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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睁开双眸,喝着桂花露,长睫低垂,像是在数着浅盅里的桂花,总共有多少朵。
「藏得可真够隐密。」她低语着。
信妖就怕没机会落井下石,趁此良机,凑在一旁聒噪:「那是他无能,身为龙神,也不过尔尔,实在有够丢脸。」
长睫轻掀,盈亮的水眸望向信妖。
「他找不到,难道你就找得到?」她问。
信妖笑瞇瞇的。
「我虽然找不到,但是我知道,不管那些男人被藏得多隐密,您一定能找到。」
它尽力露出无限崇拜的表情。
姑娘浅浅一笑,搁下浅盅,小手轻挥,一个卷轴就无声的从暗处漂浮到她面前,系带自动解开,卷轴摊平在半空中,上头绘着砚城的地图,每栋建筑、每条街道,在月空下一览无遗。
原本是平面的地图,展开后就产生变化,屋宇高凸,水渠下陷,很快的就变为立体,完全按照砚城的比例缩小,没有一处遗漏。
「这是你找的范围。」她说道。
黑龙的额角,青筋隐隐抽动,咬牙切齿的问:「你是嫌我找得不够仔细吗?」
「不,是你找的方式错误。」
她摇了摇头,白嫩的小手,在地图上轻轻拂过,掀起一张透明的薄膜,建筑、水果、水渠、道路都还在原处,颜色却变得不同。
「先前蝴蝶来借过,各色绣线,代表各种人与非人所走的路径,是空间的形态。而这张地图,显示的是时间。」
透明的薄膜平顺卷开,每一张薄膜,代表着一个时辰的变化。
从第一道曙光升起,到最后一抹夜色消逝,都在她的指尖翻动而过。
翻到了第九层,在薄膜与薄膜间,城中的某间建筑,突然消失不见,空白处充盈着浓浓黑雾。
「应该就是在这儿了。」
她按住地图,双手往不同方向挥展,地图蓦地变地巨大。她又重复了几次,直到飘着黑雾的空白处,大得像一座平面的门,足以让人轻易穿过。
「要一起过来吗?」她问。
「那还用说,我誓死追随您。」
信妖哪肯放过展现忠诚的机会,没有多问一句,抢着就冲入黑雾。
「你呢?」
她微笑转头,双眸望着黑龙,彷佛他真的有选择的余地。
黑龙懒得回答,连看都不看她一眼,径自踏入黑雾。
月色下、桂花旁,她的绸衣轻舞,绣鞋在地上轻点,来到黑雾之上,缓缓的沉没入内。
破烂的旧屋里,尸首到处堆栈。
每一具尸首都被开膛剖肚,没有了肝脏,鲜血凝聚在屋内,无法流出去,使得积血已经深达半尺,被丢在底下的尸首,就浸泡在血池中。
一个长着绿毛,脑袋大、肚子更大的饿鬼,正埋头大吃,把尸首吃进肚子里,连一根骨头都不吐。它狼吞虎咽,吃得又急又快,连打嗝的时间都没有。
黑龙跟信妖从空中落下,直接就掉进血池中,染得一身都是血。
「妈啊,脏死了!」信妖大叫,急忙扭拧,把鲜血哗啦啦的扭干。
双脚都浸在血中的黑龙不言不语,只是微微抬头,而带愠色的看着飘浮在半空中,连绸衣的衣角都没有弄脏,依旧洁净素雅的姑娘。
「我要跟它谈谈。」她下了指示,仍逗留在原处,没有靠近饿鬼,因为那儿的尸首堆积得最高。
强忍着血液的黏腻,黑龙避开尸首,亲手逮住饿鬼,一路拖行过半间屋子,推到这任性的小女人面前。因为迁怒,他用力极限,差点掐断饿鬼的肚子。
「不,不不不不,求求您,不要打我!」
饿鬼吓得绿毛发白,双手抱住脑袋,害怕的大喊大叫。
「我吃得很快了,真的很快很快了,求求您——」
「把头抬起来。」姑娘说道。
惊惶失措的饿鬼,吓得分辨不出声音,还在喊叫着。
「我已经尽力了,还是吃不完,真的真的——我好饱——呜呜呜呜呜——太、太饱了——呜呜呜呜呜——」
它说着说着,泪珠就一颗颗滚出,灯笼大小的绿眼。
信妖在它身边飞转,啧啧有声的打量,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叹。
「我还从没听过,竟有饿鬼会饱得哭出来。」
「我吃太多了、我吃太多了——」
「你到底吃了多少?」
「已经有五十四个了。」
饿鬼擦着眼泪,脑袋跟四肢都缩小,就是肚子还是大得惊人。
「我会努力的,一定会再吃、再吃——」
信妖又飞转几圈,突然凑近细看,长长的咦了一声。
「我认得它!」
它更讶异了。
「当年,有个人酷爱吃肝,不论牛肝猪肝、驴肝马肝都吃过,后来连人的肝也吃,尤其最爱吃婴儿的肝,最后被前任砚城主人责打成饿鬼,封印在雪裹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