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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 我要投诉寄秋这套书会被生出来,你们真该感谢徐姐。话说当初刚策划“京华四贝勒”时,笨笨秋一看到资料就觉得不对,应该写成五本书才对,不然二阿哥的角色多棒,没人写多可惜。而且会被追杀。有日和徐姐讲电话,刚要问她找谁来写二阿哥的故事,结果话还在喉咙口就让她抢了先。“XX,有很多读者建议写二阿哥和端敏格格,你来写怎么样?”哇拷!她是鬼呀!怎么一笔杆就给我画了押,可怜秋是冤枉的。“为什么,为什么是我?”“因为你写得快呀!”吐血,写得快犯了大清哪一条律法……呃!抱歉,写到晕了头搞错年代,是犯了哪一条宪法,非要凌迟美人秋,小心雷劈你。谁不晓得我最讨厌满清这一朝,难写又烦人,一大堆贝勒、格格搞不清是皇子还是公主,毕竟王爷的一大票萝卜头也是这称谓,分不明谁大谁小。“我不想写端敏啦!人家不会写。”才向徐姐诉了苦,结果……呜!还是给她胶带(交代)了。那时真的没感觉,不知从何下笔,把四本套书拿下来翻翻,一想到我那倒霉的儿子冷傲没人要,然后倌琯的《云倾玄武》中有个高人,就干脆合而为一,一口气出清两个存货。好不容易解决玄烨的皇子皇女,更大的晴天霹雳还在后头。唉!以后没事千万别乱打电话,尤其是打给徐姐,她真是吸血女魔,压榨我小小的脑袋。忘了开头说了什么,她突然说:“你那两本书已经开始做了,可是陈大哥说两本太单薄,看能不能多写一本凑成三本一套,沈恋心也可以写呀!”魔女、魔女,徐姐绝对是全天下最邪恶的魔女,平安符呢?还有佛珠也顺便拿来,避邪玉也不可缺,我要找注生娘娘收惊去。沈恋心是过尽千帆的妓女耶!你要迷糊秋如何把她编进言情小说里,实在太奇怪了。当时我打死不从。被这些古人折腾得不够精采吗?古人秋吟诗作对的本事快追上杜大甫和李小白了,以后古文中将多一个名传千古的寄子来,快鼓掌。人真有点犯贱,口口声声说不写,才不过三天光景就自打嘴巴,有个不怕死的笨男人直在耳边念着人性本善,人性本善……好想扁他哦!于是乎,人性本善拼上人性本恶的沈恋心(宋怜星)。在天山二佬的“调教”下,她的个性鲜活了许多,也比较好下笔。从一月初到十月我几乎都在为套书奔波,从出版的到未出版的大概有七、八本,我更要变成古人了。哪天在路旁看到铜像秋别忘了敬礼,碑文只有一行字——此人死于大脑干枯。写了一千多字应该能交差了吧!习惯日出入眠,日落而写的生活,一大清早三点多居然睡不着,翻呀覆地决定爬起来写这篇序,否则明天我又要开新稿,序会来不及写。四点三十五分了,外面的鸡在啼了,“应该”睡得着了吧!好啦!先上床ZZZ,忘了写的等睡饱再补。晚安。呃!早安也成。 楔子 “唉!”该是祥和太平的日子里,满园鲜艳的彩蝶都欢喜地悠游着,但却有阵阵叹息声不时飘出。即使深居皇宫内苑,受尽皇上万般宠爱,可一脸抑郁的永妃娘娘却仍然带着轻愁,拧着让玄烨心疼不已的花颜。“唉!”又是一句轻喟。“爱妃因何事愁眉不展?”关心的大掌一揽细腰,微忧的永妃娘娘柔荑随势轻覆上君王之手。“皇上今日怎么有空来探望臣妾?”她记得新入宫的文昭容颇受圣恩。“你是朕最心爱的妃子,见你面有愁色,莫非是怪朕冷落了你?”后宫佳丽虽未有三千,但好歹也有个一、两千名,身为帝王,理应泽被众嫔妃,为爱新觉罗的万世千秋传下子嗣。他自承是多情君王,很难抗拒多娇美女的软语轻吟,总有几名妃妾特得他宠怜,而永妃是少数能得他心的妃子,纵然销魂美人丛中,但每隔一段时日未见其面,便会有几分思念,硬是将帝王心从众美女中拉拔而出。而他无一次胜绩。“皇上,臣妾并非量小,能拥有您的怜惜已是臣妾福分。”一入皇室,她便知帝王妃难为呀!玄烨笑了笑,在她嘻笑中一吻。“有事忧扰你的心?”“唉!”她又是一叹。“别尽顾着叹气,朕乃一国之君,绝对能为爱妃排忧解愁。”天下尽在他脚底,他相信这绝非难亭。“还不是为了那丫头。”想想,她不叹息都不成。那丫头?“你是说瑞敏。”“是呀!圣上不觉得她比以前野多了?”还多次私自出宫,都快吓白了她的乌丝。“呵!呵!端敏本就生性活泼,你别为她操太多心。”他可爱的小公主呵!“皇上,你宠坏她了。”永妃娘娘语气中有一丝无奈和宠溺。“无妨、无妨,朕的金枝玉叶值得天宠。”他一副溺女成性的慈父口吻。“皇上,她被带坏了。”唉!这次她暗自叹息。自从二皇子“发疯”以来,他身边四大将亦娶了妻,而端敏老是好动地往临宣王府跑,不然就是鋆锋贝勒府,再不就是往棣樊那儿去,兜着他的福晋问外邦佚事。就这三府倒还好,平时贝勒、公主连络感情不打紧,可惟独炜烈家的端仪郡主就叫人头疼,常常怂恿她做些惊世骇俗之事。偏偏皇上十分宠信这两位私下订谊的姐妹。“爱妃,你多虑了。”永妃娘娘美眸一郁。“她都十六了,皇上是否该为她择一夫婿?”“十六了,真快,还记得她吵着要小马骑呢!”如今他的小公主都可以为人妻,为人母了。该为她选夫了。是颐亲王府的祯贝勒好呢?还是临王府的小王爷?或是镇国大将军?唉!他想得头大,的确是困扰呀!永妃娘娘打趣地抹揉他的愁眉。“干脆让她去和亲算了,省得咱们烦心。”“有何不可?端敏太皮了。”玄烨玩笑性地一应。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宫中是藏不住秘密的,一阵耳语之后,康熙皇最宠爱的十公主——和孝,即将远嫁蛮夷……于是,有了一篇新的故事,传呀传的,传到骄宠的大清皇女耳中。 第一章 唉、唉、唉!哪有这回事,这是什么世界?天塌下来找高个子撑,地裂了找绣娘补,可皇帝老子要指婚,关他这小小总管何事,为何临老还得活受罪?所谓猫儿不在家,就数他最大耶!可是……“我说公主呀!南蛮王子俊俏又风流,你就将就点和番去嘛!”话—落,两道锐利的眼波即射向哈腰合掌的巴图总管。恪恭郡王偕其妻妾子女驻守落地,整座王府由炜烈贝勒坐镇,娶了个赛诸葛的夫人郑可男,原本是该从此幸福快乐下去。但是闲适不住的端仪郡主郑可男却硬是向康熙爷拗了份差事,自诩青天地斩贪肃污,而逍遥江南游去也。这下,即使晴天打雷也听不到了。“公主乃千金之躯,小小王府怕怠慢了,不如凤驾回宫免折尊贵。”这番话若在平常听来是属关怀,但今日却显得急促些,似在逐客。而事实上亦是此意。一住就是大半个月的和孝公主端敏微嘟着嘴,不满的神色像七月的白霜,明明热得很却突生寒气,叫人惊惶不已。而公主的反常正代表着一干奴仆的悲惨,他们深知得更小心的伺候着,现今项上人头摇摇欲坠,恐怕一个不注意就飞了,成为无头鬼。“巴图总管,你在赶本宫?”螓眉一蹙,出落得娉婷娇美的玉人儿百般烦忧,丰润的双颊已消瘦几分,更显清丽。“公主可别折煞老奴,多给老奴十个胆也不敢冒犯天之凤女。”皇家娇子可尽会磨人。“你嘴上说的是奉承话,可心眼里巴不得本宫快滚出郡王府是吧?”她就这么惹人嫌呀!巴图的腰弯得快折了。“公主言重了,老奴句句实言。”话虽这么说,但他心里却犯着嘴咕,娇贵的天之骄女哪里不好待,偏要赖在郡王府不走,岂不是存心找他麻烦?前些日子宫里流传些耳语,说是和孝公主因遭炜烈贝勒退婚而心性大变,原本温婉的个性变得不驯,老是不带侍卫私自出宫。就好比现在。公主的身份崇高如天上凤凰,怎能“自甘堕落”地混迹市井,宛如彩鸦贬其光华?结果,忧心过度的永妃娘娘为免亲儿觅不着好夫家,因此向皇帝老爷建言,希望能尽快寻得一门好亲事。之后,听说某日,南蛮太子进宫面圣、在御花园匆见公主一面惊为天人,立刻向大清皇帝请允婚事,缔结两国秦晋,以祈永不争战。纵是心疼的娇儿,但南蛮太子也是一介威仪如虎,刚直俊逸的伟岸男子,康熙爷也只好忍痛地应允亲事,将爱女和亲于南蛮,郎才女貌必能成千古佳话。此等流言在宫中传来覆去,十几种版本都荒诞地令人气愤,使得向来备受圣恩骄宠的公主不问原由地弃宫而出,直想找人诉诉苦。可是,蝶希刚受孕身子不适,根本无法和她好好交谈,每每坐不到一刻时辰就吐得七荤八素,看得她也好想跟着吐,不等棣樊翻脸瞪人就溜了。生育过后的银舞身子虚不耐应客,没有人情讲的鋆锋贝勒干脆闭门谢客,连公主都不见。