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吊桥在他眼前晃荡。
此时去找那人又有何用?
迄今为止他的所作所为没几件符合常理,自己能找他讨回什么公道?
明日是曹家出殡的日子,他不能在这时候离开,也不想在这时候与自己的救命恩人撕破脸,否则父母在九泉之下也不会安心。
曹肆诫不愿承认,到了此刻,他仍对江故怀有一丝期望。
他期望那个人能陪自己走完扶灵的路,期望他不要辜负自己的那些信任。
哪怕只有一点真心。
***
翌日,凛尘堡全府挂白。
因多有波折,堡主夫妇的丧仪拖延了许久,如今早已过了头七,只能勉强择了个日子,开设灵堂,从简下葬。
曹肆诫犹如一具被操控的木偶,按照卢家安排的丧仪流程一步步进行着。
江故没来。
曹肆诫心中冷笑,徒弟这么重要的日子都不出现,算什么狗屁师父!自己真是被猪油蒙了心,才会对这个靠不住的大骗子抱有期待!
他们之间,果然都是利用!
由不得多等片刻,凛尘堡上一任主人的丧仪就此开始。
挽幛左右悬挂,书曰:万古流芳,硕德长存。
讣告是曹肆诫亲笔书写,本打算亲自递送到昔日与父母来往密切的长辈和友人那里,还有与凛尘堡经营相关的官员、供销商,他也专门拟了拜帖,不过这些筹备最终都被卢望均截了下来,他向曹肆诫殷勤保证,会妥善处理他父母的追悼事宜。
于是在卢望均的安排下——
前来吊唁的人寥寥无几。
曹肆诫静静跪在灵前,卢望均挟持他控制他,想从他手中夺权,套取所有凛尘堡的利益条线,这些龌龊的心思他统统知道,可现在的他根本无力反抗。
他深知自己必须沉得住气,才能抓住机会翻盘,让自己的仇人们付出代价。
可卢家……当真欺人太甚!
空荡荡的灵堂中,曹肆诫披麻戴孝,跪在灵前,言语中透着一丝冷漠。
他问卢望均:“舅舅,曹家天降横祸,确实是没落了,那些名门望族不稀罕来也是寻常,可仰仗凛尘堡生活的那些佣工、军户,他们也不愿来吊唁吗?”
卢望均故作感慨:“他们自然是愿意来的,可肆儿你可曾想过,那些人身份低微,什么三教九流都有,你父母亡故,他们最担心的就是以后拿不到工钱,指不定会在这儿闹出什么难看场面来。舅舅也是为你打算,省了这些糟心事。”
曹肆诫往火盆里递了张纸钱:“不是所有人都抱着如此心思,我等的那些,也正是能妥善处理后续事务的可信之人,譬如管账的薛先生、四位开矿大师傅、四位工匠大师傅,舅舅竟越俎代庖,将他们一并略过了?”
“哎呀肆儿,这就不能怪罪舅舅了,那都是你们曹家的内务,旁人哪能摸清楚其中底细?”卢望均道,“要我说啊,人心隔肚皮,你说的那些人也未必是向着咱们的。他们不过是你父亲用着顺手的几个管事罢了,天下能人那么多,谁做不是做,不如趁机换了他们,还能一扫凛尘堡先前遗留的烂账疲敝。”
“是么?”曹肆诫抬眼,视线穿过纸钱燃烧的火焰,定定望着卢望均。
谁想换谁,已是司马昭之心了。
既如此,他也不必再陪这些人演下去了。
曹肆诫给父母的灵柩磕了几个头,起身捧起牌位。
卢望均提醒:“时辰未到!”
曹肆诫朗声道:“既无人吊唁,这就出殡下葬吧,家父家母乐得清静,也省得让那些狼子野心鸠占鹊巢的假亲戚等急了。”
说罢,他当先走了出去。
卢金启大骂:“你小子说谁是假亲戚!”
卢望均拦住自家蠢儿子:“你上赶着认什么!”
“爹,我早看这小子不爽了,我们卢家把他接回来,养着他供着他,他竟丝毫不领情!你看见他那眼神没有,真是瘆的慌,他、他不会知道……”
“闭嘴!”卢望均斥道,“便让他逞几句口舌之快又何妨?凛尘堡已是我们囊中之物,他还能张狂几天!”
***
出乎曹肆诫意料的是,当他扶灵走过吊桥,目之所及,山路两旁尽是昔日的佣工和军户,他们被卢家护卫拦在此处,只能给老东家遥遥送行。
领头的便是薛先生和四位开矿大师傅、四位工匠大师傅。
他们殷切切地望着他,目中是悲伤,是安抚,是对他的怜惜与忧虑。
这就够了。
曹肆诫眼眶一热,冲他们颔首致意,有这些情意就够了。
他倏然想起,父亲曾与他说过:“凛尘堡的基业,从未锁在聚锋楼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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