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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田小姑娘(16)



“青天大老爷,你认识无法无天、无恶不做的强盗吗?你和他们不是一伙的吧?”一看自称主簿的男人似与郑家兄弟有交情,牛双玉连忙揉红双眼,装出受害的模样。

一听“青天大老爷”,想当官想疯了的余主簿乐了一下,但又听到同谋,嘴边的一点笑意为之凝住。“本主簿怎会是强盗,小姑娘莫要胡言乱语,我们是公差。”刚好路过听到喧闹,因此来逮人的。

“那你们为什么不把人捉起来,放任他们为非作歹?”她故作天真的偏着头,利用瘦小的外表“童言童语”。

若她不说,真像八、九岁的丫头,反倒她身后壮实的牛丰玉倒显得比她年长,说是哥哥也有人信。

余主簿干笑着挠挠耳,摆出严肃的官架子。“他们不是土匪,是本县城的杀猪户……”“青天大老爷收贿吗?”她一脸无知的问。

“嘎?!”余主簿冷汗直冒。

他收贿呀!在衙役当差的谁不会收个三、五两的孝敬,只要没犯什么大事,手一抬就放过了,可是这不能提呀!大家心照不宣,只能做不能说,暗暗收些好处。

余主簿家就常收到郑家兄弟送来的蹄膀、三层肥肉和一些应景的节礼,他还夸过这几人上道。

“不然遇到有人行恶为何不秉公处理,好像有心袒护似的。”官字两张口,上口吞钱,下口要命。

“哪……哪有不办理,是要先了解来龙去脉,不好先入为主骤下评论。”哎呀!这汗怎么越流越多,他没事凑什么热闹非要来瞧瞧,想争个擒匪的头功好平步青云。

“大人不晓得他们是惯犯吗?同样的事可能不只一次,你们怎么也不管管,我和我弟弟年纪小,只想赚个三餐温饱而已,这样也不行吗?”她佯哭的抽起鼻子,有模有样的扮起悲苦小姑娘。

牛双玉悄悄伸手往弟弟的腰肉一掐,弱声的喊了一声哭,牛丰玉泪珠儿直直落,哭得好不伤心,引人唏噱。

他是真哭,并非做假,因为姊姊掐得他好痛,他痛到大哭,觉得好委屈,他们是亲姊弟吗?下手这么狠。

“可怜喔!没爹没娘的孩子就是命苦。”卖栉瓜的老婆婆说得不大声,但有耳朵的人都听得见。

一人开口,其他人也七嘴八舌的落井下石,夸大的描述适才的情形,加油添醋的群起攻讦,没人为郑家兄弟说一句好话,全在指控他们昔日的恶言恶状。

谁没被郑家恶人斥喝过,谁少吃了一点亏,他们平时就不是好相处的,若是说上两句不中听的话,轻者被砸摊,臭骂几句;重者还会动手,狠踹两脚,让人不要多管闲事。

“就是呀!人家好好的摆摊,偏要来闹……”

“真是太不要脸,瞧人家小姑娘多可怜,弱不禁风的,还好意思对人家下手……”

“不过十文钱的摊费,三天一市集,就算占了一个月,十次才一百文,多卖几斤猪肉就回来,何苦为难这对姊弟。”

“哎呀!郑家兄弟也不是头一回干这种事,上次卖鱼的老汉和他孙女不就是一文钱也没赚到,还倒阽了摊费和一篓鱼?最后一老一少抹着泪走掉,直说活不下去,要回家上吊……”

“对对对,还有之前卖油条烧饼的父子,整个摊子都给掀了,油锅倒了洒在身上……唉!那才是真惨,当父亲的没多久就死了,小儿子为了葬父,卖身给人当奴才去了……”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把余主簿搞得非常头大,他不快的瞪着还想求情的郑家兄弟,心里仍有息事宁人的意思。

“都给本主簿安静安静,待我问明白了再说。”他先平息众人,再把郑家兄弟捞出来,还想吃块肉油嘴。

“人证物证倶在,还要问?大人不会收了别人的好处,要吃案吧!”有刺的骨头也咽得欢?

