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泊岸(20)

作者:葛蔓蔓 阅读记录


徐云朗走进来,在李遥身边坐下,先用碘酒给镊子消了毒,等了一会儿,看看李遥,问,“哪只手?”

李遥伸出右手,用左手指了指无名指的指尖,“这个。”

台灯下,她的手指白皙纤长,指腹上一根细细小小的刺分外明显,徐云朗暗吸一口气,伸手托住她右手,又用大拇指和食指捏住她受伤的指尖。

肌肤相贴的一瞬,两个人都有些不自在,很快调整过来,徐云朗小心翼翼用镊子将木刺露出来的部分夹紧了,动作轻缓,一点点拔了出来。

李遥只觉指尖一轻,方才刺痛的感觉好了不少,又好奇地凑上去看粘在镊子上的木刺,额头轻轻擦过徐云朗的额头,他很快地往后躲了一下。

李遥被他的反应搅得一愣,心里有气,指尖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被捏疼了。

她心绪复杂,将手挣了挣,徐云朗却不松开,她眼神不悦看向他,他无奈解释,“我看一下拔干净了没。”

话音刚落,他用棉签蘸了碘酒给她消毒,等了几秒,食指指腹又在她伤口处按压了几次,反复问她,“疼吗?”

李遥被他捧着手,心里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心猿意马地看过去,见他目光清亮,唇角绷着,她能感觉到他的鼻息,离得这样近,同她的相交着,他身上的气味,莫非真是木头的香气,怪好闻的……想着想着,心头急跳,脸颊和耳尖泛起了红。

听到他问话,才猝然反应过来,一时慌乱,糊里糊涂“嗯”了一声。

徐云朗皱了皱眉,松开李遥的手,“看来还没拔干净,你等下,我找根针来,把伤口挑破了再找找。”

李遥的手空落落垂下来,又听他这样说,急忙否认,“好了,没有了,我刚说错了。”

徐云朗无奈,问她,“真没问题?”见她窘迫,不好再帮忙,便叮咛道,“那你自己再按按伤口,看伤口里还有没拔干净的碎屑没。”

李遥依言试了试,“没有了,真的好了。”

说完,见他又是一脸若无其事,看了她一眼,面无表情应道,“没事就好,以后小心点”,往边上挪了挪,离她远了些,收拾东西。

李遥心里忽然又微妙起来,不过是碰了碰手,她方才心乱跳个什么劲,又想到他好几次的躲避,现在又一副不过是作为邻居好心帮忙的样子,愤愤想:她也没想跟他怎样,他何必这么避嫌?

一瞬间,竟有些不服,来魏县的路上,她还在琢磨,该如妹妹所说,好好找个人谈恋爱。

谁成想,才过了几个小时,她就被人嫌弃了:有种出师未捷身先死的挫败感。

心里琢磨了好一会儿,看他起身,跟她道别,“我走了,早些休息。”

李遥送他到门口,手臂有意无意揽了他一下,又弯了弯眼睛对他笑,随即定定看过去,眼底蕴出些缠绵的不舍,流连地,依恋地,有意绕着他打转,而后渐渐淡去……

徐云朗一瞬失神,被她的眼神定住,只觉如蛛丝一般将他困住、黏住,令他无法动弹,喉头滚了滚,平息了几秒,眼神渐渐暗下去,坚定地转过了身,大步离去。

李遥关上门,没看懂他最后的眼神是什么意思,人却先靠在门上长长吁出了一口气,长这么大,她是第二次用这样的眼神去看人。

而第一次的对象,也不是王明昭。

那会儿她工作不久,公司总部调过来一个男的,叫林均,长相不算特别突出,为人倒是大方爽朗,很快就和办公室里的人混熟了。

她因为一向是个冷清性子,也只跟那人维持着客气疏离的同事关系,直到有一回,公司安排大伙儿一起去平城郊区一家庄园。

晚上,有人去泡汤,有人在烧烤,她坐在一处天幕帐篷里发呆吹风,他走过来,对她笑了笑,递给她一瓶刚打开的饮料。

她和他聊了很多,他兴致勃勃说起老家的一处山,小时候同他外公去山里玩儿,里头的高树密林是怎样的,吃了什么从前没吃过的山货,那些山民又有什么样的奇妙风俗……

她听得入神,只觉他意气飞扬的脸在夜幕里分外迷人,又听他问,“你呢,从小到大有什么有趣的事儿吗?”