而傻大姐梦云随海愿贝勒上船去,三个月内是回不了家的,所以去了也没用。一筹莫展的瑞敏只得苦着一张娇容上恪恭郡王府求助,谁知这对侯鸟夫妻竟又下江南去惩奸除恶,扑了个空的娇娇女只好以最笨的方法守株待兔,早晚要等到智慧过人的男姐姐,炜烈贝勒最爱的少福晋。“你在偷骂本宫。”冷地一僵的巴图暗自叫苦。“公主,老奴年岁大了,禁不起吓。”“你少唬弄本宫,瞧你气色红润地猛叹气,分明是心中有鬼。”端敏无理的说道。“老奴是染了风寒才直咳气,人老了就是不中用。”他刻意地咳了两声。她掩着鼻避了避,“成了,本宫是刁横些,不致因你主子不在而迁怒砍你头。”是吗?他不安地抚抚尚在的后脑勺。“公主不打算回宫?”“回宫干什么,无聊得要命。”她才不要当和亲公主嫁至蛮邦。“皇上不是已命太监总管传召公主,若是抗旨会触怒龙颜?”他好声地一旁相劝。“皇阿玛已经不疼本宫了,本宫才不要回去承欢膝下。”她说得眼眶有点泛红。人家说帝王无情,最疼宠的龙女又如何?还不是成为政治筹码。“你误会皇上了,皇上是为公主找个额驸来疼宠,多个人来照顾你的一生。”巴图脸不红气不喘地说着违心话。“本宫身边的人还少吗?根本是皇阿玛不知听信哪位妃子的枕畔软语,想要本宫远离才是。”端敏愈想愈觉得所料甚是,在宫内的皇子皇女中就数她最得宠,眼红的嫔妃们为了自己不受宠的儿女而耍心机,认为她一出阁后,自己的儿女必能重获皇阿玛的注意,博取欢心。是广慈宫的宁贵妃?还是昭阳殿的贤妃?或者是才刚诞下皇儿的襄嫔呢?“要是二皇兄能没疯就好了,他一定会挺身相护。”她想来脸色不禁黯沉了几分。巴图很想回她一句:二阿哥没疯,只是碍于局势不得说破。现今朝野都当二阿哥真疯了,史官大笔一挥全记录在史书中,除了少数几位亲近好友及皇上知情外,旁人不得而知他是故意装疯以逃避太子之责。如今娶了单纯、天真的小王妃!两人快活地游遍三川五岳,都快要乐不思蜀地忘了皇上的密令。“公主,二阿哥鸿福齐天,必能否极泰来。”伶利的侍女白金儿在一侧安抚着。端敏轻慨地摸着随身长鞭。“只怕远水救不了近火,等二皇兄痊愈,本宫大概已是好几个娃儿的母后。”多惊心的画面,她打了个冷颤吸吸鼻子。“公主,你别伤心嘛!总会想出个好法子逃婚。”不过南蛮是远了些。“逃婚!?”她的眼底一亮。巴图和白金儿立即有不好的预感,赶紧一人一句地冲淡一时失言。“贵为皇室宗女不可做出有辱祖宗颜面之事。”“公主,凡事别意气用事。”“要行得端仪呀!公主。”“皇上肯定会气得直捻龙须……”端敏的耳中可装不进这些谏言,一心要逃避皇阿玛的指婚。心想只要尚未正式颁令,她下江南玩个一年半载再回宫,等不及回国的南蛮太子必会放弃她,另选其他宗室之女和亲,到时就可大大方方地入宫请安。想至此,她的眉眼全笑弯了。“公主,不可呀!”她一嗔地用鞭身轻顶白金儿。“到底谁是主子,真多话。”“呃!公主,你要逃婚请先回宫,别连累恪恭郡王。”巴图觉得头大。“哼!男姐姐怎会有你这等贪生怕死的奴才,简直坏了月刹之名。”“我的祖奶奶好心点,月刹已‘死’,别让她再从坟墓里跳出来。”他吓得四下张望,怕多事人传了出去。端敏收敛的嘟着小嘴。“本宫一时没记性嘛!”他能怎么回应,公主是千金之躯,总不能打骂一顿要她学点教训吧!“你在替本宫叹什么气?”她又不会出卖男姐姐。“公主听错了,老奴鼻子塞住了,用嘴巴呼气。”遇上个被宠坏的凤女,他只有暗自叹息。和孝公主本性并不坏,在一群尔虞我诈的皇子凤女中算是单纯可人,未沾染上太多宫廷骄纵之气,不懂防人和算计,是后官中的惟一清流。但她毕竟身处皇室,在受尽众人宠爱和呵护的情况下,难免有些贵气,不太能理解人情世故,以为天下是爱新觉罗氏所有,平民百姓自然都该是顺服她的仆从。虽然她曾几回偷偷出宫,但也仅在天子脚下的北京城逛逛而已,鲜少能出得了城门。惟独一次逃过守城将士的眼目,就是救了和硕公主那回,让梦雪得以嫁给她心爱的海协贝勒。一道模糊的男子身影浮上端敏脑海……“白金儿,你还记得那个不甩本宫的臭高人吗!”白金儿侧着头一想。“公主,那次是呼苗儿陪你出宫,奴婢不识。”她还记得当时自己被留在宫中当替身掩人耳目。不过呼苗儿有提起过此事,还气呼呼地说那高人太蔑视人了,竟敢瞧不起当朝凤女,惹得公主气愤地直跺脚,清丽的小脸蛋全皱成一团。“这回你要不要随本宫去见识见识?”端敏的眼中洋溢兴奋之光。“见……见识!?”白金儿呐呐地瞄向直摇头的巴图总管。“咱们来学端仪郡主仗剑江湖行,玩个痛快再回宫。”侠女耶!真威风。她已经可以想见受万人尊崇的盛况。人人皆用倾慕的目光来赞扬她的仁义之风,走在街上多神气。“可是公主你不会剑术呀!”她的人头……呜!快要不保了。端敏得意地扬扬手中物。“本宫有长鞭。”“嘎!?”鞭长能救命吗?“白金儿,你那是什么表情,质疑本宫的能力?”她的本事可是皇阿玛亲自传授的。从小皇阿玛就培养她骑马、射箭、弯弓,还随着皇阿玛人上林苑校猎、射鹿,甚至拉弓落鸥,获得勇士才有的翎毛赏赐,这是少有的尊荣。“江湖多险恶,公主要三思呀!”巴图就怕她任性不知凶险。“男姐姐还不是孤身闯荡江湖多年,没道理本宫就不行。”她赌气的说道。“因为她是智勇双全的女诸葛,而你……咳!咳!公主是金枝玉叶的千金女。”不可同语而言。端敏是何等聪颖,岂会听不出他的隐喻。“本宫是及不上月……端仪郡主的万分之一,用不着你来提醒。”垂头丧气可不代表她已打消原意。“老奴没有别的意思,敝家主子天生劳碌命该劳动,不若公主这般娇贵玉质。”“玉质!?”她不悦的一视。“你指本宫太脆弱,禁不住一丝风雨淬链吗?”“老奴口拙,望公主恕罪。”唉!好个自视过高的小公主。“反正已决定了,你进宫和皇阿玛说一声,本宫去出游江南。”她一脸兴致勃勃的模样。“老……老奴进宫……皇……”吓得不轻的巴图语无伦次地颤着唇瓣,他不过是个王府总管并非达官显要,哪敢轻易入宫面圣?瞧她说得多轻松,要他进宫说一声,皇宫可不是寻常百姓家,九五之尊的龙颜未见,恐怕他的人头已先落地,唉!他的一条老命就要毁在小公主的不知天高地厚。端敏平日深居内宫未有与外界交流的机会,总把皇上皇妃的疼宠视为理所当然,可怜的那一干战战兢兢的宫女、太监们提着心伺候,惶然一个不细心惹来杀头大罪。单纯的保护环境全然无瑕疵,难怪她能在污浊的宫廷争斗中犹保一份天真。澄净而无垢。☆☆☆守城将士个个瞠大了眼,目送一列送嫁的车队出城,久久回不了神——成行的橙衣者吹奏着大悲咒,全身素白的八大轿夫头披麻布、足踩草鞋,而飞扬的白幡长曳,挂在灰白色的喜轿两旁。这……这是喜事还是送葬呀!随行的侍从说这是异族风俗。一群避躲的百姓皆投以古怪一瞥,匆匆擦身而过不敢多瞄一眼。行约十里余,浩浩荡荡的一行人进了破庙暂歇。一刻钟后。身着王府侍卫服饰的男人鱼贯走出,脸上是如释重负的表情,迫不及待地飞纵离开,不愿久留,没人肯屈就那见不得人的小伪装。扯下素面头巾,手挽着老太监的瑞敏仿佛出笼的白眉鸟,安静不下来地一脸雀跃之色。早已净身的巴图则猛搓滑净的下颚,实在想不透自己为何会被说服参与这个荒谬的行动,甚至命令府中侍卫乔装掩饰她的胡为。而城门口那群愚昧的兵将真是够瞧了,竟个个傻愣愣地张口结舌,不知所措地呆立原地未上前阻挡、盘查。他们拙得令人发噱的模样,不但不像精兵良将,反而和市井小民一般怔仲无知,茫然地让人抬着素轿打眼前过,胡里胡涂的怠忽职守。这下皇宫内若发现和孝公主失了踪,罪名该由谁去担?唉,还是陪着吧!算是临老开开眼界。“公主,你打算东行还是南下?”他自个儿看顾着,免得出纰漏。端敏美目一亮的说道:“不能西旅或北往吗?听说西方有蓝眼珠子的蛮人,北方是我大清的开源地,本宫都想去瞧瞧。”“公主留言不是要去江南找炜烈贝勒和少福晋吗?”若公主欺君该不该诛九族?“你傻了呀!巴图,本宫可不是笨蛋,明摆着要皇阿玛派兵截断南下通行之路。”她自得地说明。嘎!她是存心混淆判断。“公主,你已学会我家少福晋那一招故布疑阵了。”“是有八成功力,皇上准让你耍得团团转。”这时的他可笑不出来。一旦皇上知晓他是共犯,天威定不轻饶。“哇!太棒了,本宫快和男姐姐同等厉害,可以为皇阿玛分忧解劳。”她开心得想飞上天。