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世界像是被雨水冲刷，那个她视为珍宝的人却越来越模糊。

缓了好一阵，她用湿巾给自己擦了擦脸，看见别人来接替他的班，她才启动车朝托养中心驶去。

从后视镜里，她看见他走的每一步路都是一样长度，这大概是他记路的一种方式。

她想起他之前让她教他乘地铁的事，是不是那个时候他就已经开始工作了？

过去那么多个月，她不能想象他在这期间被多少人骂过智障，他应该也是意识到他跟别人不一样了吧，他不是小朋友，而是一个智力有缺陷的成年人。

她精心编织的谎言，还是被现实戳破了。

或许在她出差的时候，他就意识到了钱的重要性，所以他想帮她赚钱，不想让她出差，不想让她辛苦。

后视镜里时不时出现的热恋情侣，男孩摸着女孩的头，满眼宠溺地看着女孩，看着女孩撒娇无理取闹，男孩眼里却仍然笑意盈盈。

她跟姜屹曾经也这么甜蜜过，可是时间太久，像是发生在上个世纪，她已经忘记那种甜是什么感觉了，她只能不断的回忆他的风华正茂，不断回忆他们一起长大的事，不断地告诉自己，他一定会变好，一定会变好，只要她每天都在教他，他一定会变回原来的样子。

可是现实总在提醒她，那是不可能的，不可能实现的愿望。

她跟他只是芸芸众生里的两粒灰尘，不是主角，没有奇迹。

在车上坐了不知多久，直到让自己看起来没有什么异常，才下车去接姜屹。

好在托养中心的保安已经换了班，她再次出现在托养中心接姜屹时，已经不是刚才跟她聊天的那个保安。

接到姜屹后，他依旧跟往常一样，跟她说他在托养中心里学到了东西。

“我跟里面的两个人已经是好朋友了，我们还会互相讲故事给对方听。今天老师教我们手眼协调的游戏，我又被表扬了。下午的体□□做的动作也很标准…”

他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叶知言却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只敷衍地夸他做得真好。

好不容易捱到家，她帮他洗了澡，他照旧要进厨房煮饭时，她极力地扯出一丝微笑：“乖，今天的晚饭我来煮，你先去垫子上玩游戏等我。”

姜屹并没有察觉出叶知言的异常，说道：“我们一起煮吧，这样快一些。”

叶知言推他往沙发去，“我今天很想煮饭给你吃，你要是不想玩玩具，就看电视等我，好不好？”

姜屹转过身来抱她，认真地说：“你煮什么我都爱吃。”

她在他脸上亲了亲，说：“那你乖乖地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半个小时后就可以吃饭了。”

叶知言今晚上煮了丝瓜豆腐汤、红烧鱼、蒜香排骨、清炒油菜。

姜屹虽然答应了她会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等她煮饭，可他根本闲不住，时不时跑进厨房看有没有需要他帮忙的，后来她炒好菜，他赶忙把菜端到饭桌上，她洗好了手后，两碗白米饭也盛好了。

吃饭的时候，姜屹说道：“你煮那么多，我们两个吃不完这么多菜啊。”

两个人吃饭，平时也就两道菜，今天的晚餐可以吃两顿了。

叶知言笑了笑：“能吃多少就吃多少，吃不完了我们明天再吃。”

吃饱饭后，她陪姜屹坐在垫子上打乒乓球。

乒乓球固定在弹力软轴上，她把软轴调到正好可以坐着打的高度。

她有一搭没一搭地接球，姜屹却玩得不亦乐乎。

九点洗澡上了床，她念了一部新的故事书给他听，也许是他太累了，听了不到五分钟，慢慢睡了过去。

她在他脸上亲了亲，打开夜灯，关了大灯，这才抱着他入睡。

第二天早上，她起来蒸了蛋，还做了煎饼、三明治，煮了瘦肉粥。

往常都是吃面包喝牛奶，姜屹看到桌上丰盛的早餐，又想到昨晚上丰盛的晚餐，更加奇怪了。

叶知言却解释道：“总是让你吃面包，我想你肯定吃腻了，所以做点别的给你。”

其实他不腻，只要叶知言不累，他吃什么都可以，都觉得香。

吃完了早餐，叶知言帮他脱掉里面的秋衣，换了件白色衬衫。

他要上班，穿白色衬衫会觉得不舒服，可是看叶知言脸上挂着浅浅的笑，他又不想让她不开心。

她帮他穿上西装，帮他整理好衣领，帮他把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最后在他唇上啄了啄，从他的眉毛一路往下抚摸。

清亮正气的眼睛、高挺的鼻梁、完美的唇线。

这张大气凛然的脸，面对她时极致温柔的脸，她从小就看到大，却怎么看都不会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