她果真搜肠刮肚去想,最后,说起的,都是些极琐碎的小事,诸如五六岁时去外婆家,把她种在阳台的黄瓜花全掐了用绳子串了戴在头上做花环,外婆气得不行,赵春华就把她护在身后。

八九岁那会儿上自然科学课,回家就让李宏毅帮她买鸡蛋孵小鸡,后来,李宏毅不知道真从哪里搞来只抱窝的母鸡,又买来了蛋,孵了二十来天,有天放学她听到小鸡细弱的叫声,一看才知道,是小鸡要出来了。她等得着急,以为小鸡出事了,自己破不了壳,心里一急,上手捞了只鸡蛋就想帮忙剥壳,母鸡也急了,扑上来就叨她。她的手给啄了个小口子,鲜血直流,李宏毅回来哄了她好久,又跟她讲道理,母鸡不是有意的,是以为她要伤害它的宝宝,才啄她的。

林均听得朗声笑起来,她却渐渐眼睛酸胀,童年里更多的记忆,是赵春华和李宏毅无止无休的争吵……

他看出她情绪有异,追问之下,她竟然真跟他说了不少,她从不是个随时能敞开心扉的人,那晚,却在他温柔的注视下,变得全然不像自己。

她印象里,林均很是开导了她一会儿,她渐渐又恢复过来,笑语连连。

不知过了多久,人已走得差不多了,她和他也不得不起身回房,坐了太久,腿有些麻,他伸手扶了她一把,松手的时候,指尖在她指腹上流连许久,很有些缱绻的味道,她也粲然看向他,眼神欲语还休。

那之后,他又主动约过她几次,都被她拒了。

她那时,已选定了王明昭,打算同他走下去。那晚突如其来的心动,像是心底有一颗小小的火种被唤醒,冒起星星点点的火花,可也不过是一次意外。她不想看到,激烈燃烧后的一地狼藉,像赵春华和李宏毅那样,因而不需要那种短促的激情。

许多年后的夜晚,她恢复了单身,因为徐云朗,又想起了林均,像是一粒石子投入已经平静了许久的湖水,身体里荡起一层又一层的涟漪,无法平静。

这感觉,白日里忙碌时是想不起来的,也许,若没有今夜那一根木刺,她仍旧会是平静的。

李遥被这涟漪搅得燥热起来,她洗漱了躺在床上,拿出了阮甜送的小玩具。

脑海里,有许多林均年轻时候的样子,也许是因为时间过去太久,她有些记不清楚了,总觉得差一点。

快要结束时,猝然间,那张脸变成了徐云朗的样子,他线条分明的脸,他身上木头的气味,他抓着她的手不放,声音温柔地叮咛她,眼神复杂地盯着她看……

李遥低吟一声,扯过被角捂住了脸。

第18章 不就是想着他自娱了一回

徐云朗回了三楼,在客厅里闷闷坐着,心里起伏难平,周慧容从房里出来,问他,“怎么不睡觉?刚干什么去了?我刚睡下,就被你给吵醒了。”

徐云朗一时不知怎么回答,装模作样拿起手机,好一会儿,见周慧容神色奇怪打量他,忙随便找了个借口,“楼下不知从哪里来了只猫,爪子伤了,我给处理了一下。这就回屋了,你快去睡吧。”

周慧容没怀疑,点点头转身回了屋。

李遥一夜好睡,早上出楼梯时,一眼看到徐云朗和一个老太太,手里拎着东西迎面走来,她心里一慌,忙蹬蹬蹬跑上了楼。

周慧容只看到一片衣角一闪而过,以为自己眼花了,问徐云朗,“刚是不是有人。”

徐云朗顿了顿,想着方才她急急逃走的样子,不知为什么,心里的不快纾解了不少,低低应了一句,“没有,你看错了。”

“唉,我这老眼晕花。”周慧容叹气,徐云朗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同类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