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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年来他常上灵觉寺泡茶下棋,无为和尚见他筋骨奇佳便传授他几套武功,两人名为朋友实则师徒。
只是两人都是不拘小节的人,朋友贵在交心而非庸庸碌碌的俗礼,闲来过过招倒也惬意,你来我往当是练练身子,求一时快意罢了。
“小子,你几时学娘儿们绣花了,手脚无力像软豆腐。”只守不攻,无为和尚笑盈满面地以袖拂他掌心。
他面上一闪恼意。“少说大话,赶明儿我为你绣上一件寿衣。”
“承福了,可别阿弥陀佛绣成无量寿佛,道佛得分清楚,否则佛祖会不高兴。”
无为和尚取笑间测了他一招拈花取玉。
嗯!不错,孺子可教也,有八成样子。
“佛海无边,你亵渎了。”单奕辰分心的想起那双视他如无物的灵眸,一时间减了力道。
算是给他的教训,两敌交手间最忌轻心,无为和尚脚下一移地拍向他后背,一掌拍回他的心神。
适时有位小沙弥疾步前来,看来有急事吧?
势一收,无为和尚状若无事地托着腮稳坐石椅,双目半合似在打盹,完全看不出曾和人较量过,大师的仙风道骨一览无遗。
能收便能放,乃武学最高境界。
“师父,安国王妃来访,住持请你上大堂一趟。”
无为和尚像是惊醒的一回神,“谁来了?”
“安国王妃。”小沙弥摸摸后脑勺,狐疑的看看四周,他明明看见有两道影子在天上飞来飞去。
“知道了,你去回住持一声,我洗把脸清清精神便去。”那小子倒也机伶,回避得挺快。
“是。”小沙弥边走边回头的想证实是否眼误,山林间多精怪邪物。
他的疑惑直到走出无为和尚的视线外仍未获得解答,大树上有抹暗影盘腿而坐,笑看小沙弥的迷糊。
“你呀!善事多行勿再行夜路,更深露重容易伤身。”无为和尚暗指另一桩不为人知的危险行径。
树影一晃,不当一回事的单奕辰潇洒一笑。“我不做总有人做,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真要没事做就往东南去,单四少奶奶正等着呢!”如今已是满人的天下,稍不谨慎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我偏往西北走,看你还神不神。”那位四少奶奶可在花间鞋坊待着呢!
东南?他啐一口白涎,谁信无为和尚的一席胡说。
一说完,凌空而去的白影向西北窜去,看得无为和尚笑得嘴都合不拢,他早就料到这小子不听人摆布,我行我素惯了。
不过野猴再会翻也翻不过如来掌,他怎知无为和尚不会再阴他一回。
呵……
东南或西北还不是在一片天下,他能走到哪去呢?
第五章
他是不是上了无为和尚的当,临走前那一瞟,发现他脸上那抹笑有点诡异,该不会又被诳了吧?
身为和尚不守清规老犯戒律,出家人不打诳语这句话用在老秃子身上根本不贴合,三天两头耍着小辈玩,哪来长者风范。
在风流成性的掩护下,单奕辰身体里那份属于汉族的骨气,是外人所难以察觉的,他常因不满大清官员任意欺凌汉族百姓,于是趁夜摸进府衙予以那些官员们小惩一番。
但本该是神不知鬼不觉的行动竟遭人识破,朝廷发文以叛乱之罪论处,死活不论。
若非人皮面具做得精巧不露破绽,这会儿通缉单早叫人揭下,直捣黄龙的上单府拿人,叫他没法子四处风流地沦为阶下囚。
不过都过了好些年,当时的好打不平早因年岁的增长而有所收敛,如今的康熙皇帝宽仁爱民,惩贪污,晚赋税,大抵说来算得上是位好皇帝。
除了少数不良官吏外,真正为害乡里的反而是仗势欺人的汉人,“疾尘公子”
已许久不曾出现在满人官宅,百姓若无需要也不必再重出扛湖。
至少就目前而言,他是不宜露脸,听说清廷鹰犬正盯着疾尘公子的未来动向,并由朝廷特别训练出的如意居杀手全面追杀。
一动不如一静,天下太平则无疾尘公子,何妨纵情花街柳巷,继续当个风流四少博得薄幸名,他朝黄土一杯也不枉此生。
东南不可行他走西北,这一走是西郊停马坡,照理来说荒郊野岭应该鲜少人烟,怎么眼前一行黄衣女子负剑而行,行事匆匆似在寻人。
看她们个个姿色过人,可惜面无表情宛如腊月冰雪,叫人见了心都寒,他哪有心思上前攀谈。
想来还是花垂柳瞧了顺眼,虽然爱装模做样板起脸酸人,但至少她人性尚存,看久了也挺讨喜,好过一脸凶气的煞面女子。
正打算掉头离去,无意与对方照面的单奕辰眼一眯,草丛中一动的影儿是人或是畜?