以前皇兄们老嫌她稚气长不大,拍拍她的头哄两声就不理人,十分轻忽她这个小幼妹,好像她只会撒娇玩耍没其他长处。如果她有人称赛诸葛月刹的一半本事,那么凡事都可迎刃而解,不需花费太多心力便能赢得所有人的赞同,不再当她是个少了糖就哭闹的奶娃儿。“咳!公主,你想得太远了。”哭笑不得的巴图抹掉自己脸上喜娘艳野的红妆,换上藏青色衣袍。“你敢说我的主意不够绝妙!”男姐姐曾以这招掩护反清份子逃避追查,她记得很牢。当然没那个胆,她可是高高在上的尊贵公主。巴图心想。“公主,你不换下一身仿嫁裳的白裳和珍珠凤冠吗?”这样太显目,易遭盗匪觊觎。“可是本宫觉得很漂亮,舍不得替换。”爱美的端敏旋转一圈,自认有天仙之姿。大概是中郑可男的毒太深,她的男装飘逸如天人,女装清雅似谪仙,大都是以不染上颜色的白衣来突显出尘气质。因此在相处之后,瑞敏浸湿已久地羡慕起来,继而兴起仿效之念。“公主,这是民间的丧服。”不是每个人都适合素色,鲜艳的宫裙较衬她。“丧……丧服!?”她讶异地浮上不解之色。“男姐姐穿得很好看,怎没人去纠正她。”她不满的天真表情叫巴图一讪,他该说明人的相貌不可同喻吗?少福晋绝尘的丽容是世间少见,一谈吐、一掀眉都扬散沉静的美感,恍若山谷里隐世的仙人,给人缥缈如雾的幽然感。而公主活泼、开朗,像朵盛开的香云兰,清丽中略显高雅,无瑕生辉,可谓纯而不浊、清而不腻,使人荡涤心胸郁气。“巴图总管,你对我的打扮有成见是不是?”瞧他竟半天不吭气,她用凤冠撞了他一下。”被凤冠上的串珠撞痛手臂,他赶紧佯笑。“没的事,公主丽质天生,高贵脱俗,穿什么衣服都美得炫目。”“真的!?”人一哄,她就心花朵朵开。“真的。”巴图肯定的送上平民眼饰。“所以请公主换上男装。以免登徒子骚扰。”“没骗本宫?”她不舍地抚抚衣料。“天地良心,老奴绝不敢欺瞒公主。”他哄骗着端敏。年轻时在宫中服侍过众多嫔妃,逢迎拍马、见风转舵乃是基本生存之道,哪个女人不爱听好话呢?端敏格格虽受封为和孝公主,但在公主称谓之下,她仍是一位大清格格,所以他这不算逆上,顶多只是善意的掩瞒,不伤她的心。“好吧!本宫就换装,你可别偷看。”端敏走进破庙事先打理过的内室。“我是太监能占你便宜吗?真是不懂事的公主。”巴图嘟嘟喽嘎地埋怨不受尊重。“你说什么?”她听到窸窣的碎嘴声。“我说此处不安全,请公主尽快换装。”好险,差点丢了这条老命,公主的耳朵还真尖。“喔!”过了好一会儿,内室传来气结地问咒声。“怎么了,公主?”端敏微恼地一斥。“这是什么鬼衣服嘛!本宫不会穿。”这倒是,娇生惯养的凤女几时需要动到纤纤玉指。“要老奴帮忙吗?”“你是男人。”“呃!老奴已净过身是公公,公主不用担心名节受损。”他失笑的说道。“好……好吧!你进来。”一进内室,巴图紧抿着唇不发出笑声,因为没人伺候的满清格格像是刚学穿衣的三岁稚童,里外全穿反了。经过一番折腾、指正,一位唇红齿白的少年公子由内走了出来,风采翩翩像个文弱书生、肩削胸薄的好似十三、四岁般——端敏自满的转转圈,举手投足犹带女子风情。“公主,你这样不行。”“嗯?”她睁着一双大眼询问。“男子走路不会忸忸怩怩,要大步跨出,两手微摆,双目不好奇的张望……”“本宫穿惯了覆盆底鞋,一时要改好难哦!”男人真麻烦。巴图严肃地正视。“你现是公子爷,切记莫再直呼本宫,易惹人生疑。”“那你呢?”她练习地拉宽步伐走了几步,似乎觉得挺好玩。“老奴自然称呼你公子,而公子就叫老奴名字。”希望此行能平安。“都听你的,本宫……公子决定去大漠瞧瞧。”皇阿玛一定料不到她舍秀丽山河而就一片黄沙。“大漠!?”那夏天热得直冒汗,冬季冷得牙打颤的地方,他还真不想去。可惜由不得己。“好啦!咱们快走,免得皇阿玛派禁卫军追上来。”异常兴奋的端敏扯着巴图的衣袖直摇。“公主……公子的命令,老奴哪敢不从。”苦命呀!一大把年纪还得四处奔波。“走走走……大漠的牛羊,本公子来也。”兴匆匆的小人影快步迈出庙槛,清瘦的老人家则慢吞吞地尾随其后,小心地护着私下挪用王府的银两,暗忖此去该是辛苦万分。“巴图,你走快一点。”她不耐烦地回身一喊。“就来了,公子。”一大一小的影子离京愈来愈远,全然不顾正在紫禁城内受罚的白金儿,只知加快步伐往大漠而去,身影逐渐成点,消失在地平线那端。南风西吹古怪的风向。或许,正是起缘时。☆☆☆“荒唐、荒唐,朕几时要将端敏许配给南蛮太子。”“皇上息怒,别气坏了身子。”永妃娘娘苦笑着安抚一国之君。她也猜不透这是谁传的话,怎会摆出这等大乌龙。“爱妃,是不是朕太纵容端敏,她才无法无天地不畏宫廷礼法。”康熙气瞪了眼,只差没吹胡子。“呃!她……她还小,孩子气重了些。”她气弱地为女儿脱罪。“不小了,朕的格格们哪一个不是十三、四岁就指了婚,惟独她年过十六还舍不得为她招驸选婿。”就爱她甜甜哝哝地唤一声皇阿玛。在众多皇子、皇女当中,他特别偏爱这位格格,因此才宠过了天,造成她私下出宫,连知会一声都不肯。永妃娘娘倒了杯参茶给他顺气。“孩子贪玩,命人找回就关上十天半个月,看她敢不敢胆大妄为。”“你喔!明知朕会心疼还尽出主意。”他一转头。“索额济斯,你带人南下去保护和孝公主。”“臣领命。”威风凛凛的索额济斯将军一得令,立即两手一揖地退出殿。而此时的白金儿,后背已沾满血迹,她足足受了二十杖鞭,意在惩戒她护主不周,未能及时劝回主子。“皇上,你当真让她去江南一闯?”永妃娘娘十分忧心。“不然还能怎样,端敏自小被我带野了,出去见见世面也好。”他的语气中有着明显的溺爱。“你太宠她了。”永妃娘娘掩着唇轻笑。“希望别玩出问题才是。”康熙心想,可别像二皇子为了一个平民女子而放弃太子位,成天装疯地到处游玩,也不回京来帮他分担一些朝政,害他无法再下江南觅红颜。真是不孝子。“应该不会吧!有索额济斯将军看管着。”他的刚正无私是朝中公认的,永妃娘娘心想。“朕该揍她一顿。”拥着爱妃,康熙走向香软的玉床。眼下之意脱不了情欲。“让臣妾来为皇上宽衣吧!”纱幕一放,轻嘤细呢的娇喘声不断,春色无边。交缠的帝妃尽情地享受着欢愉,一张言纷飞落于地,上面有着寥寥数行朱色字迹。敬启阿玛、额娘:端敏甚幼,不愿和亲南蛮大子,至此别过江南行,望能一涤稚气。若不解除婚约,儿臣誓死不回宫。端敏留 第二章 人称江南风光无限好,一出潼关酒半斛,相送不嫌远,再饮一壶酒。一出北京城,一路边玩边惹事的端敏简直乐不思蜀,先去了太原,后去了开封,接着往西安而去,如今置身兰州市集。眼见离大漠已是不远,她反而慢下步伐长居客栈雅房,细细品赏这汇集各色人种的城市。她在北京城曾见过传教的神父、牧师有着灰浊浊的眼眸和枯草似的褐发,此处更有蓝眸、绿眸混杂在一群黑眸中,发色更有嚣张跋扈的金棕色、红色和烧焦的土黄色,甚是怪异得有趣。也有不少文人骚客故作风雅,题诗作词地咏叹离别苦,酒更是一杯一杯的斟。然即使是太平盛世,路边仍有行乞的丐儿们,一见稍微称头点的公子大爷、好心姑娘就围着不走,随即唱着乞儿调伸长手臂,盼能讨得一餐温饱。“巴图,他们好可怜,一个个面黄肌瘦,我们施舍些银两……”巴图小指一翘、声音半扬地回道:“公子,你想向衙门要些路费吗?”“咱们盘缠不够吗!”这些都是大清子民,理应照料才是。“你自个儿盘算盘算,住要住最好的,吃要吃山珍海味,不时还得打赏轿夫和沿路买些小东西,还有上回在开封救济一群孩儿寡妇……”不是他爱叨念,公主就是心肠太软,看唱小曲的父女贫病交加就施以援手救助,大夫开了几帖药就用了十五两,她还顺手留了十五两好让他们做点小生意维生。上个月路经红袖坊,见一女子哭哭啼啼在坊外与三名大汉拉扯,她一时好奇地趋前一问,才知好赌爹亲卖女以还债,没有个一百两银子可当定了任人狎玩的花娘。她二话不说地又当起散财童子,不要人家报答地丢下银子撕了卖身契,潇洒地转身就走,一点都不考虑银子来得不易。两万两银票如今已花了一万两,而这位任性的娇娇女还不晓得要玩到几时,他不节制些怎么成。要是再挥霍下去,过些时日,恐怕会多出一老一少的乞儿向人要饭,那时蓬头垢面的连亲近之人都不认识他们,看她拿什么同情人。“不是我要罗嗦,做善事要量力而为,如果你打算不吃鲍鱼、鱼翅,改吃包子、馒头配豆浆,那倒还可以。”端敏瑟缩的一瞟。“有那么惨吗?”