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思渊笑笑，将空空的茶杯信手放到一边，他走下数级台阶，身形不见佝偻，依然伟岸挺拔如壮年。

林逾和克洛维斯也随他的动作站起身来，毕恭毕敬等候他的下言。

“……这是有多高了？”谢思渊微微眯眼，下巴略抬，打量着林逾清瘦高挑的身材，“一米八有吗？”

林逾老老实实回答：“一八二了。”

其实他们站起来都比谢思渊略高，但面对谢思渊，还是会不由自主低下脑袋。

谢思渊又看克洛维斯，克洛维斯答：“我一八零。”

“撒谎，”林逾说，“他只有一七九。”

克洛维斯：“……”

克洛维斯：“要你管！”

谢思渊的胸腔一起一伏，沉闷的笑声响起，一直板正的面容竟然现出笑意。

他弯起眼眸，细细的皱纹生在眼尾，眸光柔和亲切，先前的冷漠严厉都荡然无存。

“……谢泓和你说过老夫吗？”

林逾微愣，坦白答：“很少。但他说过您是最好的指挥，爸爸一直都很敬重您。”

“谢泓是星元160年出生的，结果那一年老夫就被外派到了东部星域。

“老夫不是一个好父亲，在他15岁来到东部星域协助老夫之前，我们只在视频通话时才看到对方的脸。”

谢思渊闭上双眼，静静回忆：“15岁时，他就已经一米八了吧。谢泓总是问老夫什么时候能回家，可是东部星域的封锁何其严格，老夫既然决心改变东部星域的生态，当然也不想成为特权。”

“谢泓他……即使来到老夫身边，也从来没叫过‘爸爸’。总是谢上将、谢上将，越泽和越安还会偶尔叫声老师，如果不是老夫的儿子，谢泓既不会有这么差劲的爸爸，也不会被裹进这么麻烦的事里，更不会……杳无音讯。

“如果不是因为老夫，他本来可以选择去普通高校，学他喜欢的烹饪。那样的话，一切都不同了吧。”

窗外天幕深蓝，暮色温柔。

云和月牙都不见身影，只有轻风穿过无言的世界，捎带人的叹息、人的祝福、人的忏悔、人的一切的一切。

而后夜风悠然怡然，静悄悄的，好像什么都没有听说。

万物静好，岁月无波。

“爸爸每天都花很多时间陪我，教我养花、教我烹饪、教我怎样用最简短的话去气人。”林逾道，“即使他起初是想杀我、即使他瞒我这么多、即使他现在不告而别……我还是认为他是最好的爸爸。”

“我想，在他15岁可以去东部星域见您时，一定非常高兴。”

谢思渊别开了脸。

半晌，谢思渊低声道：“等你找到他，可以叫上林茜一起，到第九军区吃一次火锅。”

林逾眨眨眼，听他继续说：“你不是已经十八岁了吗？也到喝酒的年纪了，西部星域的酒……还不错。”

林逾绽出乖巧的笑容，当即站直身体，行了一记标准的军礼：“遵命，爷爷！”

克洛维斯惨叫：“爷爷，我也想吃！而且我真的有一米八啊！”

谢思渊：“……”

他的嘴角又一次勾了起来，抬起双手在两个小孩的发顶尽情揉/弄。

“把这么多问题遗留给一帮十几岁的孩子，老夫深感自责。”谢思渊道，“但是没办法，你们就把这些当作时代的使命吧，就像诺亚把烂摊子丢给我们一样，小倒霉蛋。”

爷爷用摸头大法婉拒了小云弟弟的蹭吃蹭喝（不是）

第50章 全息补考-1

夜间11点整，林逾在谢思渊深情脉脉的注视下享受了第七分局的食堂正餐。

火锅味营养剂。

然后被谢思渊亲自送到了补考地点。

这可是谢上将亲手为人戴上全息设备，多少考生做梦都求不来此等殊荣。

设备兼具了精神力测试的功能，刚戴上头盔，林逾便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爷爷，小鱼很难受啊！”克洛维斯紧张不已，谢思渊这才恋恋不舍将精神力环境调试为“S-”：“S-总够低了吧？”

