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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没事了吗?她的得寸进尺是谁纵容的?」爹想两边都顾全,可又太优柔寡断,拿不定主意。
「这……」他有他的难处,为何妻女不肯体谅?他们才是一家人,本该同舟共济。
「我不活了,不要活了!一桶污水往我身上泼,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不如去死!表侄女今日这番话是要逼我去死,表哥你若不给我交代,我今天就死在你面前……」花贞娘藉机寻死觅活,一声高过一声,存心让屋里生孩子的妇人气到断气,也逼梅承勇负起毁损她名誉的责任。
她要的是武馆夫人的位置。
「表妹你……」慢着嚎,嚎得人脑门发抽。
「不想活就去死,上吊、服毒、撞墙都由你,谁敢拦就滚出威扬武馆,吃我们的、喝我们的、住我们的,还敢撬我娘的墙角,你死呀!你一死我一定善待你的儿女,否则……」别人给她多少,她还以十倍、百倍、千倍。
「你……」看到梅双樱小小的身子里发出的愤怒,头一回感到害怕的花贞娘心口抽紧。
不过是个孩子而已,怎么会有虎狼般的眼神。
「宝儿,别生气,师娘一定会吉人天相的,你不要在这里和她闹,反而让里面的师娘不安心。」关心则乱,她太急躁了,像只受伤的小兽见人就咬。
「大师兄,娘她……」她说着说着就红了眼眶,豆大的泪珠儿扑簌簌的往下掉。
看着委屈极了的小师妹,心中不舍的漠生有些怨怪师父不懂轻重,分不清外人、自己人。「师娘是好人,不会有事,有咱们这么可爱的宝儿在,她舍不得走太远。」
此时十二岁的他已有十五、六岁少年的体型,长得高又俊秀,进入变声期,原本清扬的嗓音有点沉。
「真的吗?」她泪眼婆娑。
「真的,你要相信师娘。」他也很怕师娘不在了,在武馆这几年,他已经把师娘当他亲娘了。
话刚说完,屋内传来微弱的婴儿啼哭声,断断续续的宛如猫崽的叫声,众人同时一喜,松了一口气。
「生了、生了,终于生了……」
「生了就好、生了就好,老天保佑……」
「是男是女,快抱出来瞅瞅。」
一听到孩子生了,自知没戏的花贞娘气得掉头就走,暗道可惜,居然没母子俱亡,枉费她一番摆弄。
但是她走了之后,稳婆又惊喊,「不好,是血崩,快止血……」
大夫是早早就找来了,这时候也顾不得男女有别,仁善堂李大夫拎着药箱入内,一盆一盆鲜红刺眼的血水被端出,一个人能流多少血无人可知,但是谁都知晓即使救活了,寿命怕也不长了,损害的身体终是无法恢复。
果不其然。
在抢救了三天三夜后,死里逃生的杨雪心从此缠绵病榻,再也起不了身。她虚弱得无法哺育亲儿,连多抱一会都气竭,撑了一年终究油尽灯枯,瘦得只剩下皮包骨。
「娘……」看到今日娘的气色红润,宛如大病初愈似的,梅双樱心下一惊,有着不祥的预感。
娘的目光太清亮了,反而不正常,隐隐感觉不对劲。
「嘘!娘没什么力气,听娘把话说完,娘在床头下的暗柜里,放了田契、房契、地契和这些年收入的银票,房契、田契娘已让人改了你的名字,你爹并不知情,全都是给你的……」他们杨家的财产绝不便宜别人,她撑着这些时日就是为了她的儿女。
「那弟弟他……」一两银子也不给吗?
