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皇子便是殷贵妃所出,殷家以女为贵,由四品官员升为国公,族中子弟凭借裙带关系入朝为官者众。
「谁说我要管了,你没瞧见他那天的嘴脸,居然一脸嫌弃地要我不要报恩,说最大的还恩便是当没这回事,他是他、我是我,井水不犯河水。」他有那么见不得人吗?连个平头百姓都敢威胁他。
闻言的上官百里噗哧一笑。「七爷呀!你一身价值连城的云锦,谁看不出你是个大麻烦,若他真是昌平侯之子,打小出生在富贵窝,怎会看不透你的『严』姓是假的。」
严,燕,燕七,燕是国姓,燕七的身分不言可明。
当朝七皇子。
被人追杀到要人救的地步,这事儿还不大?
稍有脑子的人都会退避三舍,不愿牵扯其中。
何况那小子本身就带着事,更不会让自己暴露,好不容易逃出虎狼之口的他又怎会拖累收留他的一家人,他们的感情似乎很好,他也融入边城的生活,少了勋贵气。
「哼!没瞧见我现在是个残废吗?我这身伤什么也干不了,只能哼哼唧唧的养伤。」一条断腿,无数的伤口,燕子豫,这份大礼他记下了,来日必定归还。
「这倒是。」别乱动以免惹来杀机,他以前太冒出头了,老想两边说和,结果两边不是人。
燕七双眼一瞇。「你在幸灾乐祸吗?」
上官百里识相地收起嘴边的笑意,不让这位爷恼羞成怒。「七爷,我还查到那两位小姑娘,你要顺便听一听吗?」
「姓梅的就不必,一口一声大师兄就晓得两人关系,师兄妹一个鼻孔出气,只有噎死人的分。」也是个熊胆的,居然叫腿残的他下来,她脚酸了,要她大师兄背。
那个混蛋、那个混蛋,不是一个,是两个,竟然就把他扔下,折了一根竹杖让他撑着自己走,也不担心他的腿断得更厉害,好手好脚的那一个还叫他努力点,清凉寺快到了。
一群混蛋,没一个好人。
「是,另一个是仁善堂医馆林家的女儿,跟着她爷爷学过几年医术,七爷身上的伤便是经过她的手,手法拙劣虽不能跟太医相提并论,可别具巧思,用药精准,连我都大感惊讶。」假以时日必是一号人物。
「那小丫头会医术?」站起来还没他胸口高。
「七爷,高手在民间,不要轻忽每一个你认为不值一顾的人,光凭她能把你从那么惊险的情况下抢救回来,还有几根木头当夹板固定你的腿,难说她再成长下去不会成为搅乱风云的那只手。」做不成朋友也不要树敌,大局为重。
「……」他要咽下这口气?
上官百里轻笑的取出蒲扇轻握,「其实七爷心里挺喜欢他们的,想串个门子,可惜这些庶民太令人气恼了,爷都还没开口要给他们恩泽,他们倒先给你一巴掌。」
「你看戏看得很乐?」见他被打脸反倒乐得很,他丢脸,身为军师的他又多得脸,笑呵呵的嘴脸真碍眼。
「还好。」好久没这么乐了,在那个乌烟瘴气的京城享受不到最平凡的快乐,真不想回去。
「你没忘了我受伤了吧!」燕七一肚子火却找不到人发泄,他看满面春风的上官百里越看越不顺眼。
「七爷放心,我已为你找来最舒适的马车,整整铺了七层十斤厚的棉被,绝对让你感受不到马车的上下震动。」保证如躺在棉花里般轻飘飘。
听到七层十斤厚的棉被,燕七的脸都黑了。「你是想让我早点回去送死是吧,我和你有什么深仇大恨,你非要我死不可,躺在棉被里我还翻得了身吗?要是人家杀上马车要我的命,我只有引颈就戮的分。」
连逃都逃不了,血溅棉花。
上官百里正色。「七爷,此时非同小可,京城非回不可,我们得设一个局先让昌平侯和那边断了线,把殷贵妃的一条腿砍了,看她还能走多远。」
「你要动殷如玉的儿子?」他沉思起来。