不是包子、馒头不好吃,而是宫中御厨养刁了她的胃,不是美食还真是吞噎困难。“不惨,只要公子肯上知府衙门亮出身份,咱们游个三年五载不是问题。”他也玩出兴头了_“讨厌,人家就是不想被皇阿……阿玛得知下落嘛!你老是气我。”好啊,这个巴图竟愈来愈不怕她这个公主。“公子,你现在是男儿身,可别人家人家说个没完,徒惹是非。”巴图小声的嘱咐。“什么是非?”她眨眨无邪的清瞳一问。他轻喟一声解释。“旁人会怀疑你是女扮男装,或是面首。”“面首!?”“供人亵玩的小相公。”“哇!是这么吗?我有没有露出破绽?”她低下头审视一番。巴图拉着她避开纠缠不休的乞丐。“别看了,有欲盖弥彰之嫌。”南北杂货一应俱全,叫卖的乡音不绝于耳,两人看看南方的水货、绸缎,再瞧瞧北方来的皮货、药材,不时比较两地的差异。在皇宫内苑长大,又是最受宠的皇女,什么稀奇珍贵的宝物她没见识过,但走马看花地绕了一圈,她还是买了一串藏女兜售的山花,虽然巴图不太愿意掏出银两,直嚷嚷哪有“男子”买花之理,可是她置之不理地捧着花就走,他还是得乖乖付帐。“好了,一束花而已,又不是抢劫钱庄、淫人妻女。”巴图好聒噪,早知道就带白金儿不带他。“公子,你、是、男、人。”巴图加重语气提醒,瞧她捧花细闻的姿态引来多少人侧目。一路上麻烦还不够瞧吗?要不是两人都有点武功根基,早让人剁了喂狗,岂能周全至今?“人家……”“公子——”他重叫了一声。端敏不快的嘟着嘴。“巴图,我是谁?”“你是……天家公子。”皇上是天嘛!何必多遑。“你又是谁?”“老奴是天子脚底下的一个贱仆。”出身本卑微,家贫做太监。“既然如此,你干么老指责我的不是,到底谁是主谁是奴。”她微怒地瞪着他。“是,老奴多嘴,公子责备得是。”无辜得紧,他是为她着想还挨骂,真是不值得。一阵嘈杂的人声由远处传来,一向爱凑热闹的端敏自然不落人后地跟着人潮走,自叹自哀的巴图只能紧随着护后。人群一拨空,一颗黑色的小头颅就这么一冒,而身后是气喘不已的老人家。她一见眼前情景即鼻头一酸,那七张破草席底下不知盖了什么鬼东西,刚刚风一吹过,好像有看到脚指头,该不会是死人吧?低低轻泣的哭音十分伤悲,端敏瞧见草席一角跪着一位全身白麻的身影,抽动的细肩显示出是名女性,她怜悯地一瞄身侧白布上四个大字——卖身葬亲“原来死的全是她的亲人,真可怜。”怎么一下子死7七位,倒霉。“公子,别再插手管闲事,想想你的燕窝和冰镇莲子。”哼!死人有什么好看,触霉头。她回头一横,怪他多话。“那些东西少吃一口饿不死人,本宫……公子不缺那一点银子。”“公子要当乞丐可别牵连老奴,我家爷儿和夫人可少不了我巴图。”他说得欷吁。这一走便是两个月余,炜烈贝勒和少福晋应该已回府了,偌大的恪恭郡王府若没人打理里外,下人们不知会不会偷懒不做事?当初以为,以皇上的精明,禁卫军的能干,不出数日便会追回私下离宫的和孝公主,他也好松口气回府继续当他的大总管,所以只随意找个小管事交代一下而已。谁知人算不如天算,两人都出了关来到兰州,居然还不见追兵?可见这些精兵的素养实在不精。“巴图,你很吵耶!”她……她……竟然嫌他吵!“老奴不管你了,公子请自便。”饿死别怪我。巴图的女人性子一使,当真不管她死活的退到一旁。四周的人声依旧,知情的猎户纷纷讨论着,看能不能凑些银两买几口薄棺安葬。“请问这位壮士,她出了什么事?”高壮粗扩的王大新一颅眼前不长毛的“少年”。“还不是官逼民死,小孩子不懂事快回家,别自寻秽气。”“我不是小孩子。”气死人了,她哪里小?顶多长相稚气了些。“去去去,这里没戏好看,去买糖葫芦吃。”他推了她一下。不甘被看轻的端敏大声一喊。“她,我买下了。”众人露出狐疑目光,不相信一个半大娃儿有本事葬了七口棺。“这位小爷,你真要买了奴家?”一抬头,白麻盖顶下的脸孔竟出奇的清秀,宛如雪中白梅般淡雅秀丽,是位年方二十左右的姑娘。“多少银两?”死巴图,退那么远干什么!“十两银子,奴家的家人……”不等她说完,端敏惊讶的指着她鼻头一呼。“七口棺才十两银两,怎么没人出得起?”关外人这么穷吗?“不,公子,十两银两可不是小数目,那够我们一家老少六口用好几个月了。”一位老妇哑着嗓音说道。啊——十两很大呀!不就是一道镶玉丸子的价钱。“呃!我……我以为……才一点点……”她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在宫里要什么有什么,她哪知银子的用法,那全是下人们在处理。何况她吃的用的都是动辄百两、千两以上的极品,随便一件配饰都不是寻常人家添购得起的,且大都是使邦的贡品,她根本不晓得平民百姓收入的多寡。“听你的口气似乎很有钱喔!”端敏讪笑地招招巴图。“我的钱不多,全由他保管。”她袋中根本无一毛。巴图根本不想理会她,但是碍于她的身份,只得蹒跚地挤进人群中。“公子,我们都快没钱吃饭了,你还做善事呀!”他故意大声嚷叫,让别人当他们很穷。“我知道啦!给我十两就好。”她用眼神警告着,要他别让她丢脸。“唉!给了十两要勒肚皮了。”他长吁地掏些碎银凑成十两,尽量不在人前显露暗袋内的银票。“噶,给你。”感激涕零的卖身女正在接过巴图手中的碎银时,一锭金元宝突落入她掌心,打散了那些碎银子。“好大的胆子,谁敢和本宫……子抢人。”瞠目一视的端敏怒瞪眼前的华衣男子。此男子故作潇洒地摇着描金扇,身后跟着一群看似受过训练的侍卫,大摇大摆地轻蔑她一眼,便轻佻地以扇柄挑起卖身女的下巴。“啧!好个美人儿,就跟爷回府当个暧床侍妾,爷不会亏待你。”瞧这皮肤多细嫩。“我……我……”卖身女害怕地往后一缩,以求助的眼神投向端敏。好打抱不平的端敏一抽鞭,扬去了对方的扇身。“有我在此,你休要调戏良家妇女。”“小鬼,你口气未免太狂了些。”“要你管,她是我先买下的,你最好给我闪一边别吭气。”她一火,公主的气势令人一愕。“公子,强龙不压地头蛇。”巴图担心地扯扯她的袖子。“我偏要压,看他能拿我怎样。”她不服气的回应。众人畏而走避。为她的下场掬一把忧虑。“大胆刁民,你可知本爵爷是谁?”小小无知黄儿,胆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爵爷!?”“本爵爷乃是当今裕亲王之谪长孙,兰州封地可是我的藩地。”他骄傲的宣称。端敏好笑地戳破他的大话。“皇上封的是裕亲王,几时轮到你出头。”原来是五皇叔的孙子,论辈分还低她一等呢!“本爵爷是未来藩王,你敢对我不敬?”哈赤·爱新觉罗凶狠地抡起食指一比。“根据我朝律法,未曾受封而自称爵位者,有造反之心当诛九族,你已是有罪之身。”还敢耀武扬威?“天高皇帝远,小鬼,要命就给本爵爷滚远点,这美人儿我是要定了。”他一发狠就抓起卖身女子抱在怀中。“你……”她被激怒了。“好个小畜生,欠教训,让我代你阿玛、额娘教训一番。”☆☆☆情势真的很可笑,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自家人竟卯上自家人。一触即发的紧张对峙着实令人捏了把冷汗,一边是势单力薄却自诩刀剑不入的侠女,一边是声势浩大、拔刀怒视的忠心侍从。如此悬殊的对比叫谁看了都有些不忍,位居高楼的孤傲男子冷眼旁观,独自饮着冷酒,嘲笑底下小男孩的有勇无谋。民不与官斗,尤其是有权有势的皇亲国戚,纵使理大过于天也是死路一条。啜饮着伊川县辛辣的杜康酒,入口的浓度让他略微颦眉,的确和汝阳的杜康一般烈,龙门石窟的伊河制出的酒味易醉呀!一家小酒馆竟拥有汝瓷陶瓶,此乃中原五大名瓷之一,难怪宾客络绎不绝,座无虚席,几乎到了一位难求的地步。“大哥,你就行行好,别再和小弟玩你跑我追的游戏。”呼!累死人。一位二十郎当的年轻人抹去额上汗,气喘吁吁地像个半百老头弓着身,未经招呼地在孤傲男子对面坐下,大刺刺的拿起他的酒杯就口一饮。一入喉,他立刻红脸地直喊辣,不嫌脏地拿起用过的竹筷夹了淮舌豆腐放入口中一化辛辣味。“没人要你穷忙。”冷傲的态度冰冷至极。“几年不曾回堡,爹娘已挂念地白了发,你该回去尽尽孝了。”免得他被责任压沉了肩。“有这么简单吗?”前年他才由一堆仕女画像逃难而出。冷展情一顿地干笑。百月神教早已没落,有家不归,四处流浪可不太好。