「你护得住家财才有你弟弟的一份,娘相信你会照顾好峯哥儿,娘只有你了……」到终来,丈夫却是最无法依靠的一个。这一年来她实在太失望了,太重情义的丈夫只想还恩,却忘了真正对他恩重如山的是杨家人。
杨雪心生的是儿子,但因早产的缘故生得弱小,快足岁的孩子看来才七、八个月,才刚学会爬。
「娘,我会把弟弟放在第一位,不会有人能欺到我们头上。」她爹收了多名弟子,谁敢招惹她就叫他们开扁。
「嗯!凶悍点好,人善人欺,人恶人怕,有后娘就有后爹,娘不信你爹始终如一,他太重情了。」亲情、友情也是情,一旦陷入就被困住了。「所以娘放心不下,先为你寻一门亲事,漠生,你过来。」
「师娘。」漠生眼中闪着泪光。
「漠生,师娘这几年对你可好?」这孩子的心性不错,果敢又坚毅、为人刚正,比起他师父好上太多。
「有如亲生。」老天无眼,让他两个娘都遭受不公。
「师娘把宝儿交托给你可行?」她问。
漠生目光一正。「好。」
「你知道师娘的意思吗?」她又问了一遍。
「知道,从今日起宝儿就是我未婚妻子。」就此一生,不离不散,绝不相负。
杨雪心欣慰地笑了,眼神渐渐涣散,「……在东厢房外第三棵老树下……我祖父埋了三十坛女儿红,缺钱的时候挖出来,相当值钱,还有地窖里装腌菜的坛子底下,我用油布包着十来锭白银,记得去取……」
第二章 女儿当家
「我不同意。」
杨雪心死后不到一年,梅双樱所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
不够坚定的梅承勇做不出落井下石的事,在花贞娘哭喊吵闹的情况下还是没能将人赶走,反而让他们死皮赖脸地占了个院子,从此过起茶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富养日子。
但是她还不知足,趁着一日送汤水的时候在汤里下药,一时把持不住的梅承勇中了招,与她在书房里春风一度。
事后梅承勇悔意甚重,自觉有负亡妻,便想在外面买一座宅子安置花贞娘三人,算是对她的补偿。
可花贞娘岂会放过这头肥羊,她又哭又闹的吵着要梅承勇明媒正娶、三媒六聘大红花轿将她抬进门,最少十二抬的聘礼,让她风风光光进威扬武馆,否则她就吊死在武馆门口,让天水城百姓不敢再送自家儿郎来习武。
被闹得快名誉扫地的梅承勇只好硬着头皮应允,面上发红的向女儿提起这件见不得人的事,也顺便从帐房取银两。
但他得到的只有四个字。
「你凭什么不同意,我都是你爹的人了,他敢不负责任!」婚事被阻,花贞娘第一个跳出来大吼。
「凭我是当家人。」已经九岁的梅双樱轻拨一下桌上的算盘,有点肉的粉颊看得出她日后的风华绝代。
「谁说你是当家人了,当家的是你爹,你小小年纪就想掌权未免太不自量力。」日后会是她的,一旦她成为武馆夫人,所有人都得看她脸色行事。
花贞娘想着往后的无限风光,一出门多少人喊她师娘、阿谀奉承,给她送银送金的人肯定不少,她只需扬扬手就有挥霍不尽的富贵。
「你才是不自量力、异想天开,我爹没告诉你威扬武馆是我娘的嫁妆吗?包括两间铺子、城外五十亩水田、两座大庄子,全是我娘的。我爹若想娶你为妻就得净身出户,别想得一文钱。」用她娘的银子养女人?休想。
「你说什么,你娘的嫁妆?」那她在忙活什么,步步用心筹谋却换来一场空?
不,这不是她要的,都走到最后一步了怎能轻言收手,何况她把身子都给了人,还能撇开手?
「宝儿,你娘什么时候把她的嫁妆给了你,怎么爹毫不知情。」在这方面,梅承勇倒是不在意,他本来就打算传给女儿、女婿,只是如今多了个稚儿。
「在你和这个没脸没皮的人拉拉扯扯时,我娘说爹这辈子是守成的分,没多大的出息,没娘帮他管着银子,家产迟早被爹的侠肝义胆给挥霍完。所以娘要我当家,至少我没爹那般败家。」她管着大权,想从她手中挖银子比登天还难。
闻言,梅承勇面上一讪,对妻子、女儿的愧疚更深了。
他也想摆脱狗皮膏药般的表妹,可是他每每尚未板起脸前,她已经先泪眼汪汪的说起年幼时的艰难,二舅为了救济梅家苦了自家孩子,省吃俭用才凑出几袋口粮。这一听,他还能说出什么狠话?那些恩情,一辈子也还不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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