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望应该被清除吗？”

“欲望分为善、恶、无记三种，善欲发扬，恶欲压抑，非善非恶的欲望……”

汶仁闻着空气中出现的淡淡甜味，突然沉默下去。

他像是踩在一片粘稠的蜂蜜糖浆里，心底不受控地涌出甜蜜幸福的喜悦感。

这肯定是不对的。

口腹之欲这种非善非恶的欲望，不需要出现在他的意识里。

他拥有善欲就够了，当每个人的内心都只剩善欲的时候，这个世界就不会再有疾苦！

【集谛】

睫毛颤动，汶仁睁开一双金色的眼睛，像是摄魂夺魄的黄金，又像神佛自西方云端瞥来的一眸注视。

“就让我审判……你内心深处最大的欲望吧。”

旋转的网球在打出的瞬间便化作一只缓缓睁开的黄金眼，将祝诚内心深处最大的欲望看得一清二楚。

——

断断续续的破碎哭泣声传入耳中，隐隐还有少年埋怨自己的声音。

“该死…呜……该死的……都怪我，都是我的错……”

“为什么非要出风头…为什么非要上去抽签……呜，我没有带领好他们，我没有能力……”

不是的，你有这个能力，你是个很好的队长。

会在小组赛输掉，是我们所有人的实力不济，是我们不够努力、不够天才、不够有实力。

上一届的U17世界杯，是祝诚第一次参加世界性的、和其他国家的选手同台竞技的比赛。

在此之前，他们在福建深山一个很破旧的地方训练。

吃饭靠自己种地养殖、去山下采购，洗澡需要去热水房打热水，再兑着凉水举盆冲澡。

那是祝诚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生活条件不好，也是第一次在那么艰苦的环境下，和一群来自天南海北的同龄人训练生活。

那么多苦都坚持下来了，最后的结果却是那样的。

他们怀揣着想要获得好名次的梦想前往世界赛场，却撞得头破血流、惨败而归。

就像一群在村里攒了半辈子积蓄的人第一次来到大城市，却发现自己的积蓄甚至不够在大城市里几l天的开销一样。

那种如大山般的落差感，几l乎压碎了他们每个人的壮志雄心。

那也是祝诚第一次真正理解了闻霄满中国寻找队友的行为。

他知道闻霄一直在做什么。

他们都是北京人，时常聚在一起聊天打网球。

闻霄去了很多地方，还为了找人，在身上留了几l个被铁水烫过的疤。

“值得吗？”他不理解，就只是心疼自己的朋友为什么要吃那么多苦。

“那不行，奥特曼拯救世界的时候还需要人类帮助呢，我拯…当世界第一，当然也要别人帮我了！”

闻霄叉着腰，理直气壮抬起下巴，黑发蓬松像只骄傲的小动物。

“你说对不对，文山，你肯定会帮我对吧？”

“没错，你想干什么我都帮你！”

袁文山立刻举手表态，“抛头颅撒热血，两肋插刀！”

“嗯，好兄弟！”闻霄非常受用，受用到背后像是有尾巴转成了螺旋桨。

他又得意看来，“祝诚哥呢？要不要来帮我成为世界第一！”

祝诚虽然比他俩大，但当时也属于年纪小的范畴。

没怎么犹豫，祝诚就答应下来。

“行啊，要是有能用得着我的地方，我肯定会帮忙的！”

要是有能用得到我的地方……

“咔嚓”“咔嚓”的碎裂声在耳旁响起。

一切的回忆破碎成迅速消失的玻璃碎片。

祝诚从自己的欲望中清醒过来，眼中是前所未有的清明。

黄金眼在瞬间消失，汶仁紧紧闭了下眼，再睁开时闪过几l分复杂。

每个人的心中都存在各种各样的欲望。

他使用【集谛】后，可以从那些欲望中选择其一，放大并破解。

但当某一个欲望足够强烈时，就会挡住其它的欲望，只留给他唯一的选项。

而这唯一的选项是善欲的话，汶仁就对它毫无办法。

获胜——这就是祝诚此刻最强烈的唯一欲望。

垂下握拍的手，汶仁没有管落地的网球，直接朝教练看去。

教练会意，对裁判比出弃权的手势。

裁判再次确认后宣布了汶仁弃权，祝诚获胜的结果。

祝诚茫然又困惑，反应好几l秒才走到网前。

没有握汶仁伸来的手，他皱眉问，“为什么弃权？”汶仁浅笑，“因为我发现，我的一些想法是错的。”

