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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上搁着一盏茶,还冒着热烫的烟,她端起茶碗,轻轻啜了一口,发现茶碗里只剩黝翠的茶叶,连熏香用的茉莉也消失无踪。
姑娘在大厅里,听着各方提供的线索。
「昨日夜里,晚香玉还开着。」晚睡的人这么说。
「太阳刚升起时,城里还采得着蜜。」早起的粉蝶这么说。
忙碌的蜜蜂,在大厅里飞进飞去,最后落在姑娘的发上,说出最详尽的讯息。
「今早,有个旅人拿走识字墙的一块砖,离开了砚城,经过的地方到处开着花。」蜜蜂们倾巢而出,追着旅人的行踪,再一一回报。
姑娘眨着清澄的眼,美丽的容颜,还带着一份稚气。她用脆脆的嗓音,轻声问道:
「那旅人往哪个方向去了?」
「东边。」
「那旅人是乘车、骑马,还是走路?」
「走路。」
她想了一会儿。
既然是走路,那么旅人与石砖应该距离砚城还不远。她要是尽快追上去,就可以赶在旅人踏进雾海之前将石砖追回来。
雾海是一片沼泽,边缘有摆渡人,外人出入砚城,都必须经过雾海。天晴时乘船,不到一刻锺就能到雾海的彼端。
若是遇上天阴的时候,就无法判定要花费多久的时间。
她望着窗外,正在瞧着天色,灰衣人搀扶着一个老人走进了大厅里。
老人家头发、胡须,都白得像是雪。他哭着哭着,哭得好伤心,胡须跟衣裳都被眼泪沾湿。
「姑娘,你得想想办法。」他泪眼汪汪,像是同时失去了所有的孩子与孙子,哭得肝肠寸断。「我家的花儿,一朵都不剩了。」他是历代相传的护花人,看顾雪山南麓的一树茶花,从少年、青年、壮年到老年,一生全给了那树茶花。
瞧见满树的数千朵茶花,在眨眼间消失,他悲痛地差点昏厥。
老人的哭声,回荡在大厅内,惹得人们都哭了。然后,粉蝶、蜜蜂,跟庭院里的草啊树啊,也跟着哭了起来。
砚城内外,每个时节都有不同的花盛开。一旦没了花,周遭就失去了颜色,就连砚城也不再是砚城。
姑娘只能安慰大伙儿。
「别哭了、别哭了,我这就去把花找回来。」
她刚走出木府,石牌坊的下头,已经有个肤色黝黑的男人,骑在枣红大马上正在等着她。
「上来,我送你去。」男人伸出手来。
她嫣然一笑,接受了他的好意,伸出软软的小手。男人稍一用劲,就把她带上马,用高大的身躯,将娇小的她护卫在身前。
「朝东方走。」她转过身来,抬头仰望,用脆而悦耳的声音告诉他。「要很快。」
「多快?」他问。
「像夏天的晚风那么快。」
一抖缰绳,枣红大马就奔跑了起来,载着他们穿过街道,飞奔出了砚城,速度快得没有人瞧得见,只感觉一阵风经过。
沿着雪山边缘奔驰,眼前是宽阔的平原,土壤受到血水滋润,在这个时节里,遍地都该是黄澄澄的油菜花
但是,这会儿触目所及,油菜花全部枯黄了,就连绿叶也显得憔悴。
姑娘轻拍男人的手,男人就扯住缰绳,停下马儿。
「你们怎么了?」她弯下身子,问着油菜花,乌黑的长发也像瀑布般流泄。
枯萎的花无力回答,倒是垂头的绿叶还能挤出一些声音。
「我们太累了。」绿叶累得连晃动的力气都没有:「不久前有个旅人经过,他走过的时候,我们无法控制的开花又开花,把这一季的力量都耗尽。」
「请问,他往哪个方向走了?」
「东边。」绿叶的回答跟蜜蜂一样。
「谢谢你。」她说道,再度拍了拍男人的手。
男人先拉住她的身子,确定她坐好之后,才有策马奔驰起来。枯黄的油菜花田,飞快的往后逝去,马的速度连风都追不上。
油菜花田的尽头,是一处水潭,潭边坐着一个小女孩。她满头白发,衣裳是黯淡的黄褐色,正用手抚着心口,不断喘着气。
马儿在水潭边停下。
「你还好吗?」姑娘关怀的问道,认出那小女孩是桃树的精魄。
小女孩抬起头来,仍是喘个不停,眼里满是泪水。
「刚刚有个旅人经过,在这儿歇息了一会儿。我不知怎么的,开了好多好多的花。我年纪还小,不该开那么多的花,那旅人离开后,花也凋谢了,我就成了这副模样。」她啜泣着。
「请问,他往哪个方向走了?」
小女孩伸出手,指着东边。
「谢谢你。」姑娘说道,用脆亮的嗓音,安慰对方。「我会尽快回来帮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