他真的不愿插手江湖人的私事,偏偏欲离开的脚步因那双眼熟的绣鞋而停顿,一时间想不起是何人所有,唯独那抹垂柳的绣样肯定是出自他花间鞋坊的绣鞋,而且拥有天足的人并不多……
咦!等等,天足?
蓦然,他有种想叹息的感觉,这回准是让老秃子给骗了,什么往东南方走必会遇见未来的单四少奶奶,顺着他脾性反其道胡指一通。
他才不信邪,那花垂柳若真是他未来娘子,偏要见死不救又如何,谁叫她不在铺子里坐镇,他何必浪费气力多管闲事。
人间不平路由别人去踩,他要上春满楼找老相好叙叙旧,一段时间没去走动就怕她们相思成疾,人比黄花瘦,那可是他的罪过。
不过……
草丛里发出细微的窸窣声。
“是谁?”一名黄衣女子惊觉地一问。
见黄衣女子逐渐往草丛接近,单奕辰原本欲离去的脚步,不受控制的往回折返。
倏地,一根从草丛中飞出的绣花针遭人从中拦截,他迅速隐入草丛中,厚实的大掌迅疾覆上殷红菱嘴,身一压上眼对眼,意外的问候就免了,两人都吓了一跳。
须臾——附近的一行黄衣女子因找不到人而迅速离去,留下草丛里互望的男女各有疑虑,到底他(她)藏着多少秘密不为人知?
风流的登徒子会有武功?
巧手的绣娘竟使得一手夺魂针?
这一个难解的谜题,他(她)该不该多事的问个明白?
可是两人皆怕一问又是一番牵扯不清,外界的传言已让彼此有个疙瘩在,再把她(他)的私事拉出来岂不是更加雪上加霜。就当没发生什么事吧!大白天也会做梦。
可是好巧不巧地,一只蚂蟥叮了花垂柳一口,她一吃疼仰身欲起,而压在她身上的单奕辰未料她的突来之举,两唇硬生生的这下当真是扯不清了。
四目相对为之怔仲,倏地脸颊飞上一抹红霞的花垂柳不知所措地往后一倒,但尝到甜头的风流鬼哪肯轻易放手,顺势往她擅口一压,暧昧得仿佛野地里偷情的奸夫淫妇。
他的得意维持不了多久,中府穴位上忽然传来一阵剧痛,使得他顾不得偷香的半撑起身子,怒视心狠手辣的“凶手”不留情。
“对救命恩人好歹仁慈些,你要谋杀亲夫呀!”她还真下得了手。
“说话考虑再三方出口,你嫌我名声不够臭吗?”没人要他。
“啧!你的脾气原本就这么坏还是越来越坏?当个四少奶奶会比为人作嫁来得差吗?”是他眼睛生了疮或是染上怪症,怎么瞧她比昨日美上三分?
不,应该是她本来就这般出色,只是他肤浅没瞧个分明,仅注意到她有一双犹胜小脚的雪嫩天足。
是近看的缘故吗?
小巧的鼻梁上竟生了两、三颗俏皮的雀斑,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来说可说是大事,但她似乎不以为意,来上脂粉素净着脸蛋,叫他尝到不含浓郁香气的纯净琼蜜。
真该感谢那一行黄衣女子的出现,给他发现真相的机会,那双不受控制的脚可以免去惩罚,它终于有做对的一次,值得嘉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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