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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种颜色不同、粗细不等的绣线,从袖口蜂拥而出,碰到公子的身躯就盘绕收紧,一圈圈卷绕束紧,柔过棉、韧过钢,成为最柔软却也是最牢不可破的囚牢,愈是挣扎就收的愈紧。
在刺耳的咆哮声中,姑娘抓过男人手上的大刀,在手腕上匆匆一划,刀锋抹上淡淡的血痕,霎那放出强烈光芒。
她深吸一口气,挥刀刺向公子,第一刀却只是切开绣线,就被硬化如盔甲的皮肤挡住,不能再前进分毫。
娇美的脸儿浮现讶异的神色,不肯罢休的要再度挥刀。男人在这个时候,上前来到她身后,贴近她的背部,握住她的双手,加强刺入的力道,顺利突破强硬的外壳,戳入毫无防备的内脏,直戳公子的心脏。
只是,剑尖刺入后,却没有戳进公子的生命之源。
那儿没有心。
他的心不在身上!
两人同时一惊,公子却逮着机会,张嘴喷吐出浓浓的黑雾。
「小心!」
姑娘见状,立时挥起绸衣,盖住自己与身后的男人,避开恶浓的瘴气。
觑的一线生机的公子,趁机化为液体,从被切开的绣线流出,迅速渗入土中,潜进深深的地底之下,消失的无影无踪。
当黑雾散去,姑娘与男人起身时,四周已是阳光明媚,花木欣欣向荣,除了大厅化为荒地之外,就彷佛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
砚城里洪水退去、地震平息、雪崩被阻在砚城之外,人与非人都躲过一劫。
「被他逃了!」男人扼腕。
「无妨,他对妻子的爱恋太深,不会离开砚城,总有机会再抓住他的。」
姑娘依靠着男人,柔言柔语的安慰。
男人不甘愿的点了点头,低头看着她苍白的小脸,突然恼羞成怒,低吼着质问:「你刚刚为什么不闪开?」
「我知道,你不会伤我。」
她深深信赖,无限依依。
「再说,就算没有事先为你取了鬼名,能死在你的刀下,我也无怨无悔。」
「说什么傻话。」男人更怒,双手的动作却跟语气相反,温柔的抱住她,护卫在胸前最安全的地方。
她满足的吁了一口气,小手揪住他的衣衫,小声的问:「你有没有事?」
男人摇摇头。
「没事。」
「那就好,因为,我有事。」
她仰起脸来,笑着望进他眼里,轻声说道:「他的瘴气太强,我支撑不住了。」
说完,她身子一软,在他怀中昏过去。
与公子一战,看似轻松,实则让她元气大伤,昏睡了几日才醒来。
是一阵草药的香味,将她从昏迷中唤醒。
姑娘睁开双眼,望见双眼全盲的左手香,正端着一碗热腾腾的药汤,在卧榻旁的椅子坐下。
她微微一笑,软软的坐起身来,背靠着绣褥,接过递来的药汤,端起来就要入口,药汤沾唇前,动作却又停了下来。
「真好。」姑娘说。
左手香神色冷漠,淡漠的问:「好什么?」
「我在昏睡的时候,就想着要见你。」
她微笑不减,像是谈论天气般,轻松的说道:「是你在暗地里协助公子吧?」
左手香没有惊、没有惧,语气未变。
「你怎么知道?」她没有否认。
否认,没有任何意义。
「他的心被掏走了,砚城里只有你能不着痕迹的把心掏取走。」
姑娘顿了顿,又说。
「就像你掏取荣钦的肝脏一样。」
左手香不言不语,全盲的双眼,望着卧榻上的小女人。
「这是条件。」
姑娘重复侧耳曾偷听到的言语。
「我猜想,你们达成协议,由你为公子取肝,因为他已化为魔物,男人的肝脏最是滋补,能增强他的能力,而你则是同时在搜寻别的东西,例如眼睛、例如肝脏、例如其它的——」
她歪着头,斟酌用词。
「部分。」
「你为什么能猜出来?」
「因为,我也是女人。」
她靠近左手香,轻声说道:
「就像是我有在乎的人,虽然想藏着,却情不自禁。你对那个跟随你多年的男人,也是一样。」
左手香的表情,直到这时才有些变化。她修长的双手,缓慢探出衣袖,先露出樱花般粉红的指尖,然后是十指,接着是手掌——
「他所罹患的病,想必是你无法医治的,需要换取器官才能活命。」
姑娘仍旧说着,即使看见那双能轻易取她姓名的双手,逐渐靠近过来,她也平静如常。
左手香却摇头。
「不,你错了。」
「喔,我错在哪里?」
「他没有病,但却日渐衰老,除了记忆之外,我要为他替换的是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