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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他们真的是黑衫军?」春步小声地问,扯扯舞衣的衣裳。
舞衣点点头,直视着楚狂。
他没空,更没发现她的注目,正举起整坛好酒,仰头就喝。
他的五官严酷,下颚满布几日没刮的胡渣,身上的长衫极脏,还被刀剑削出几道口子,露出黝黑的肌肤。他看来那么不修边幅,更显得粗野狂放——
「你没认错人吧?」秋意问得更小声,她实在怀疑,小姐会不会没认清楚,反倒放了盗匪入城。
男人,尤其是饿昏头的男人,进食时的声音跟模样,简直让人不忍卒睹。春步跟秋意,两人缩着肩膀,不安地瞪着眼前媲美大屠杀的进食场面。
这此勇人倘若真的是名动天下、立功无数的军队,怎么会活像是饿死鬼投胎,一进门就狂吃不已呢?黑衫军们,难道是把杀气全用在食物上?
「这些人,是因为衣服很脏,所以被称为黑衫军?」雪姨不知何时,已走到大厅外,诧异地提出疑问。
舞衣没有回答,只是把空盘交给丫鬟。
她是知道黑衫军的军饷用尽后,他们过得挺艰辛的,可却没想到,他们刻苦到这种程度。要不是认出那面旗,她肯定也要以为,这狼狈的队伍是盗匪。
她张开嘴,正想为他们解释,喜姨倒先开口了。
「我反对,我反对,反对!」喜姨迭声说道,秀眉紧拧着。
舞衣无奈,克制着叹气的冲动。
「你真的要嫁给这个男人?」雪姨问道,眼里都是困惑。
「小姐,您就不能找个知书达礼的吗?」春步快哭了。她不想要一个野蛮人来当方家的姑爷啊!
另一个女人加入讨论,也持反对意见。「对啊,最起码,你也该找个吃饭会用筷子的男人。」
「织姨,您回来了?」舞衣诧异的说道。「您不是去了锦绣城里卖丝绸吗?」
织姨在城内管理丝绸织造,是娘二十五年前从北方带回来的纺织能手,每年有两旬的时间,会居住在锦绣城,跟胡商们做丝绸买卖。
「我看见烽火,知道城里来了盗匪,连忙赶回来。」织姨盯着大厅内瞧,猛摇头叹气。
这些男人坚持双手万能,根本不去碰筷子,一双沾了油脂菜汁的手,不是往身上抹,就是抓起桌布擦拭,看得她快昏倒了。
天啊,那可都是上好的缎子啊!
舞衣勉强挤出微笑,忙着安抚阿姨们。
「他们从北方赶来,是因为累坏了,才一时忘了礼数。等肚子填饱,他们就会记起礼貌的。」她努力为男人们找藉口,期望他们快些吃饱,好恢复一些理智。
「有一个人吃饱喝足,已经躺下来了。」春步说道,踮起脚尖看着厅内情形。
「他要做什么?」
「他拿了织锦枕去枕着头。」
织姨倒抽一口气,脸色更白。
「不,不行,不行拿我的织锦枕!」那个肮脏的男人,想把头枕在她的织锦枕上睡觉?!
「织姨,您冷静些。」舞衣连忙说道,挡在织姨面前,就怕织姨扑进大厅,掐断那个男人的脖子。
春步继续观察,也在心疼那个织锦枕。唉,那可是城内最好的织锦制成的,是舞衣小姐及笄时,织姨送来的礼物呢!
「他好像是要睡了。」
「睡了?就在大厅上?」雪姨惊呼。不用床不用被,就在人来人往的大厅里呼呼大睡?
「他开始打鼾了。」秋意宣布。
舞衣发出呻吟,小拳头在身侧握紧,笑容快挂不住了。她对付盗匪时游刃有馀,处理起这状况,却觉得头疼不已。
「呃,或许等到睡一觉醒来,他们就会恢复礼貌。」她说词用尽,眼看就要挡不住愤怒的娘子军。
「我反对。」喜姨的口吻一向冰冷,见着男人们的表现,更是变得比腊月时的北风更刺骨,冷得让人瑟瑟发抖。
喜姨重申反对立场,其他人起而效尤,纷纷跟着点头,眼里闪烁着抗议的光芒。看在舞衣的分上,让这群野蛮人进城当客人,已经很勉强了,更遑论让他们的领袖娶舞衣,进驻浣纱城。
娘子军们一想到那种情形,就吓得脸色发青。
「别急着下定论,再给他们一些机会,毕竟他们帮着打退盗匪,功不可没。」舞衣以退为进,使出缓兵之计。
女人们面面相觑,倒没提出异议。
大厅里的男人们,这时终於填饱肚皮,一碗接一碗地喝酒,厅内酒香四溢。
其中,坐在主位旁的秦不换,仍维持一身乾净,月牙白的衫子没沾上半点油渍或酒滴。他进食时从容不迫,慢条斯理的,跟这些战士相比,显得斯文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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