被这话噎到的余主簿当下有下不了台的难堪,恼羞成怒的沉下脸。“我不是大人,只是个小主簿罢了,你一个小姑娘见好就收,不要胡搅蛮缠,你再闹我就捉你蹲大牢。”

看出他有意私了,不肯主持公道,牛双玉声音略微一扬。“土匪行径不能告官,那要律法做什么?大家都占山当土匪算了,地也不耕,田也不种,坐享其成等天上掉银子。”

“你……刁民。”口齿太伶俐了,叫人招架不住。

“主簿大人不管,我可以去找知县吗?知县不受理再找上知府,若是知府也两手一摆,不顾百姓死活,我干脆去告御状好了……”

“你、你……”越说越荒唐,一点小事也要告御状,她以为皇上是她说见就见的吗?真是戏看多了。

余主簿正想着如何为郑家兄弟脱罪,赶紧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就不信一个半大不小的丫头他还应付不了。

这时,一道低沉的笑声从后边传来,他一听见这熟悉的声音,当场就怂了。

“呵呵呵,谁都可以去告御状,只要敲响登闻鼓,再把自个儿弄得半死不活、血流不止就成,不过也不到那么严重的地步,还有本官在。”为官者当爱民如子,解百姓之苦,为民分忧。

“大人……”余主簿面上一讪,拱手作揖。

段青瓦面容冷肃的一挥手,示意要他不用行礼,但一转身又是一张笑脸。“小姑娘,胆儿不小,居然敢戏弄官差,殊不知谎报也是有罪的,扰乱地方安宁的罪可不轻。”

“我哪有戏弄官差,实话实说也有错?”牛双玉不服气的扁着嘴,她最讨厌当官的。

有钱座上宾,无钱莫进来。

“你指称他们是土匪?”知县大人段青瓦眼神一扫,抵死不认的郑家兄弟直摇头,摇得头都快断了。

“敢问大人,不告而取的偷儿叫什么?”想抢她的银子便视同破门杀父的仇人,轻饶不得。

“贼。”他不假思索的回答。

“那穷凶恶极、抢人财物的,又称什么?”她设了个套儿请人跳,不怕人家不入瓮。

“土匪。”啊!陷阱。

话一出口,段青瓦就发现上当了,被看似单纯的小姑娘摆了一道,他略微懊恼的气自己不谨慎,竟会犯如此明显的错误,他太小看人了,也不该一时疏忽,落实了郑家三兄弟的罪,他们三人的行为还不到土匪的地步。

其实他早就在对街的茶楼飮茶,从二楼厢房里从头看到尾,没有一丝遗漏,他还觉得小姑娘挺聪慧的。

原本他没打算出手管这件事,天下不平事太多了,想管也管不了,小姑娘也该学一课,凡事不该强出头,该妥协的时候就要低头,拿玉瓶砸石头得不偿失,吃亏的是她自己。

谁知她脑子转得快,把事情闹大,甚至大声嚷嚷激起百姓的愤慨和惊惧,逼得官府不得不出面。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民怨勐如虎,比苛政更可怕,一旦百姓被激得失去理智,怕是小小的地方官也镇压不住。

于是敬佩之余,段青瓦也有些哭笑不得,这年头的小姑娘都这么剽悍吗?为了一点小事构陷人入罪。

“官差大人,你们还不把人捉起来,大人都亲口证实是土匪了,那便是证据确凿,还不打入大牢,秋后问斩。”电视上都这么演,她照本宣科地狐假虎威一番。

斩……要砍他们脑袋?!郑家兄弟三人眼睛一瞠,吓得面无血色,想省点摊费而已,怎会摊上杀头大罪!

“大人……”官差们不确定的一手放在刀上,等着大人的命令,他们不敢自作主张。

“没事,本官和小姑娘聊聊。”段青瓦一抬手,让人暂退一旁,他笑笑的走上前。

“大人想包庇罪犯?”牛双玉有点问罪的意味。

他眉一扬,略感有趣。“我看他们比你还惨,小姑娘何必得理不饶人,多给自个儿树敌。”

“大人此言差矣,若是有人犯错却不用受到处罚,那么要律法何用?今日他们为了十文摊费就敢强行赶人,甚至要扣下我的板车,抢我辛苦赚的银子,哪天见人身怀万贯还不谋财害命?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一时的纵容便是他日的弥天大罪。”她又不常入城,管他什么敌人,再说有个善武的高手保护,牛双玉根本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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