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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眉(43)



「天荒地老……」画眉直视着他,缓慢而清晰的宣布:「不、可、能!」论完,她奋力挣脱,掉头就走,直直走出这间屋子。

偌大的卧房里,只剩下夏侯寅。

他喉咙紧缩的站在原地,看着自己那扭曲、留不住她的空荡双手。

天荒地老。

不可能。

他疼痛不已的闭上了眼,那每一个字,都像钉子般,深深钉入他的心头。

黄昏时分,画眉走出风家。

管家早已备好轿子,在门前等着,她却坚持拒绝,径自徒步离开,不肯再接受夏侯寅做的任何安排。

她经过了几条街,走了许久许久,才回到自家院落。莺儿正在做晚饭,没听到她进门,她走进屋里,转身欲关门却看见,夏侯寅就站在对街,无底的黑眸,静静望着她。

她拒绝了他的安排,他却一路跟着她回来,不肯让她落单。

既然伤她那么重,如今这些殷勤又有何用?

画眉水眸如冰,她冷着脸,当着那个男人的面,把门重重关上。

暮色渐浓,而后,月上柳梢头。

屋子里头,点了烛火。

画眉坐在烛火下,心乱如麻。有太多太多的画面,如走马灯般,一一浮现眼前。

那些人、那些事,她原本以为自己都忘了……她多想忘了!

偏偏,就是忘不了。

寿宴、珍珠项链、董絮、大雪、休书。

他的声音。

柳氏画眉,嫁入夏侯家多年,未曾有子,故以此休离书为证,从此断绝夫妻之名,日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立书人,夏侯寅。

他说过的。

断绝夫妻之名。

明明是他亲口说过的。

日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那么,这一切的安排,他们在赤阳城的相遇,他对她的几番相助,又是为了什么?

是耍弄吗?

他费了这么多功夫,就为了耍弄她?

那嘶哑的声音,反复萦绕耳畔。

画眉。他说。我是不得已的。

她在烛火下,紧紧闭上双眸,指甲陷入柔软的掌心。

画眉。

她为什么忘不了他说的话?

我是不得已的。

她的手握得更紧。

她气恼着、愤怒着,却也知晓,这一切的纷扰都该是有缘故的。但,她却猜不出来龙去脉,更无法原谅,他竟这样对待她。

我是不得已的。

她的心更乱了。

门帘被掀开,莺儿走了进来。她端详着主子的神情,考虑了一会儿,才怯怯的开口。

「夫人,」莺儿轻唤。「外头有位老爷子,说想见您。」

「我谁都不想见。」

「可是……可是……可是那老爷子跪在门前,说您要是不见他,他就不起来。」莺儿为难的说,双手揪着裙子直扭。

画眉望着烛火,心里隐约猜出,来的人是谁。

半晌之后,她叹了一口气。「算了,让他进来。」

「是。」

莺儿福了福身,咚咚咚的跑出去。没一会儿,就领着一个头发花白、满面是泪的老人走了进来。

才走进屋里,瞧见画眉,管事的身子一矮,立刻就跪了下去。

「夫人。」他哭着叫唤。

「我已经不是夫人了。」画眉淡淡说道。「莺儿,扶老人家起来。」

老人虽被扶了起来,眼泪却还直掉。

「夫人——」

她伸手制止,不让对方再说下去。「管事,如果您这趟来,是想为他说话的话,您现在就可以走了。」她有言在先。

管事却摇了摇头。

「夫人,我这趟来,我并不是要为虎爷说话,只是……」他老泪纵横,却坚持要说。「只是有些事情,当时不能跟夫人坦白,所以伤了您的心,我心里实在难安。」

画眉没有回话,只是望着烛火。

管事擦了擦泪,慎重说道:「夫人,您听我说。虎爷跟二夫人,从来没有在一起过。」

她陡然站起身来,像被刺着最痛、最脆弱的那一处,脸色变得雪一般苍白。「我不听这些!」

「夫人,您不能不听。」管事却坚持说下去。「因为,这一切都是为了保全您。」

「保全我?」

管事点头。

「当初,贾欣所垂涎的,不只是夏侯家,还有夫人您。」他深吸一口气,知道此时不说,只怕就没机会了。「虎爷知道,贾欣权势过大,这一关难过,所以才会请二夫人一同演了戏,激您离开凤城。」

画眉僵在原处,一动也不动。

「您离开凤城后没几日,贾欣便派人押走虎爷,抄了夏侯家,二夫人也被带进贾家。」管事看着她,一句一句说着,执意把她不知道的真相,全部告诉她。「虎爷在狱中,受尽严刑拷打。虎爷早知道,贾家一旦出手,就不会留他活口,所以在嘴里藏了药。他撑了十多天,让所有人都有时间逃远了,才吞药假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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