翊坤宫微风沉醉的春天(216)
皇帝确实饿了,便笑道:“旁的不说,叫人下一碗三鲜饺子来。”娴妃应了,忙吩咐嫆嬷嬷去传膳。太后素来不爱吃面食,寿康宫的厨房每隔数日才会揉面团。皇帝突然要吃,重新揉面发酵已是来不及,只得用前日的面皮配着虾仁、韭菜、猪肉包了大碗荤三鲜饺子。皇帝吃了两口,总觉不对劲,远远没有翊坤宫的味道,越发想念青橙。
毕竟是在太后宫里,皇帝嚼蜡似的吞了半碗,方道:“朕饱了,撤膳吧。”又跟太后嗑叨了半会,方要起身告退。太后却道:“今儿娴妃在哀家宫里伺候的大半日,也累了,你送她回景仁宫罢。”太后的意思不言而喻,皇帝仁孝,看了娴妃一眼,笑道:“儿子遵命。”
两人一齐跪安告退。
大雨淋漓,洛晴得知圣驾临幸,早早率领宫人撑伞候着景仁门迎驾。夜色凄凉,一径的宫灯在风里摇摇坠坠,直亮到殿宇深处。皇帝疾步入屋,又换了一身衣衫鞋袜,盘膝坐在炕上喝茶。茶香缭绕,是素日皇帝爱喝的上等女儿龙井,案几上用宝蓝色折枝纹长颈瓶插着数百朵粉嫩蔷薇,皇帝看着看着,又想起翊坤宫的玫瑰清露。
皇帝抿了口茶,没来由的呵呵一笑。
娴妃陪笑道:“天降甘霖,是国之大喜,亦是皇上功劳。”又问:“皇上可要沐浴?今儿在外累了一日,想必汗津津的很不舒服。”皇帝恍若没听见似的,犹自在沉思中。娴妃轻唤道:“皇上?!”皇帝回神,嗯了一身,问:“你说什么?”娴妃重复道:“皇上要不要沐浴?”
皇帝哦了一声,坐直了身子,又弯腰自个捡起靴子套上,面色匆匆道:“朕突然想起一份紧要的奏折,非今晚上批示不可。”娴妃愣了愣,旋即贤惠道:“政务要紧。”又帮着戴好雨冠,亲自撑伞欲要送驾。皇帝却握住她的手,道:“雨大得很,地上滑,朕有一堆人伺候,你就在屋里呆着罢。”如此,娴妃便只行至廊下,躬身送驾。
吴书来以为皇帝要回养心殿,便使了轿夫往西南边走。到了西长街上,皇帝却挥手要下轿,吴书来不知何意,俯身在轿帘旁,问:“主子有何吩咐?”皇帝已掀帘出轿,吴书来忙撑起伞,自个淋在雨里,眼皮子都快打不开。
皇帝道:“你带着人回养心殿,朕去翊坤宫。”
吴书来语结,半会才谄笑道:“皇上,您这不是叫奴才为难么?让太后知道了,非得打断奴才的狗腿不可。”皇帝眼睛一横,道:“你自己要是想断狗腿,就去禀告太后,朕可不拦你!”说完,折身便往后走。吴书来小步随在身侧,哭丧着脸道:“主子…”
皇帝停住步子,道:“你去安排魏宛儿在西暖阁呆着,到了半夜,再送她去庑房睡一个晚上。”稍顿,又道:“待明儿早上,就传朕的口谕给内务府,封魏宛儿为答应。”吴书来悚然一惊,隐约猜到皇帝的意图,无非是想拿皇后当做挡箭牌罢,没法再劝,只得应了是。
青橙开窗听了半会的雨,又持了毛笔在书房习字,屋里静静的,唯有外头大雨磅礴。海安与尔绮促膝坐着打绦子,时而说两句话,大多的时候,都是自己想着心事。一阵急促的靴声传来,尔绮望了望门帘,轻声道:“不会是皇上来了吧?”
海安心神一凛,忙搁下手中物件,掀帘出去瞧。尔绮将手里的东西收拾了,抿了抿鬓角的发簪,方出屋去。迎面撞上皇帝,吓得“啊”的一声大叫。皇帝心情甚佳,不与她计较,反笑道:“莽莽撞撞的,哪里像主子跟前伺候的丫头。”又道:“去,煮碗三鲜饺子来!”
尔绮忙答应着下去吩咐。
青橙随手撂了笔墨,出了书房,行至厅,正巧皇帝进屋,见他衣襟湿透,先细碎的责怪起来,道:“怎么不坐轿子,这样大的雨…”皇帝挑眉一笑,道:“你怎么知道朕没坐轿?”司衾宫人已呈上便袍,青橙一面引他入寝屋,伺候他换衣,一面道:“坐轿子能湿成这样?顶上漏雨还差不多!”又问:“怎么不见吴书来?”
皇帝伸展着双臂,任由她解扣子取雨冠,又将命吴书来回养心殿之事随口说了,道:“别说那些有的没的,朕实在饿了,那玫瑰清露还有没有?”青橙点头,道:“知道你爱吃,早上就命尔绮备了。”又喊了海安来,道:“你去叫人烧水,预备皇上沐浴。”
看着宫人们左右忙碌,皇帝称心如意的往炕上一歪,道:“还是你这里舒坦。”青橙挺着大肚也实在不方便,分派了事儿,就坐在皇帝对面闲话。不过片刻功夫,尔绮便端上两碗素三鲜饺子,配着四碟酸辣小菜,再有一大碗羊骨肉汤,热气腾腾的,叫人胃口大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