“冷家堡有你就足够了,少来烦我。”冷傲不耐烦地一口干掉半杯酒。日月神教呵!多遥远的记忆。两年前的盛况已不复见,一个最具号召力的反清力量,因月刹天人的殡落而消散,教主宫群带着一双儿子悄然引退,徒众群龙元首另投其他义军旗下,至此日月神教成了一则不朽传奇。这样血一般的事实烙印在午夜梦回时令他特别惊心,冷傲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幕,当他心系的女子以身喂剑保全他们生命时,那刺心的痛仿佛传到他心窝,至今仍疼痛难抑。月刹的死亡让他的心也跟着枯萎了,犹如寸草不生的一片荒芜,世间的一切对他已无意义。他不在乎日月神教的成败,因反清复明的意识已随一缕芳魂远扬,如今的他只想自我放逐,摒弃世俗睾碍当个红尘浪荡子。家何在?天之下也。“大哥,你好冷血哦!我是你惟一的手足呐!多少分点心思在我身上吧!”底下究竟有什么好看?他顺势一瞧,不过是一群人在欺凌一个可爱的少年公子罢了。“展情,你嫌舌头太长吗?我的剑很久没喂血了。”底下那个小鬼太天真,居然和人讲道理。冷展情不在意地朝上方扔颗花生,张口接个正着。“你看那个小笨蛋还能活多久?”“不关我事。”他冷言的调回视线,专注在面前的酒菜。“行侠仗义是习武者所为,你不去救救他?”小个子就是吃亏,高个儿一站就看不到顶。“我讨厌救人,尤其是不自量力的小鬼。”简直是浪费体力。冷傲想起以前多事救了位满清格格,差点被她骄纵的个性烦得脱不了身,好在他及时留书出走,才摆脱了任性又爱腻人的娇娇女。其实她并不是坏得无可救药,而是太过单纯、无知,不会体恤人,以为每个人都当奉承她,将她捧在手心中呵护。坦率无伪大概是她惟一的优点吧!咦!一年前的事,他怎么会联想到那位爱指使人的小格格?冷傲摇摇头,企图安慰自己。一个是大清娇贵的格格,一个是乳臭未干的小鬼,他们截然不同的身影怎么会重叠成一人?是他多想了。“此言差矣!命无分贵贱,你忍心看他死在乱刀之下?”啧!一条小命,恐将休矣!“不想喝酒就给我滚,别扰我的酒兴。”别人的死活与他无关。“哇!亲手足你还来真的,可怜合欢表妹当你是良人,正苦苦相盼呢!”真是多情空留恨。“她还没嫁人?”满脸笑意的冷展情推开他冷寒的剑。“你又不是不晓得她从小就嚷着要嫁你为妻,没达成目的怎肯罢休?”“她是为了冷家堡当家主母之位吧!”他冷嗤道。“大哥,别小看女人的决心,人财两得不是更快意?”谁不爱俊伟夫婿和荣华富贵呢!爹娶了一妻二妾,正房所出的谪长子理所当然要继承祖业,像他是妾室所出的庶子,不受青睐是正常事,不过,人总要往高处爬。而大娘是个有谦良妇德的好女人,不因他是妾生而有所排斥,总一视同仁地宠爱有加,甚至在大哥久出不归的情况下,还想让他接下冷家堡大业。其实,自个的娘也是一位娴淑的小妾,对大娘的提议百般推卸却不敢掠夺,只同意他暂代堡务,日后再交回长子手中。不过,真正有意图的该是爹十年前迎娶的另一妾,花艳娘出身青楼,十三岁即破身接客,二十岁被赎了身嫁入某大户为妾。谁知遇人不淑的她被其他妻妾排挤,丈夫贪花好色又纳了新欢,不到三年光景即又沦落风尘,最后,还是她擅玩诡计佯装怀了冷家老爷的子嗣才得以入冷家门。可谎言是很容易不攻自破,始终未大的肚皮在数月后被拆穿,她着实受冷落了一段时间。然而,她毕竟是花娘出身,以色侍人的手腕高人一等,先是讨好两位姐妹恳其说情,再以妍媚姿态诱惑良人春闺销魂,渐渐才有些地位。或许,是前次婚姻的殷鉴,她对权与利的取得十分注重,一心要生个儿子取代冷家两兄弟掌家,故动不动就私下挑拨,好似无人有权掌管一堡之务。幸好她一直未生育子女,大概是卖笑生涯中喝了太多避孕药物,以致身子难以受孕,图不了她的野心。“女人可以是刚毅如铁,亦能温柔似水,我从不敢小看女人。”冷傲想起月刹的完美。冷展情冷地打个颤。“大哥,你不要突然笑得很温柔,那是很骇人的。”天呀!他宁可看大哥冷冰冰的模样,好过此刻的肉麻兮兮。“笑也碍着了你。”他倏地收起柔软笑容。“这样好多了,看起来也顺眼。”冷展情的心顿时安了一半。“有病。”冷傲懒得理他的疯言疯语,二十几年的兄弟岂会不清楚他的性情,人前正经八百,人后嘻皮笑脸,只有自家人才瞧得见他人后这一面。街上观望的人潮渐多,卖身葬亲的孝女在一大一小的人影当中举棋不定,彷惶地不知所措。“大哥,我看你干脆回堡娶了合欢表妹算了,随便生七、八个小继承人,你、我都轻松是吧!”“你去娶。”冷傲横瞪了他一眼,责其胡言。“长幼有序,小弟不敢越庖,何况她爱的是你又不是我。”所以他尽管落并下石亦无妨。反正有个现成的挡箭牌好用,大可放肆造反。“你在嘲笑我?”他哪敢,只是偷笑。“你也老大不小该成家了,娶妻是好事,干么别别扭扭像个大姑娘。”“冷展情,脖子放久了会酸是不是?”这个手足真没个分寸。“大哥,你该不会不行了吧!”冷展情的一双贼眼直往他胯下瞄。“激将法对我不管用,换点新鲜的词。”行不行,昨夜的花娘可以回答。若是以往,他必会中计地找个女人证明。但这二两年他沉稳了许多,因为少了个尖酸刻薄的月刹在一旁激怒,他的修养自然成熟。“哇!要开打了,你快下去救人呀!”冷展情紧张的直起身大喊。冷傲看了一眼不作声。“大哥,你真要见死不救呀?他若被砍成肉酱,看你于心何忍。”他真想跃身一纵好救人,可是楼有点高……眼见一场血战不可避免,突然处于弱势的少年公子从怀中掏取一个金色令牌,当场吓傻了一群持刀喊砍杀的侍卫。然后,情势大为反转,一行人双膝齐下,握刃一跪,口呼什么千岁千千岁的。“大哥,你快看。奇迹耶!”“是死人复活还是刀枪不入,你这么喳呼真令人受不了……”冷傲站在牌楼上往下望。一句话未竟,便梗在喉结处,众人倒地的奇景突显“他”的尊贵,那洋洋得意的高傲表情让他似曾相识……一抹记忆呼之欲出。他是认识“他”的,只是一时之间想不起来。直到一声惊喜的叫声响起。“高人,你怎么在这里?”是了,就是这段他刻意敛去的头疼事。定神瞧瞧,那张清丽的脸孔在男装掩饰下更显得无邪稚嫩,活脱脱是个小男孩模样,任谁也猜不到“他”是位娇滴滴的满清格格。“高人,你给我待在那里不许动,我马上就来。”还是一样刁蛮的命令语气,冷傲苦笑地看她钻出人群,跑向客栈的方向。“还不走,等着伺候人?”“嗄!?”冷展情不解的一怔。“他叫你……高人?”“因为我比她高。”手一拍,他将兄弟推下楼,随即跃下地面。“哇!哇!谋杀亲弟……你别扯呀!大哥,我快喘不过去……”不过是个小鬼,大哥干么跑得这么急。“走。”拎着冷展情的后襟飞身一点,冷家两兄弟快速地往街的另一头狂飞而出,让急急奔上楼的端敏格格只能气愤地指着他们背影大骂。“死高人、臭高人,有胆你再跑看看,我非赖上你不可,让你一辈子活在地狱里翻不了身。”听闻此言的冷傲脚下一颠,差点撞上路边的卖菜郎,奋力一起,快步地远离此地。多可怕的诅咒,他可惹不了一位格格。那可是自寻死路的毁灭。 第三章 秦观梅收拾着房间,拎着一桶热水等候新主人沐浴,她瘦弱的肩膀有着汉家儿女的坚韧性子。她的父亲本是前朝的礼部侍郎,但满人一入关,父亲就丢了官,纵使女真皇帝有意留任,但忠臣不侍二主的气节使他拒绝差事,因此开罪了新朝廷。这些年,他们一家回故乡种田,不问朝政的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可是地方官却不肯让秦家有一日好过,每隔一段时间便派人骚扰,捣毁即将收成的农作物,更提高税收。在坐吃山空的情况下,秦家只好辞退一干奴仆,搬入一幢小宅院,勉强维持一家八口的生计,而女眷则帮着做女红针芾贴补家计。这样的日子在安贫岁月中过了几年,直到长女观雪的美貌引来八旗将领的垂涎欲强纳为妾,他们才举家逃离,因此惹来杀身之祸,一家八口除她一人外出洗衣避开一劫,其他七人皆死状凄惨,曝尸荒野。为了安葬亲人,身无分文的她只得卖身以换得薄银买几口棺,一块贫地,尽最后一份心力。“混蛋高人,该死的高人,他真以为自己高人一等吗!竟然理都不理人地掉头就走,好像我是瘟疫似的,靠得太近就会浑身起疹子……“小梅你说说,我看起来很可怕吗?身上没长刺,手脚也不带毒,他干么一副被鬼追的表情,简直太瞧不起人了。”