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得远了，听不清说什么，但应该是安慰的话。

众人几乎把他俩围了起来。

安慰的安慰，递毛巾的递毛巾，没人出言指责。

那两人勉强露出笑容，又点了点头。

一人吸了下鼻子，声音有些哽咽，“我们没事……任宣，加油啊！”

“加油，不要紧张，这只是一场表演赛而已。”

队长也提醒道：“U17真正看的是之后的正式比赛。”

“嗯，知道了。”

长椅上，正在扎高马尾的白发少年平静说道。

灵巧的双手系紧作为扎带的蓝色布条，随后右手垂下，握紧球拍。

单打比赛即将开始。

任宣上场的同时，瑞士队的选手皮特·兰比尔也走到场上。

皮特有个称号是“瑞士网球界的至宝”，汇聚多种才能于一身，是全能型的选手。

才高一，在网球界就已经有了不小的粉丝团。

刚一上场，不少观众就尖叫呐喊着他的称号，看起来很有气势。

但这种气势无法给任宣造成任何士气上的影响。

他维持着表情和心态的双重平静，哪怕发球权被对手拿到，也没有任何波动。

皮特抬手下压，粉丝自觉噤声。

在裁判宣布比赛正式开始后，他抛起网球，打出一个干脆利落的发球。

任宣速度很快，挥动球拍触碰网球，是很普通的回击。

皮特有些惊讶，但还是迅速赶过去，挥动球拍将球打到距离任宣最远的地方，意图用来来回回的接球消耗他的体力。

刚才那一球，能看出任宣力量不错，更多的却是完全看不出来。

原本以为中国队输了一场双打后会冒进一些——最乐观的估计是拼尽全力拿下这场比赛，他们瑞士队的智囊已经准备好收集这个任宣的情报了。

没想到任宣意外沉得住气，丝毫没有急躁的感觉。

念头不过一瞬，皮特更多的精力还是放在现在的比赛上。

情报自有别人收集，他只要获得胜利就够了。

又是一个朝向最远距离的长球。

几乎就站在球网附近的任宣根本不可能返身赶到后场。

然而他还是转身了，动作很快，扎起的马尾在空中划过漂亮的弧度，就连动作都显得无比轻盈。

像一条在草丛间蜿蜒游走的蛇。

单手撑住球场，柔韧的身体在空中弯折到甚至有些夸张的程度，随着身体的转动，球拍轻易接住网球，轻轻一挥。

“砰”的一声轻响，网球过网得分。

比分3：1，瑞士队暂时领先。

极强的身体掌控能力，速度和力量也不容小觑。

任宣稳稳落地，晃了下脑袋，将搭在肩膀上的马尾发梢晃到脑后。

从一开始的完全不屑，到此刻惊叹于任宣的发挥。

观众们自发为他刚才表现出的实力欢呼鼓掌。

但鼓掌是一回事，觉得他会输又是另一回事。

任宣虽然赢下了一局，但在大比分落后的情况下，没人觉得他能绝地反击，连拿两局赶上皮特。

然而，之后的发展就是如此匪夷所思。

皮特握住网球，晃了晃从第三局开始就有些沉重的脑袋。

因网球比赛中，选手的发球时间只有25秒。

他没有多想，抛起网球的同时，视线也随着那颗网球望向天空。

空间仿佛扭曲了一般，又充斥着彩色的光芒。

如同滴落在水面的颜料，随着木棍的搅动不断变换形状。

观众们发出诧异的惊呼。

瑞士队的选手们也察觉到皮特的异样，从一开始的轻松变成了此刻的严肃与疑惑。

裁判道：“一发失误！”

瑞士的至宝出现了失误，而且是发球失误这种低级的错误。

皮特踉跄几步，就连裁判的声音也变成耳边难以分辨的混合噪声。

蹲下身，像是盲人一样摸索起网球。

皮特挥动球拍，双发失误。

比分3：2，单数局休息90秒。

任宣走下场，接过卢中递来的毛巾擦了下汗，还没怎么消耗体力。

“收着点，这可不是正式比赛。”