「也不是不能动,就当报那一位的救命之恩,昌平侯这个儿子不行了,总要再找一个。」殷如玉敢摇头吗?除非要昌平侯后继无人,连个爵位都旁落他人手中。
「你要把他扯进这淌浑水?」他不赞同,那人明摆着不愿再涉入浊世之中,只想当个默默无名的大师兄。
上官百里一顿,「看情况,也不一定是他,若是事情找上他了,起码有应变的时机。」
燕七明白他口中的「事情」指的是何事,万一殷如玉发现那位大师兄的存在,只怕会赶尽杀绝,不留后患,「罢了、罢了,准备准备好启程回京,耽搁太久真会启人疑窦。」
「那几位呢?」不能真的无声无息,总要有所回报。
燕七思忖了一下。「那两位师兄妹就给他们土地吧,北边那千顷荒田尚未开垦,让他们自个儿去处理。」
地肥、近水源,不少人盯着那块地,但因后面有人,没人拿得下来,因此看得眼红也莫可奈何。
不过这也是种趣味,他想看看那一个十四、一个九岁的两个小娃能干出多轰轰烈烈的大事来,在群狼环伺中杀出一条血路,让所有不服气的人闭嘴。
「七爷,不厚道呀!」上官百里反拿蒲扇往后脑杓一拍,失笑自家七爷连孩子都想耍上一耍。
「哼!说我是病秧子,我饶得过他们吗?」那个玩鞭子的小姑娘太嘴贱了,以为小声地俯在她大师兄耳边说他就没听见。
「七爷,宽恕是美德。」太爱计较了。
他冷哼一声,「至于用针把我的皮肉当衣服缝的那一位,她不是缺银子吗?就送一万两银票给她,再把宫中少见的药材送上几捆,既然你那么推崇她,我们便帮她一把……」
「几捆?」药材是用「捆」计数的吗?这位爷太不知民间疾苦了,珍稀药草是论株算,甚至以「钱」来过枰。
一两燕窝跟一捆葛根能放在一起算吗?
真是吃米不晓得粮价。
「你觉得我拿不出手?」不过是九牛之一毛,他还不看在眼里。
捡回一条命的燕七视金钱如粪土,在经历过一次生死大劫后,他反而看开了,人活于世不就争那一口气,其他都是虚的。
「七爷,回京后要不要试探试探昌平侯,稍微透露一下他长子的一二,看他会不会反水。」利之所趋,很少有人不动摇,妻子、儿子一夕成空,稍有血性的男人都不会平白接受。
「不是传言他和昌平侯夫人感情甚笃,还生下一子一女?」面有蔑意的燕七出言讽刺。
昌平侯魏正邑再娶后,几年内又生下一双儿女,看似情甘意甜,殷如玉不时在宫宴上炫耀夫婿对她的好,两人总是笑脸相向,没听过闺房不和睦,成亲多年昌平侯连一名妾室都未纳,只一名正妻。
不过他敢纳吗?
连元配都容不下,何况妾室、庶子庶女。
殷如玉的妒性可比天下第一醋的房夫人,她心如毒蝎,出手狠毒,不让昌平侯身边出现她以外的女子。
「都说是传言了,你还相信。咱们这些人不是最会作戏?虚虚假假、假假真真,当真的人是傻子。」连最亲近的人都不能信任,身分高高在上又如何?不值得夸耀。
世族大户里那些未浮出水面的肮脏事不知凡几,堂堂昌平侯何等尊贵,却因为一名贵妃之妹而不得不低头,让妻儿流落在外。
自殷贵妃入宫以来,殷家便水涨船高,随着六皇子的日渐成人,很多事都压不住了,开始暗潮汹涌。
燕七的遇剌说是意外又不算太意外,他们也晓得这一次的离京身后跟了不少尾巴,因此调了燕云三十六骑随后护驾,用意是想看看对方会怎么做,真敢痛下杀手吗?
谁知他们太大意了,两拨人马竟然不约而同出手,逃过一波追击又来一波,前后夹击,以致于燕云三十六骑只顾着迎击前方,却疏忽了后方的防备,导致燕七匆忙逃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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