端敏问着随他们回来的秦观梅。那高人一头与众不同的银白长发相当显目,叫她想忘都忘不了,本还欣喜地抛下跪在一地的人,想要和他叙叙旧,结果……哼,太不给面子了。最好别让她遇上,否则就要他哭笑不得,憋到涨气。“小梅,我很丑吗?”端敏在铜镜前挤眉弄眼,试图找出不堪入目的地方。“格格不丑,格格是满清最美的公主。”洒了玫瑰香精,秦观梅以手试水温。端敏回眸一瞅。“叫我公子。”“是,公子。请沐浴。”她曲身静候。志节仍敌不过现实,父兄原本汉贼不两立的坚持到头来还是一坯黄土,身后事全由满人一手包办,葬得风风光光。秦观梅心想。原本她只图有个好心人能代葬亲人,自此一生为奴为婢在所不惜,反正她已无所求,平安度日便是小小心愿不敢多想。然那裕亲王之孙好色荒淫,奸人妻、淫人女还故作风雅,学人建起百花楼,搜括民脂民膏妆点他的美人窝,而那些自愿或是强掳而去的佳人多不可数,且一入朱门无人返。听说他玩腻的女人不是打赏手下就是送入红帐供士兵发泄,每月都有受不了凌虐的妇女上吊自杀,死后尸体被他们草草由后门拖到荒谷旷野喂狼群省事。幸好她及时遇到贵人相救,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不过这看似娇弱的公子竟是大清皇帝最疼宠的和孝公主,一句话就将她由地狱中拉起,挽救了无依的她。常听闻满清格格大多骄奢残暴,一个不高兴就鞭得人体无完肤、奄奄一息的任其断气而不顾。可是这端敏格格只能说是个被宠坏的小女孩,言行举止间仍有善良的一面。“小梅,你几岁了?”踏入浴桶,端敏将身子慢慢沉入水中。“奴婢十九。”“你家人死得那么惨,有没有报仇的意愿?”她玩着泡泡问道。“奴婢不敢想。”也不能想,她的力量太薄弱了。“有我给你撑腰,用不着怕报不了仇。”只要她向皇阿玛咬咬小耳朵就会有人查办。秦观梅清洗着主子乌亮的发。“报了仇,我的家人也不可能活过来。”所谓“君为轻,社稷次之,民为重。”历来哪位君主做得到?何苦多欠一份人情。“你好豁达,要我一定放不下仇恨,非要赶尽杀绝。”端敏的口气中透露出女真悍性。“现在已是满人的天下,我能除得净贪官,杀得完污吏吗?”她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回宫以后我介绍你认识一位奇女子,她不但能除贪官污吏,而且还是深受我皇阿玛喜爱的汉人女子。”“噢!真有此事?”秦观梅惊讶的回应,手指轻柔地揉搓主子的发丝。“她可不是皇阿玛的嫔妃哦!男姐姐是炜烈哥哥的福晋,奉有御旨惩奸除恶,是个女中豪杰。”她简直崇拜到极点。不谈男姐姐出神入化的绝妙武功,光是她的聪明机智就够瞧的了,每每耍得众人团团转,连最疼她的二皇兄也着过她的道,直说她是名副其实的女诸葛。女中豪杰!?秦观梅微微一喟。“两年前有个日月神教,日魂月刹声威震天,专为百姓们出头,可惜……唉!”“你见过月刹吗?”端敏谨慎的问道。“传闻她美若天人,忽男忽女出世救苍生,可是死在满人的火枪之下。”她依道听途说一言。传闻日月神教一夕瓦解,起因是月刹天人为救明朝遗孤而误中埋伏,她力战火枪终于营救出小王爷,但最后竭死于火枪网。从此,信徒四散另寻他处,而日魂也在那场战役中受了重伤,生死未卜;有人传言他八成是死了,不然怎么无人重整日月神教的神威,为月刹报仇?端敏暗自窃笑地泼她水。“既然是天人必能死而复活,说不定她已成了贝勒爷的爱妻。”“格格……呃!公子真是爱说笑,天人只是一种尊称,并不代表她有能力起死回生。”“因为她是仙体入凡嘛!当然不能死。”心中藏着秘密不能吐实,真不痛快。她好想大声地说:月刹便是郑可男——炜烈贝勒的福晋。可是,巴图一定会第一个用眼刀砍她,管她是不是公主。当她在说孩子话的秦观梅拧干她的发用布巾包着。“公子,人非神,终有寿命了结的一刻。”“唉!你不懂,跟你讲话好辛苦。”她又不能解释月刹并没有死。秦观梅笑了笑,不作回答地进行着擦干身子的工作。生与死本是一门深奥的学问,她不想学,也学不来,因为她的生命在遇见端敏格格那上刻起就已经定格了,以后不再属于自己。“那天你有没有看见高人?”她想找个人来舒发心中郁气。“高人!?”“就是一头银白发,站在酒楼上方俯望的那个男人。”她兴高采烈的描述道。“奴婢没印象。”当时她正怔愣地和一群人趴伏在地。“喔!”端敏失望地嘟着小嘴。“公子喜欢他?”脸上一赧,端敏立即强辩地解释。“我才不会喜欢一个见人就跑的家伙,他可恶又讨人厌,鬼才这么没原则呢!”“如果他不跑呢?”明明是违心之论还说得坦荡荡,她听了不由得会心一笑。“不跑?”用力一想的端敏变了变脸。“我不晓得,请他喝一杯吧!”秦观梅掩嘴轻笑。端敏微恼地睇了她一眼即破水而出,那玲珑有致的身躯宛如山丘起伏,而白透如雪的肌肤则似晶玉,胸前小巧可人的紫色小花犹沾着露珠。她有最完美的女人体形,没有一个男人能抗拒那幽然散发的处子馨香,而她的诱人处即在于无邪和天真。她更有着不自觉的魅力,纯善的光芒总能吸引人们的注目,这无关她傲人的身分,纯粹是自身的美由内散于外,形成一道自然光圈,让人不由自主的亲近。她会受宠正因她的心玉珍贵无比,值得疼爱。“公子,你净完身了没?老奴为你端了碗冰镇燕窝然莲子。”天干物燥易生虚火,他不得不小心伺候。“你会不会说话,巴图,你当我是太监吗?”净身是宫里公公的词。“老奴笨嘴,公子恕罪。”端敏的怒气来得快,去得急,软声地说道:“进来。”“公子,他是男人怎可……”守礼甚严的秦观梅连忙为她遮掩。“出宫以来都是巴图在服侍我,他不算男人。”言下之意已点明他的身份。“是吗?”她防备地为主子穿上兜衣和单衣,有点拘礼。巴图看她的手脚倒是伶利,当下松了口气,总算有人来接手这桩苦差事,让他乐得自在。这公主可不好伺候,毛病特多,原本他想找两个丫头随身服侍,可是又怕她们口风不紧,会泄漏公主的性别而招来事端,只好事事亲力而为。现在就好了,有个姑娘知晓她的来历就毋需掩瞒,女人家还是适合些,毕竟有些事他做来不顺手,曾如——月月不迟到的葵水。“巴图,我们明天出城射大雕好不好?”他有说不的权利吗?“老奴为公子准备弓箭去。”“嗯!我要射只最凶猛的海东青给皇阿玛瞧瞧,叫他以后别再乱指婚。”她已经想好美丽的景况。海东青,我来了。端敏明亮的双瞳闪着照照光辉,似乎已手擒凶禽鹰王,一副大漠儿女的豪迈气势。“你又不回宫,那有何用。”巴图低声的阖上门,为明天即将来临的苦难轻声叹息。他这把老骨头还禁不禁得起烈阳折磨?唉!一时错,步步错,认命了。哪里可以买到姑娘家合用的弓和箭呢?待会问问店家吧!☆☆☆不是冤家不聚头,愈想逃缘分牵得愈紧,像是打了死结的绳索,一人系一头,挣扎只会徒留可笑的伤痕,白费力气。在一片无边的漫漫黄土高原,低啸高飞的雕侣成双成对的为筑巢忙碌,灰褐色的峭壁满枯枝稻草,偶有绿意点缀其中。脚,不巧,一个歪打正着掉了头笨鸥,打散了他俩小小的希冀,只得喘着气跟上去。可一望去,尽是黄沙飞扬,掩盖了马蹄印,两人慢条斯理的跟着竟然把人跟丢了。“糟了,公子不见了。”巴图这下可急了,马毛被他拔落一大把。“会不会是我们跟错方向了?”看来看去都是差不多的地形,要从何找起。“别慌,我们分头找,两个时辰后若找不着,就在客栈见,公子有可能先回去了。”他试图安慰自己,生怕自乱了阵脚。呐呐的秦观梅不安地扯住他的纽绳。“万……万一我迷路了呢?”“抬头看星象,看见最亮的北斗星后往反方向走便能进城,懂了吗?”公主,您可别出事。“我晓得了。”喝声一起,两人各分一边的寻找着端敏,渐渐地拉开距离,直到黄沙吞没了背影。而此刻,端敏骑快马正优美的越过一座小土堆,耳中充斥着凄厉的鹰啸声,声音于空旷的荒野回荡十分宏亮,似近似远叫人难测,缭绕再缭绕已不知正确出处。远方火红的太阳在西方缓缓沉没,艳霞的光芒使人睁不开眼,她半眯着瞳眸在红沙上细寻。“咦!前面那一伦黑影是什么?刚刚射下的鹏应该没这么大吧!”怀着迟疑的心态,端敏跳下马,爬上沙坡,她觉得那形状怎么愈看愈像是个趴伏的人?而且是男人?“不知道死了没有?”她有些畏意,毕竟一般人也没多少机会去目睹“尸体”。红光的亮度模糊了男子的发色与衣彩,她考虑了片刻决定不去动他,就让他葬于天沙之下,省得要人挖坟立碑。