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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她只是去看看素未谋面的爷爷,很快就回来了,她不要什么新泉集团,何况她若结婚了,也不可能弃家庭不顾,台湾才是她的家,有割舍不了的牵绊。
「既然不放心,干么不自己盯着,非要赴约。」说得酸溜溜的泉武人又一脸阴沉,彷佛有人朝他脸上踩过。
别人的外婆关他什么事,为什么他得去瞧瞧她是否无恙?嘴里咕哝,可是他仍拿起车钥匙,出门去。
「是武人吗?」痰声粗浓的咳嗽从低矮的房间传出。
「是的,阿嬷,我来看妳了。」什么味道,是血腥味吗?
鼻子灵敏的泉武人闻到血的气味。
「进来吧,丫头去上班了,我刚好有事要和你聊聊。」她边咳边说,声音显得有气无力。头一低,他屈身进入还算洁净的小房间,只是空气中飘着一股浓烈的药草味。
「你打算什么时候娶我们家小天?」她直截了当的问,怕自己等不到那一天。
「……不急,我们才刚交往。」他不想骗她,但是迫于无奈。
常婆婆伸出枯瘦的手,拿过床头柜上的相框,发黄的相片里有个年轻的女孩子,手中抱着婴儿,表情显得有些木然。「昨天村长来家里看我,他跟我说,你来这儿是要找云儿的……咳咳……是日本那边的人要你来的吗?」
「是。」泉武人不想隐瞒,这事迟早得说。
「云儿是个命苦的女人,她跟我说她在日本遇到一个爱她的好男人,要接我过去享福……可是没多久,却见她一个人提了行李、挺着肚子回来,她又说,这个好男人迟早会来接她,只是他们暂时不能在一起……」可借太痴心的人总是没个好结局,阿云等呀等,等到了自己的死亡,而那个好男人始终没出现。
「我没见过太苍兄,但他确实是个专情的男人……」泉武人娓娓道出他所知的事实。当年的泉太苍为了他心爱的女人,不惜和父亲翻脸,坚持悔婚,退掉指腹为婚的亲事。
当时闹得两家都不甚愉快,他的未婚妻还因此割腕自杀,阻止他们在一起,虽然后来获救了,但也从此心性大变,对背叛她的未婚夫及好友不断的恐吓威胁,实行极为骇人的报复,不让他们和她一样痛苦绝不罢休。
不想情人和肚里的孩子遭受迫害,再加上来自父亲的压力,泉太苍忍痛送走他最爱的女人,一个人独自面对所有的责罚。
他假意答应原来的婚事,暂缓未婚妻扭曲的嫉恨,一面策画逃离泉家,飞离日本到台湾和情人团聚。他在迎娶途中跳车,坐上预先藏好的车子,一路驶向机场。
被抛下的新娘一得知他又再度背叛,逃向别的女人怀抱,当下刚烈的性子又起,命令司机载她随后追赶,不让他上飞机。
于是憾事发生了,两辆车追撞在一起……
没人知道是蓄意撞车,还是出自意外,因为车上的人全死了,无一幸存。
「原来如此,云儿果然找到个好男人……可惜,咳!咳……」有缘无份,她可怜的女儿。
「妳还好吗?要不要去看医生。」她似乎又更瘦了,面容憔悴。
「老了喔,我很快就要去看我女儿了,不用浪费钱找医生,我知道自己还剩下多少时间。」她最近常梦到死去的老伴,他在向她招手。
「别说丧气话,有病一定要医,我马上连络家庭医生……」她的情形似乎并不乐观。
常婆婆吃力地拉住他的手。「别……别费神了,我这把年纪早看淡了生死,该来的怎么样也阻止不了,我唯一放不下心的是和云儿一样苦命的小天。」
「我会照顾她。」他许下承诺。
「呵……有你这句话,我就安心了。」她又重咳了数声,以手帕掩去喉口咳出的血块。「武人,扶我起来好吗?」
泉武人轻轻一扶,意外地发现她骨瘦如柴,根本没什么重量。
蓦地,他想起常乐天,难怪她如此急切地想找个好对象,看来这对祖孙俩早有预感,老妇人的身子骨大概拖不了多久。
「我呀!没什么好东西留给小天,这对金镯子是我太奶奶给我的嫁妆,不值几个钱,不过具有纪念价值……咳咳,哪天我若等不及看她披上嫁衣,你替我交给她……」常婆婆像在交代遗言,说得仔仔细细。
镯子不重,但心意深重,泉武人注视着款式简朴,用红色绒布包得四四方方的金饰,顿感沉重,她对外孙女的疼爱尽在这小小的传承中。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说实在,他很难感受。他和养父之间虽名为父子,但并无太多互动,比较像是师徒,严厉而不讲情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