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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田小姑娘(9)

“大哥,一口井攸关重要,若我们自己有井就不用走到几里外挑水,冬天溪河都结冻时,唯有我们还有水喝,这井很深,逢冬不竭,若再有个疾病什么的,我们也不怕和别人共用饮水。”这是私人井。

“好像有几分道理。”他被说服了。

“最重要的一点是防旱,一旦旱季来临,缺水缺得厉害,有口井能让我们度过最艰难的干旱。”赵冬雷脑海中闪过连年旱灾的情景,土地干裂,稻穗枯干,一望无际的寸草不生,百姓绝望的眼神……

咦?这画面他在哪里见过,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大哥、大哥,我不要渴死,我们就选这里吧!咱们可以把前院弄平当晒谷场。”好动的牛丰玉喜欢有个大院子让他撒野欢跑,以前的家太小了,一跑就会撞到人。

牛鸿玉眼一眯,轻笑。“大哥,就这儿吧!我看弟弟妹妹都很满意,只是我们要辛苦点。”

“唔。”似乎也只能这样了,他一向拒绝不了底下的弟弟妹妹。

“大哥、二哥,哪需要你们太劳累,喏!现成的壮丁不用还待何时。”牛双玉娇笑扯住两位兄长的衣袖撒娇,眼尾风一送,看向家中唯一堪称“劳力”的男子。

牛家几双眼睛倏地往赵冬雷看去,好似在看一只大肥羊。

“……各位,我的伤还没好全。”

不必这么狠吧!

“受人点滴,涌泉以报。”牛双玉一点也不介意挟恩求报,他们一家人都是读书人,怕拿不动锄头。

“那也要等我的伤好了再说。”赵冬雷没好气的说。

背上、大腿内侧的伤口仍隐隐作痛,他体力还未完全恢复,起码要再休息几日。

“又不是要你搬重物、下田耕种,不过修修屋顶、补补墙而已,不会伤到你的伤处。”眨巴眨巴的大眼闪着天真无邪,彷佛无害的小姑娘。

“……”赵冬雷无言。

看过无耻的,没看过这么无耻的。修屋顶不用爬高吗?补墙得先挖泥吧!这些不是重活什么才是?

但是看到四张犹带稚气的面孔,他话到嘴边仍说不出口,很无力的认命,在几个“孩子”面前,他不做,谁做?

不过说起来他也没大牛辉玉几岁,只是他身高体壮,和文弱的小书生一比,他的确很、好、用。

“大哥,你赶紧去找村长过契,定下这屋,别再让人抢走了。”先下手为快,难保有人也看出这屋子的价值。

“喔!好……”啊!不对,村长是谁,住在哪里啊?

“对了,顺便问划下来给我们的荒地位于何处,等把屋子处理好就得开荒,我们先种一季麦,赶在下雪前看能不能收割。”他们最缺的是粮食。

“好,我去问问。二弟,你陪我走一趟,这村子我不熟……”牛辉玉脸微红的说着,不敢说是自己胆子小,一个人走在陌生的村落还是有点胆怯,四周全是不认识的人。

“我陪大哥,我们一起去找村长。冬雷表哥,弟弟妹妹就拜托你了。”还没安定下来总是不放心。

当年的牛头村死了太多人,因此大半的土地都荒废没人耕种,外人得知这里曾发生瘟疫也不敢来购屋置地,久而久之便成了无主之地,乏人问津,最后由官府接管。

朝廷德政便将无主荒地发给灾民,一户以两亩地为限,无偿过户,若超过两亩地便得出钱购买,一亩地约七、八两,能买多少地端看个人本事,三年内有效,三年过后一亩十二两。

但在这期间免粮税,打下多少粮食皆归地主所有,一来养地,二来百姓有饭吃,一举两得。

不过地也有肥瘠之分,运气好的分到水田,明年开春能种水稻,无福的人拿到的是旱地,只能种种玉米和小麦,算起来三十多户人家共能分得一百多亩土地。

这对原来的村民而言会有点眼红,凭什么外来的人可以平白得到土地,而从上一代就住在这里的他们却没有,未免不厚道,新旧的冲突潜伏着,不知哪一天会爆发。

等牛家兄弟在村长处转了一圈回来后,正巧看见赵冬雷挽起袖子,提了一桶泥倒在屋前。

而地上已经有几桶泥,以及……排放整齐的瓦片?