其实说穿了,她是怕见死人。正在她打算转身离去之际,“尸体”突然发出微弱的呻吟声,手指还微微地动了一下,深感恐惧的端敏鼓足勇气往前一探,翻过那人的身子。“啊!高人,怎么是你!”她赶紧取来水袋喂他喝水,并扶起他笨重的身躯靠在自个儿身上,再唤来马儿为他遮阳。“喂!你会不会死?你死了我会很难过的,所以你不许死!”她现在更怕他死在她怀中。听到这么霸道的甜哝嗓音,他马上知道来者是谁了,但很想笑的冷傲口中一腥,吐出泛黑的血。“你……你吐血了,原来你的心是黑色的,难怪不论我怎么叫,你都不理。”她已原谅他的黑心。傻姑娘,我是中了毒,不是天生黑血。冷傲勉强地撑开一条小眼缝,映入浅薄意识的娇容有双微红盈盈泛着水光的眼。也许是快接近死之境界,他竟觉得她美得恍若龙宫仙女,脸上漾着水般光彩。“别……别哭,我会……心疼。”他试着要拭去她的泪,但手却无力地垂在身侧。端敏抓住他的手覆在自己的脸颊上。“你快死了是不是,我要怎样才救得了你?”“带……我离……离开这里……”他担心施毒者会再次下手殃及她。端敏试图拖着他起身。“你不是会医术?还不救救自己,不然死了就没救了。”哗!他好重,像个大石头。很想翻白眼的冷傲全身无力气的倒在她身上,多天真的说法,这哪像个刁钻的格格。“以后你别吃太多东西,猪都没你麻烦,我的肩膀肯定被你压扁一边了,惨了!我会见不得人。”呼!真累。高人太赖皮了,一身重量都倚在她身上,当她是力大无穷的女勇士呀!再一步,再一步……呃!他要如何上马?“高人,你千万死慢一些,我抬不动你。”马儿都矮伏了一截,可他的脚就是搬不上去。冷傲苦笑地运一下气,让身子横倒在马背。“嗯!你很乖、很听话,我带你进城找大夫去。”她两手拍拍沙肩,跟着跃上马。“不……不要……进城……危……危险。”简单的几个字又让他呕出一口血。“你是说进城有危险?”可是不进城谁来救他,难道要她眼睁睁看他死不成?一想到他可能快死了,端敏心口竟有一阵抽痛,她不明白这是什么感觉,就是难过地一直掉泪。一滴,二滴,三滴……她的泪水滴在冷傲的脸上,沁入冰封的心湖产生了龟裂现象,崩剥声大过心跳声,撞击着他以为已经死亡的情感,明知她是如此高不可攀,他却在一瞬间莫名地为她动心。“高人,你说我们该往哪边走?”端敏实在不知现在身处何处。“左边。”冷傲虚弱的说道。“呃!我有一个小小疑问,左边是哪一边?”左边有三条叉路。他不禁笑着吐出黑血,瞧她问得多诚心,不知情的人还会当她天性驯良呢!冷傲吃力的扬起食指,指向旁边一条路面凹凸不平又尘土飞扬的黄土路,看起来是条很少有人行经的僻路。“喂!高人,你可别晕了,我是高高在上的公主、满情的娇贵格格,我不会照顾人的。”见他吐了黑血,端敏惊得不知所措。“我……”“嗄!?你说什么?”她没听清楚。“我说……我要……晕了……”体内毒性发作得太快,他快撑不住。端敏吃惊地挪出一手急拍他的脸。“不行呀!你不准给我晕倒,我命令你,听到了没?”“好……好笑。”话一说完,他眼前一黑,当真厥了过去。☆☆☆“该死的,这是什么鬼东西,我是大清的格格,皇阿玛御封的和孝公主,我就不相信拿两块石头没辙,你们乖乖地给我冒出火花,不然判你们官刑……”嘈杂的低吼声像嗡嗡的蚊呜,扰得昏厥的男人醒了过来。冷傲睁开眼,只见天空布满星斗,夜幕披挂大地,一丝凉意吹寒了肌肤,一粒粒的鸡皮疙瘩提醒他大漠温差的无情,足以冻人。运着气,冷傲发现毒性已被逼到小腹上方一寸,不再令他锥心刺骨,是她的功劳吗?侧头一瞄,他差点笑出声。瞧她拾了两粒乌石互相磨擦,企图磨出火花好燃柴取暖,脚旁是一堆干枯叶枝和一只雕——死的。她认真的表情好生动,叫他看傻了,嘴角不禁拉扯出一道久违的笑意。“我的怀中有火摺子,用它升火会快些。”“哇!高人,你醒了,我以为你要睡到死为止。”口无遮拦的端敏丢下石头,便往他身边靠去。“先升火。”童言无忌,她是有口无心。他在心底叹气。“噢!”她在他的腰际胡乱摸索一番,丝毫未察觉他愀然一变的神情,那两眼中有着强抑的欲火在跳动,而下颚也绷咬得好紧。“找到了没?不要乱点火。”咬着牙,冷傲忍受着胯下传来的抽动。“人家哪有乱点火。”她不解地在他小腹一搓。“啊,找到了,在这里。”她快乐的献着宝,转身点燃火苗,同时也点燃他体内的火。若不是自制力够强,再加上有毒在身,他一定会扑倒她强占纯洁身躯,管她是公主还是格格,满足自己才是要点。“格格,你有没有看到另一位中毒的男子?”展情的情况不知如何?“你别吵,火会烧不旺。”端敏笨拙地吹着火,弄得一脸烟。唉!“树枝交叉往上叠,枯叶铺其上。”“不用你教我也会,以前和皇阿玛去春猎时,侍卫们就是这样燃火烤肉的。”可是做起来好难,不似看时简单。“是,格格英明,小的不插嘴。”真是难为她了。要一个格格纡尊降贵的取火烧柴,他于心难安,这种出体力的事应该由男人来做,而不是仰赖一位十来岁的姑娘。可是他却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软趴趴地半靠在石面上。“高人,你该不会死了吧!”好难叉的雕,早知道就射只小的。他掀唇一笑。“你喂我吃了什么丹药?现在毒全凝聚在一处。”“我也不太清楚,那本来是炜烈贝勒的福晋送给我玩的,她说有病治病,没病吃了也死不了。”“玩!?”这说话的调调好像月……不,不可能,他亲眼目睹她—剑穿心,在那种情况下不可能存活。“炜烈贝勒娶亲了?”“嗯!”“格格,你打算烤雕肉吗?”见她将叉好的雕架在火堆上,他不禁开口。端敏不悦的一瞪。“你没眼睛看呀!只会睁着眼等死等吃。”“咳!我不是反对你喂饱肚子,不过,你至少也要拔拔扬毛,清清内脏。”他很怀疑她是在烤毛还是烤肉。“原来毛要拔呀!难怪和我看的全鸡不一样,可是,内脏要怎么清?这里又没水。”水!?他翻了翻白眼说道:“清内脏的意思是将肚子剖开,用手掏出里面的器官……”听得好想吐的端敏将烤了一半的雕往他胸前一扔,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抚着胃干呕,她宁可不吃也不愿做恶心的事。“格格麻烦请把你的雕抓走。”冷傲心想,他不被毒死也会被她的粗心害死。“呃!不……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她掩着嘴咯咯地笑着。“快、拿、走——”他忍不住大吼,毒性差点散走周身大穴。“好嘛!你的脾气真暴躁,不过是一只死雕而已,又不会跳起来啄你一口。”小家子气的男人。“格格——”端敏重重的叹了口气,对着雕一拜。“望你早登极乐世界,阿弥陀佛。”气急攻心的冷傲眼一翻白又昏了过去。“唉!你又死了一次。”念大悲咒成吗?可要怎么念呢?她努力的思索着。第四章 “冷傲。”“噫!你在和我说话吗!?”该不会是在骂她吧?“冷傲,我的名字。”稍微恢复些体力,冷傲自我介绍起来。绕过兰州由归化入关,连赶了几天路,即使是男子都吃不消,更何况是细皮嫩肉的娇娇女。可一路行来,他看她毫无怨言的打理一切,虽然不是很完善,老是东漏西漏地手脚打结,可是她的用心的确叫人感动,一反他以前对她刁蛮的印象。先是不辞辛劳地扶他上下马,每到一个乡镇就急着问此地的大夫是否高明,偶尔错过宿头得露天而眠,她一样生气勃勃的猎食升火,且皮都不剥的便将整只猎物上架烧烤。而他体内的毒性说严重又不算严重,只是浑身乏力,几度欲运功逼毒都徒劳无功,需籍外力驱散至经脉再逼出体外,可这并非他一己之力能办到。“高人的名字叫冷傲呀!我是端敏,请多多指教。”她活泼地学江湖人抱拳一揖。冷傲突然一笑。“我知道你是端敏格格,玄烨最宠爱的十公主。”她皱起眉,微带着撒娇口气说道:“我叫你冷傲,你叫我端敏,咱们别管世俗的称谓。”“好。”“我一直没问你,为什么会莫名其妙的中毒?”好奇怪,人为什么要向人下毒?由于她被保护得很好,宫廷中的丑陋面未曾染污她的纯净,使她总以为一切和乐太平,殊不知皇子们为争帝位互相残杀,而嫔妃暗使诡计博得君王垂怜,以奠稳宫中的地位不坠的这些丑事。“莫名其妙!?”他失笑地捂着胸口轻咳。“你的脸色白似馒头,看了那么多大夫还是没用吗?”端敏趋前拍拍他的背。