林逾：“……”

林逾气若游丝：“我是……如假包换的……C……”

谢思渊极不甘心，但为了林逾的生命健康，他只能咬牙继续下降难度。

直到林逾病白的脸色微有好转，全息设备通过身份核查，正式开启考场。

克洛维斯握着林逾的单手：“小鱼加油！别死太早！”

他的余光扫见同样还在补考中的陆惟秋和白洛，这二人比林逾先进考试，现在的状态都很稳定。

夏越安同时监控着三台设备的实时状况，在林逾的精神力彻底接入考场后，他的表情也现出一丝欣慰。

谢思渊低眼观察着林逾的设备数据，精神力强度最终定格在B-。

“把他们的考场画面实时投映到指挥室，”谢思渊直起身子，一边整理手套，一边问，“安全区怎么样？”

夏越安答：“大部分考生都已经返回宿舍休息了，不过截至目前，还没有找到兰瑞·法雷尔。”

克洛维斯心头微动，他已经听林逾说过矿脉内的经历，知道兰瑞被敌人占据了身体。

他的队员们都担忧不已，林逾虽然嘴上不问，但猜也知道他的心情不会好到哪里去。

“……「卯兔」是个狡诈的家伙，在陆惟秋给出暗示的时候你就应该留意到。”

夏越安低头道歉：“是学生失职了。学生原以为「卯兔」不具备作战能力，有铁幕军团在场，应该不足为惧。”

谢思渊哼笑一声：“你不是小看了「卯兔」，你是小看了林逾。你以为在「卯兔」带走他前，林逾就会屈服于吉卡拉，自觉辅助吉卡拉的重生。”

夏越安紧绷嘴唇，无法反驳谢思渊的批评。

他的确习惯了运筹帷幄的指挥生活，在第七分局乃至第三军区，从未有人敢正面和他交锋。当时陆惟秋的反应太过激烈，让他错误判断了陆惟秋的立场。

谢思渊看出他已有所反思，在谢泓和夏家兄弟这三个孩子中，他原本最器重的就是夏越安。

毕竟谢泓自从认识林茜就容易感情用事、而夏越泽又实在城府太深。

可是夏越安反而给他捅出这么大的篓子，若不是夏越泽的通讯器阴差阳错派上用场，以林逾重情重义的性格，一多半都会为了兰瑞跟着「卯兔」离开。

“写好检讨交过来吧。夏越泽那边继续盯着，别到收尾的时候又给老夫闯祸。”

谢思渊叹息着，目光转向克洛维斯：“克洛维斯，林逾姑且不论，在你们队伍剩下四个人里，你的能力是最鸡肋的吧？”

克洛维斯：“……咦？”

克洛维斯不觉退后半步，眼前谢思渊慈善温柔的眉目突然变得狰狞起来。

“林逾背负着非常重要的任务，不仅他自己需要更强，队友当然也要经过精挑细选。

“否则战场之上，还要林逾分神保护你也太危险了。一个优秀的指挥，可不能总带着拖油瓶上战场。”

谢思渊云淡风轻地说着，像是完全没有看到克洛维斯错愕的表情。

他沉吟片刻，忽然道：“既然法雷尔失踪，他们队伍里的狙击手好像挺不错的？”

夏越安附和：“余海音，S级异能‘储存’，经过特殊加试后应该发生了进化。”

“噢，那个孩子，他在矿脉里的表现看上去很好呢。林逾和他的配合似乎也很出彩？”

“是的。他的服从性和反应速度都很优秀，在矿脉中数次危机都靠他的反应化解。”

“噢噢，余海音啊……”

克洛维斯眼睛都快红了，当即急得手舞足蹈，一把攥住谢思渊的衣袖：“爷爷，我射击可准了，我还能进步，我、我都可以学的！”

“你可想清楚了？你只是3A评级，继续和林逾组队，恐怕会有生命危险。”

“我必须和他一队啊！我们从小就是一起的，爷爷你别不要我，我什么都可以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