两人心里纳闷着瓦片打哪来?看来很旧了,像是刚从别人的屋顶拆下来……啊!不会吧!

兄弟俩面面相觑,心中有了答案。

“大哥、二哥,牛头村真是个好地方!”头上裹着布巾防灰尘、蜘蛛网的牛双玉笑着拧干抹地的巾子,她正在擦拭一张小凳子,已经连洗三遍了,还用酒擦过一遍。

“水从哪里来?”要往溪边打水太远了。

“井。”她指着未加盖,砖砌得有半人高的井口,井边还有拉水的装置,半腐烂的拉绳现已换上新绳。

等等,这条绳子很眼熟,好像是某人用来绑牛的,那人刚好是个官,正九品,为人很小气。

为了让灾民尽快融入牛头村,所以地方官员每一户送两副农具,耕牛十头轮流用,那条绳子便是拉着十头牛进村时用的,一头接着一头串成一串,谁家先到谁就优先使用,用完再决定下一个是谁,以此类推,直到所有的田地都耕完再看谁家要养下那匹牛。

牛一送到,那条绳子就松开了,照理说应该摆在村长家,看是要还回去官府或是留下来。

可现在绳子居然在他们家,这……牛辉玉和牛鸿玉心里很不安,这占为己有好吗?有偷窃的嫌疑。

“井水不脏吗?”通常许久未用会有污泥淤积。

“把井面的枯叶捞起来后,底下的井水很干净,喝起来有股甘味。”底下大概是地下河流,活水,任何脏污一掉下去就会被暗流带走,因此清澈无比,不比山泉水差。

“那瓦片呢?”不会平空出现吧!

“我们有好邻居呀!”她指着离他们最近的空屋,上头的屋顶已缺了一大角。

妹妹的杰作。

“那是人家的……”两位牛家哥哥很头痛。

“无人居住之屋可自取可用之物,这是上面说的,我还让小丰拿了不少锅碗瓢盆、水缸、木桶什么的,用得到的尽量拿没关系。你们看妹妹很能干,烧了一大桶水,把这些东西用滚水煮开后就能用了。”能省下一大笔银子。

“妹妹呀,那也不能随便乱拿……”万一那家还有人,哪天回来一瞧见满室皆空,真没法交代了。

“大哥、二哥,别担心了,快拌泥吧!我刚瞧见屋后的土堆具有黏性,便让冬雷表哥提了两桶回来,抹在墙上很快就干了,而且不容易渗水。”和现代水泥有几分相似,拌上含沙的溪泥有保固作用,坚硬程度不下混凝土。

牛双玉挑中的屋子是一间灰瓦砖屋,看来约有十来年历史了,墙面有多处岁月侵蚀的破洞,不大,约男子拳头,而屋顶的大洞像是被刮大风时折断的树干捅破,稍微塌陷。

从外观来看的确是残破不堪,和废墟没两样,但牛双玉大约走看了一遍,发现里头几间屋子还保持得相当完善,稍加修整后就能入住,无须再打床修炕,添购家什,只要漆上一层漆就会跟新的一样,屋子内部损坏并不严重,处处看得出前任屋主的用心。

若非一场瘟疫毁了这家人的平静,现在他们应该还安好地住在这儿吧。

“你让我们拌泥?”这泥要怎么拌,看来黑黑浊浊的,还有腐泥的臭味,乱恶心一把的。

“不许埋怨,我们是没有爹娘的人了,凡事要自己动手,你们看冬雷表哥弄了一身泥都没抱怨,你们还好意思嫌弃吗?”不能随便有依赖性,他们要开始独立的生活。

一听妹妹提到已过世的爹娘,牛辉玉和牛鸿玉眼眶一红,默然地挽起袖子和长袍,两手插入溪泥中和土块搅拌。

“大哥、二哥,我不是故意要惹你们伤心,但我们只剩下彼此了,没人可以依靠,我也想回到有爹有娘的时候……”如果早知道是一句屁话,不是每个人都有重来一次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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