起三两下折腾。”
“谁说我要折腾她了?”靳于砷嗤了一声,似听到什么笑话,他勾了勾唇不与叶开畅胡搅蛮缠,示意司机开车。
叶开畅双手叉腰,看着靳于砷的车离开。
他相信,今晚这一面,只会加快汤之念的决定。
*
“我的辞职报告已经交上去了,不确定Edie是否不舍,但他尊重我的决定。”
汤之念与沈偲说这句话时,穿着一身运动装束,脚踩跑步鞋,两个人正沿着护城河边的塑胶跑道缓慢夜跑。
她们隔三差五会相约一起跑步或无氧运动,意在锻炼身体。汤之念很爱跑步,若是沈偲犯懒,她也会独自一人戴上耳机去酣畅淋漓地跑上一圈。
沈偲平稳着呼吸,脚下步伐不疾不徐:“那么快?看来FLF开出的条件让你很满意。”
“这是原因之一。”汤之念顿了顿,“我上次在青田一品见到过他。”
已经跑了五公里,汤之念满头大汗,放缓脚步开始步行。
“靳于砷?他来川城了?”沈偲同样放慢了脚步,拿起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擦擦汗,侧头看汤之念。
“是的。”
“天呐。”
川城这个地方说小不小,城北到城南直线的车程都要一个多小时。可是若是有心相见,这点距离根本不是问题。
更可况,还有不期而遇。
沈偲笑着摇摇头,拍拍汤之念的肩膀:“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你说。”
“其实我觉得,你不应该逃避。”
“我们本来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谈不上逃避。”
沈偲点点头,“我还有一个问题。”
汤之念皱皱眉:“我发现你今晚特别爱拐弯抹角。”
沈偲当然不会自找没趣,因为她知道,靳于砷是汤之念的禁忌话题。
六年前那个暑期,汤之念去了一趟恒誉市又回来,整个人像是被扒了一层皮。沈偲以为汤之念是被恒誉市那位大少爷欺负,抓着她的手要去讨公道。
没想到,汤之念反过来抱着沈偲,把脸埋在沈偲的怀里,无声抽泣道:“没有……他没有欺负我,是我……”
从小到大,沈偲就没见汤之念这么伤心哭泣过。
汤之念这个人,就算知道下一秒天会塌下来,她也会笑嘻嘻地说:反正又不是我一个人死,怕什么?
沈偲着急拍拍汤之念的后背,哄她:“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啊,说开了就好啊。”
汤之念不说话,就是一个劲儿地哭。
她大哭一通,睡了一觉,再醒来时,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从那以后,汤之念再也没有提起过靳于砷。
沈偲试探性地在汤之念面前提起那三个字时,汤之念只说:别再提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