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道目光越过一排排的大巴座位，锁定在前方某一颗头发茂密的脑袋上。

顾承阳侧着头，正和邻座的女生密切交谈。

两人同时轻轻叹了口气。

VAS 的工会福利，可以以优惠价参加春秋旅行社太湖骑行一日游。她们两个非员工得以蹭到福利，还要多亏邱如雪的那个同事 Jacky，不知用什么办法，从工会负责人那里要来几个名额。邱如雪此人一向爱憎分明。爱憎分明的意思是，她绝不会因为讨厌 Jacky 就放弃他争取来的好处。所以她不但来了，还拉上了乔芝安。两人一上车就往最后一排钻，居高临下俯瞰一车的 VAS 员工，悄声聊八卦。

车子开上高速公路，窗外翠意渐浓，排排的雪松和侧柏从眼前掠过。远离钢筋水泥的森林，连天上的白云都飘得悠然自在了。

坐第一排的领队打开麦克风，扶着椅背站起来。

“大家醒一醒了！欢迎参加本旅行社的高人气路线：太湖骑行金秋品蟹一日游。我是今天的领队……”

邱如雪叉着手往椅背上一靠。“乔老师，今天打算怎么行动？”

“他不是说了吗？湖边骑行然后吃大闸蟹。我个人比较期待吃大闸蟹。”

“我问的是你打算怎么行动？”

乔芝安抿了抿嘴唇。早晨上车的时候顾承阳看到她，一脸惊讶。自从上次在糖果摊遇见以后，他们就没再说过话。

领队精神抖擞地发问，“待会儿到了风景秀丽的太湖边，有三种难度的骑行路线供大家选择。在座的，认为自己身体好的请举手。”

空中伸起寥寥几只手。大多数人会心一笑。众所周知，亚健康乃当代职场人的通病。

领队环顾一圈，不太满意，“这么少啊。那么，热爱运动的请举手。”

他还指望举手的人会变多，结果恰恰相反。

“哎呀，怎么只剩这几个了。最后一排两个美女，看来你们是全车的希望了。”

大家 纷纷回头。乔芝安和邱如雪纤长的手臂伸在半空，两个人都是妆容亮丽，活力十足。众人开始相互打听，公司里什么时候来了这两位美女？怎么从来没见过？

邱如雪眼尖，发现了坐在窗边的 Jacky，撇了撇嘴。

Jacky 的目光却停在乔芝安脸上。

大巴又开了一个小时，才抵达环湖骑行路线的集合点。大家兴奋地跑下车，场面一度混乱。空地上，一群人用各种姿势热身，一群人用各种角度拍照，还有一群人躲在树荫下，七嘴八舌地交流防晒装备。

领队摇了摇头，决定先带领六名“全车的希望”去找高难度路线的起点。穿过一片草丛的时候，乔芝安惊呼一声。

“怎么了？崴到脚了？”

她盯着 Jacky，眼睛瞪得圆圆的，“不是。”

“一定要做好拉伸！一会儿骑行的过程中防护装备要穿戴好！直男也要抹防晒，别不好意思！呐，你们正好四个女生两个男生，先分组做热身吧。”

领队说完了却没人吭声，六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气氛奇怪。

“都愣着干嘛呀？”

乔芝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只是觉得，这也太巧了吧。”

邱如雪问，“什么事情太巧了？”

Jacky 冲她们点了点头，“确实很巧。”

邱如雪瞪着他，“你们认识？”

乔芝安微笑，“嗯，一开始我还没认出来，你变化挺大的。”

“你倒是没怎么变。”Jacky 转向顾承阳，“老顾也是老样子。”

顾承阳做了个打住的手势，“现在是小顾了。”

田露西迷惑，“怎么回事？你们相互都认识？”

和顾承阳聊了一路的那个女生娇声问，“他们也是销售部的？”

顾承阳笑道，“我们颜大小姐问了，三位什么时候加入 VAS 的？”

Jacky 平静地答，“现在加入也不晚。”

邱如雪来回看看他们二人，轻哼一声。

乔芝安盯着颜大小姐发呆。她和顾承阳的手臂好像贴在了一起。

领队大声清了清嗓子。他才懒得理会这六个人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那个，咱们还是抓紧时间开始热身吧。”

所谓的高难度路线，其实只比常规路线多了些坡道和弯路，全程耗时更久。旅行社还算靠谱，虽不是面向专业人士的活动，却给配备了簇新的山地车。大家同时出发，VAS 的三个人一起步就落在后头，Jacky 一骑绝尘冲了出去。

清风掠过太湖吹面而来，带来若有似无的水泽草木气息。

乔芝安和邱如雪并肩，山地车轻盈地划过路面，极目远眺，浅淡山影之间，水天混为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