祝诚：“什么想法？……话说你不再用贫僧、小僧称呼自己了吗？”

“其实我本来也不喜欢那么称呼自己。”汶仁眨了下眼，金眸熠熠生辉。

“我原本以为你会是个欲望很多的人，因为你的网球…很多变，但之后查看你的欲望，我又觉得之前的看法不对。”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总之就是你的‘人生百味’和我认知的正确产生了冲突，但我既无法推翻你，又觉得你的想法…至少某些方面是对的。”

汶仁说了很多，他还从未和陌生人说过这么多。

从小生活在寺庙里、和一群年纪差距巨大的老僧一起生活，整日只有佛经陪伴的他，从祝诚的网球中感受到了鲜活。

“总之，谢谢你，等我想通今日的感悟后，会再去中国找你的。”

祝诚点点头，笑道：“欢迎，到时候可以尝尝我做的菜。”

汶仁：“这将是我的荣幸。”

祝诚：“话说，你突然弃权真的没关系吗？”

之前侬蓝和派吞那么害怕都无法弃权，汶仁一个眼神，教练就同意了。

这家伙不会是什么王子贵族吧？

汶仁笑笑，“你没有恶念，我继续和你打才是错的。”

祝诚：“……噢。”

果然他还是无法理解一些信教者的脑回路。

——

单打三结束，中国队和泰国队的比赛分出胜负。

中国队3：0战胜泰国队，只要明天再和英国比完，这场小组赛也就结束了。

双方选手网前握手。

刘月华将两根剥了皮的细树枝递给侬蓝和派吞。

“这就是袁大师送你们的开光佛器，佩戴一个小时就算驱鬼成功。”

“就这么简单？”

侬蓝、派吞小心翼翼接过两根树枝，放在手中认真端详。

汶仁闭着眼睛‘望’过去，平静的声音中难掩好奇。

“开光佛器？”

袁文山眼睛不眨的扯谎。

“没错，开光佛器，不过是我们中国那边的，泰国佛教看不出来很正常。”

不知道为什么，汶仁没有拆穿他的谎话。

双方队伍友好握手。

分开时只有何凯旋受到了些许阻拦，好在最后还是安然无恙的度过了。

——

澳大利亚队和日本队的最后一场，以日本队远山金太郎的网球打中飞鸟、澳大利亚队高尔吉亚认输为终结。

日本队3：0战胜澳大利亚队。

艾邦喝了口冰水，评价道：“那个叫远山金太郎的小子很厉害啊。”

“嗯，确实很厉害。”闻霄明显是在思索，注意力没怎么放在艾邦的话上。

“日本队现在是两场3：0了，他们的实力有点超出我的预料。”

他原本是因为昨天碰到高尔吉亚和诺亚，才决定今天赶得上的话，就来看看澳大利亚和日本的比赛。

正好单打三没打多久，泰国队的汶仁就弃权了，他正好赶得上他们的单打三比赛。

冰水的瓶底撞上闻霄的额头。

他被冰得抖了一下，恼怒看向笑嘻嘻的艾邦，“干嘛？”

“哎哟，别皱眉头了，反正实力再强，也得打过才知道。”

艾邦指了指自己的眉心，笑容灿烂站起身，“走吧，看完了比赛咱们就回去吧。”

“嗯，那就回去吧。”

两个国家都有认识的人，不管是去恭喜还是安慰，都有点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