队长乐呵呵的笑着，伸手要拍任宣肩膀时，被后者抬起球拍挡住手臂。

任宣呼出口气，平静说道：“还不知道能走到哪，不如从一开始就拼尽全力。”

众人都愣了下，这话翻译过来……

是说他们顶多就是几轮游的水平，都拿出来就得了，没必要隐藏实力，藏着噎着的话，可能连展示的机会都没有。

很扎心，但又确实是事实。

众人相互看看，那呆愣愣的样子就像是才意识到这点一样。

队长先“噢”了一声，右手握拳撞向左手。

“对啊，我们这么藏着干嘛！反正早晚都要拼，那表演赛拼也是一样啊！”

“没错！什么隐藏实力，每一场比赛都要全力以赴才是真理！”“不愧是任宣，轻易就能想通我们没想通的道理。”

说着说着，众人自发围起了一个圈子。

队长一把拽起正坐在长椅上休息、岁月静好的任宣，补上圈子的最后一个缺口。

“好！兄弟们，更改作战计划——我们要从一开始就拼尽全力！”

“噢——！”

众人斗志高昂的应了一声。

应完后，卢中疑惑问，“我们原本还有作战计划吗？”

队长额头冒汗，“这…这个嘛，月华你来说！”

“当然有，我们的作战计划来源于《旧唐书·郭孝恪传》。”

戴眼镜的少年说出一个很高大上的书名，在众人紧张又期待的注视下，吐出一个成语。

——“随机应变。”

无语已经无法形容任宣的心情了。

他很没形象的翻了个白眼，在休息时间结束后再度走到场上。

观众席。

闻霄笑看着下方分散开的中国队选手。

“气氛真好，我都想过去和他们一起加油了。”

“等两年不就行了，到时候就是我们的天下。”

周宇瀚翘着二郎腿，判断场上的局势，“下场休息了一会儿，看来皮特已经恢复正常了啊。”

“会有这么简单吗？”

自打几年前的云南一别，闻霄就没再和任宣打过，也没看过对方的比赛，完全不了解任宣成长了多少。

周宇瀚却是和对方经历过同样的全国赛，虽然淘汰时的比赛对手不是任宣，但也对任宣的能力有所了解。

任宣最厉害的是速度和身体柔韧度，就像游蛇一样。

另外他的网球技能与幻觉有关，对手一旦中招，就会体验到光线扭曲、空间变换等等幻觉。

打比方的话，就是前一秒可能在草原上，下一秒就会出现在高楼楼顶，那种站在高处的晕眩感无比真实。

真实到心理素质差的选手可能会当场崩溃。

周宇瀚补充道：“你如果想体验的话，可以直接去云南吃点有毒的菌子，听说是一个效果。”

“那我还不如跟他打一场。”

闻霄撇了坏笑的周宇瀚一眼，继续看场上的比赛。

短暂的休息无法让皮特彻底恢复，上场后不久，他就又陷入到幻觉当中。

比分3：3，任宣追平比分。

但就在追平的下一局，皮特靠着自身的精神力挣脱幻觉恢复过来。

任宣没有任何的不知所措。

事实上，如果皮特无法挣脱幻觉，他才会感觉惊讶。

毕竟是瑞士队的至宝，本身实力肯定不容小觑。

对方会中招这么长时间，不过是太小看中国队的实力了。

他按照自己的节奏，挥拍撞击网球。

挣脱幻境的皮特立刻飞身追赶，然而还是慢了一步。

皮特扑倒在地，任宣再得一分。

3：4，任宣实现反超。

尽管还只是超了一局，但已经足够让所有人惊讶了。

中国队的球迷热烈欢呼起来，挥动的国旗刮过咧咧风响。

皮特喘着粗气，看向对面呼吸平稳、像是完全没有体力消耗的任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