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路上,鄢云沉默的开著车,似乎将餐桌上的不愉快延续了过来,要知道他拉长脸不笑不说话的时候,整个人是很阴沉的,周身笼罩著“生人勿近”的冷冽气场,好在秦空本就说得口乾舌燥,身心俱疲,他不来烦她简直求之不得。
鄢嫣家住的地儿离市区稍微远一些,等他绕过大半个城市回到社区花了一鐘头有餘,秦空在冷气吹拂又安安静静的车厢里,老实不客气的打起了盹,虽然意识模糊,但还有点感觉,特别过社区入口,保安开啟的安装在电动铁门上的红色闪灯,歪歪的一晃,她便醒了过来,揉揉眼睛打了哈欠,混沌的模样像极了一隻饜足的小懒猫,鄢云轻轻的哼笑了一声。
秦空以為她睡著时不小心流口水,赶紧一边抹嘴一边坐直了身子,突然她双眼一亮,急促的说:“鄢总停车,停这里就行。”
鄢云压下手刹,她已经打开门跳下地,急匆匆说了句:“谢谢鄢总送我回来,拜拜!”接著撒丫子冲向旁边的花园,不知喊了声什麼,只见一条浑身金毛的大型犬三步一垫,飞身扑上她,巨大的衝力让秦空往后仰倒,幸亏身后是软绵绵的草地,不然一定摔得她哭爹找娘,大狗热情的伸出舌头猛舔她的脸,逗得她又叫又笑的乐不可支,而一个男人缓缓的从树荫底下走出,手里攥著一条狗链,嘴角噙著宠溺的微笑注视闹成一团的一人一狗。
鄢云凝眉看了一会儿,鬆开手刹,一脚油门到底,X5嗖的驶过,徒留两朵尾灯拖出的冗长光线。
“好了大毛,放开我吧,我快没气儿了!”秦空咯咯笑著撑开大毛想爬起来,小武见状过来帮忙牵大毛。
大毛兴奋的甩著大尾巴,呼哧呼哧的哼唧,湿湿的黑鼻头一个劲儿的顶秦空的掌心,蹭著秦空的小腿腻歪,小武羡慕的说:“大毛对你比对我们家的人都好。”
秦空拽拽狗耳朵,吧唧亲了大毛两口,大毛髮出舒服的咕嚕声,秦空笑道:“我们这叫久别胜新婚,对不?大毛?哈哈~~”
小武闻言没好气的拍拍她的头,“怎麼说话的?当心被你男朋友听到,气死。”
秦空知道他看到她从鄢云的车上下来,顿时一阵无力,如果他是因此而感到嫉妒,那麼她何其幸,可惜她听不出任何的酸味儿,只是就事论事,所以沮丧得心头一沉,从地上站起来,换了个话题,“大毛怎麼在这儿?”
“我老妹上北京执行任务了,把大毛丢给我妈,你也知道我老头有多讨厌狗,熬了几天就再也受不了了,於是我妈就丢给我了。”小武把大毛套好,牵著狗链子往回走。
秦空抢过来牵,“哎,我也只有这种时候能跟大毛团聚团聚,你妹太宝贝大毛了,平时都不捨得带来让我见见它。”
“那麼喜欢狗,自己养一条唄。”
“……我,有大毛就够了。”这儿又不是她家,她不过厚脸皮死赖著不走借住的,有什麼资格养狗啊?
回到家,发现客厅的一半晒满了照片,秦空放开大毛,走过去看,“你都洗出来啦?”
“还没洗完呢,剩了三分之二,明天又要回学校教课,今晚估计得通宵。”小武甩了甩膀子準备往书房走。
“别搞得那麼辛苦,整理照片的事情我会帮忙的,你把需要注意的地方标记好,两个人做比你一个人瞎忙效率高。”秦空注意到他眼圈下有象徵疲劳的青黑,顿生不舍。
小武扶著脖子左右转动,“也行,除了胶片还有一大堆数码底片,待会儿我把笔记给你,你按照上面的说明帮我分类吧。”
“嗯。”秦空点点头,小武随意的挥挥手,闪进书房一头扎进他的世界里。
搞艺术的人是寂寞的,像小武这种风景摄影师,為了能拍到好的作品,远离繁华的城市,远离亲爱的家人一去经年,或在浩淼的大海上漂流;或在无垠的荒沙戈壁行走;或在深山老林里跋涉……恶劣的自然环境、疾病来袭时的无助、高兴还是伤心都无人分享的孤独等等一切无不考验著他的意志力,他有今天的成绩都是他耐著寂寞一点一点拼来的,她能不敬佩吗?能不仰慕吗?能不痴迷吗?
怔怔的盯著门下缝隙里透出的橘黄灯光,秦空很早以前就已经领悟,爱上他註定跟他一样甚至比他更要耐得住寂寞,否则爱不起,别爱。
给大毛倒了水,大毛欢快的努著碗,边喝边调皮的原地转圈圈,秦空笑著摸摸它的脑袋,走过去抖开它专用的毛毯,在沙发边铺好,大毛扭呀扭得意的扭过来,又撒了一阵娇才趴好,跟它高壮的形象毫不相符,秦空蹲在一边与狗眼四目相接,嘟囔道:“下辈子投胎我也要做狗,好吃好睡,无忧无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