“我中的是唐门奇毒,没那么容易解得开。”他握住她的手拉坐在身侧。赶了一段路,他们在山道旁的百年大树下休息,啃着干粮裹腹。“唐门?我听过,在四川是不是?他们好厉害,使毒功夫一流……呃!他们还有点卑鄙啦!”说得太忘形的端敏一讪的拗转个弯,因他不以为然的视线似在嘲弄她的天真。“养在深宫的凤女从何得知江湖的讯息,你常溜出宫?”他相信宫里的人不会向她说及江湖凶险。“才……才没有呢!是男……炜烈贝勒的福晋告诉我的,她可是武功高强的侠女。”好险,差点出卖了男姐姐。她是指南火吧!“我看是爱谈佚事的虾女,专门唬弄你这个小蠢妞。”“你……不许你污蔑我心目中最伟大的神祗。”男姐姐是她最崇拜的对象,怎可让人随便侮辱。“最伟大的……不是你皇阿玛?”他故意逗她。“皇阿玛是一国之君没错啦!可是他每回下棋都输她,所以我早就‘变节’了。”她俏皮的说道。一阵心悸温暖了冷傲的心,那握在掌中的柔软是多么小巧圆润,原本滑细的五指已磨出小细茧,他想,是持弓拉弦的缘故粗了她的玉指。和心中那位千狡万桧的天人相比,她的憨黠给人怜爱的感受,与之亲近便生纵容之意,让人愿将世间美好抓捕在她跟前。她有着北方儿女的爽朗笑容,带给人阳光灿烂的气息,使黑暗无法成形。而细致的五官显出南方佳丽的灵秀,月般弯眉柔美清华,恰如云昙夜放风情,仙妆盛醉无限醺,珍贵得无与伦比。“你有一双富贵福绵的手。”为之一怔的端敏毫无羞色地翻看手掌。“你会看相?”“不要太相信男人,否则你会身败名裂。”惊觉自己的唐突,他连忙松手。手中无物,心却沉甸。“高人……呃!冷傲,我皇阿玛可是当今圣上,谁敢伤害我?”又不是嫌命太长。“也许是……无心。”他不敢保证自己不会是伤她的人。“有心无心又何妨,把心守住就好,肉体的伤害可以借助药物治疗,心可不成。”这是男姐姐告诉她的话。有形的伤易愈,无形的痛惟有自知,贞操不是女人的全部,别被世俗礼教约束住,没做错事就要活得理直气壮,心无睾碍自然清明。“乐观的傻子。”轻吐一口气,冷傲感受毒性在体内一处隐隐窜动。“你骂我。”小脸一皱,端敏似是受冤的小媳妇。“我……”“算了,不跟你计较,身子好些了吗?我看你在冒冷汗耶!”端敏不懂记恨,马上雨过天晴的关心他。“暂时没事。”她真是单纯过度。他戚戚然地再度抚握她的小小柔荑。“可是有毒不清很危险,好不容易死不成,你要赶紧解毒啦!”她没有男女之分的观念反握紧他的手。他凝神专注她真诚无伪的眼。“你担心我会死?”“当然,死人又不会陪我玩、逗我开心,你是我认识的人中少数敢回嘴,又敢凶我的人,我才不要你死。”说来说去,她只是为了一个斗嘴的伴,而未发觉内心对他日益深浓的依赖和喜欢。“是呀!我多虑了。”该是轻松,他却觉得闷心。“嗄!?你在嘀嘀咕咕什么?每次你都说得好小声,让人家听不清楚。”她埋怨的说道。冷傲敛眉苦笑。“我是说,待会进城后,你得托人带个讯,免得你带出来的太监、侍女会以为你让雕给叼了。”“开口没好话,我是射雕女英雄哪!而且,在上个城镇时,我就已让驿站的人带书信去联络了。”端敏像做了一件多了不起的事,神气地仰起下巴。“喔!你有说要往何处去?”他冷静地看着她。“我……”她突然一惑地托着腮。“你好像没告诉我喔!”“请问聪明、伶利的女先知,你在情上说了什么?”他可不敢指望她有未卜先知的本事。“我想一下……救了一个人……风景很秀丽,食物可口得他们快点来……”她说不下去了。“快点来哪里?”冷傲的表情冷肃而正经。她垂头丧气的小脑袋一低。“人家就叫他们来……我很笨是不是?”以为每个人都该知道她身在何地。“你的确很笨。”他轻戳端敏的脑门,眼角浮动着微微笑意。“人家不是故意的,我又没有写信的习惯。”除了留了一封信给是阿玛和皇额娘。“这是宫中女官的不是,她没教好一位格格该有的学问。”他严肃一说。“索嬷嬷才没有怠废职责,是我不专心……好呀!你在嘲笑我,可恶!”她的花拳如雨般落下。实在是她的表情太认真在忏悔,憋不住笑声的冷傲唇角往上扬,露出两排白净的牙齿才让她知道受骗,立即发作直坦的脾气。然而,端敏不似养在深闺的女子那般娇弱无力,从小就爱骑马、射箭的身子锻炼得十分强健,刚开始他还能受几下她发怒的小拳,可多了就有些吃力。薄汗微沁,两人的体位显得暖昧,“住手,端敏,别玩出火。”要命,不该痛的地方也跟着作祟。“谁叫你要笑话我,我偏不依,打死你打死你……”她说话的口气像小情侣在闹别扭。“你若失身别怪我。”汗湿了他的背,声音暗哑而低沉。“要掐住我的喉咙不准叫喊吗?你好坏心。”她当是失声。“好主意,不过……”冷傲不是用手,而是直接以唇覆盖,堵住她争论不休的檀口。一浅尝,甜蜜的滋味叫他失了理智。本意是要教训她不听话,可惩罚的结果却是中火燎原,一股热全涌集在下腹。“为什么?你一直在流汗呀?脸变得好烫,你受了风寒?”她两手摸额探颈,撩得他更热。“下去。”他连声音都低得发出岔音。“不要、不要,你生病了。”她不安地扭动身体,纯真的水眸让男人想掠夺。“我会被你害死。”去他的格格,他不管那么多了。一翻身,冷傲将她压在身下,两手钳住她的双腕高举过头触着地面,用他冰冷的唇吻着她的凝红朱丹,细啮软如淡雪的唇瓣,一口口吞吮入诞。微惊的端敏不知反抗,任由他吻上眉间、眼皮,一寸寸吞没她处子的幽香,落在白润耳垂……春情是最不禁试探的毒药,拥有熟练经验的冷傲以齿咬解盘扣,像采花的浪子在她的玉颈啮红一处处铁证。玉般人儿横陈在冷傲眼前,纵有千道声音告诉他不可,满清的金枝玉叶不是你这个江湖人能亵渎,快快住手收了欲心,但是欲望如洪水,轻易地冲散他心中的万般理由。或许是天还要考验他吧?耳中传来马蹄声,似是高手逼近,他连忙拉起娇喘的端敏为她整装。“原来你还没死?!”冷侧侧的阴笑声随风一袭,令人打个哆噱。“是你们。”☆☆☆数日前在大漠,冷家两兄弟借宿一民宅,放牧的甘家五口都是好客、知足的乐天百姓,看他两人投缘就酒菜齐上,大啖一番。而他们也就不客气地把酒言欢,大口大口的白干配着烤羊腿,一喝就喝到半夜,醉得分不清东南西北。可一觉醒来,两人头痛欲裂,见不着甘家人还以为他们出外放牧,便留下银两略表谢意,将桌上一张白纸上写着解酒的清茶饮下肚,继续两人的争执战。冷展情一心要劝兄长回堡接掌父亲之位,而冷傲却坚持要过放任的生活,不愿受困浅滩。之后,走了一段路,功力较浅的冷展情突然腹痛如绞地倒在地上,脸色苍白唇泛乌气,冷傲当下知晓他中了毒,即以内力试图通退。虽未将毒性全部逼出,但总算抑制了毒性蔓延,暂时不致攻心而死。但是,冷傲因动了真气反驱使毒性发作,便连忙点住穴位回甘家欲取解药,当是他们在茶水中动了手脚。不料,尚未进入甘家,即见他们五具支离破碎的尸体被弃于屋前石椅旁,死无全尸地圆睁着眼,似在控诉心中的不甘。这时他们才知误解善良的甘家人,正欲替五人挖坟安葬,三个黑衣绣银线边的男子出现欲取他俩性命,而中了毒的他们全身无力,侥幸逃脱后,冷傲终于昏厥而被端敏救起,却不见冷展情;而今,竟又被追至……“哈……你命中注定该死,阎王等着收命呢!”唐豪大笑地看着他的猎物。冷傲抽出剑将端敏护在身后,“小心大话熏了自己,生死簿上已有你的名。”“哼,死到临头还逞口舌之快,唐某佩服佩服。”他眼露杀气地嘲讽着。“是谁指使你来杀我们兄弟?”他的宿敌多不可数,但借外人之手诛之者不多。“你是主要目标,另一个是附送小礼,你的命可值不少银子。”唐豪邪中带贪的说道。我?难道……“是我冷家堡的人?”“拿人钱财当守行规,你刚出来混呀?天真地笑掉大爷的牙!”他伙同其他两人放肆的嘲笑。论武功,冷傲要对付他们三人绰绰有余,只是毒性使他功力退了四、五成二人独战勉强能打成平手,先前可以助弟逃离毒掌便是因为他有武功,不必顾忌无自保能力。而身后佳人虽能甩得一手好鞭,毕竟是弱质女流。少了实际应战经验,他实在安不下心。更何况唐豪是使毒好手,她涉世未深必难逃毒手,不好生看紧些,小命真会亡于此,那他将遗憾终身,无颜为人。“我瞧不起你,唐副门主,居然听个女人指使,传了出去才叫丢人。”冷傲故意用激将法,情急则心乱,如此他才有机可乘。面色一青的唐豪气颤着两肩。“冷傲,你真的活得不耐烦了。”“只会用毒的三脚猫,少了唐门专长,你什么也不是。”他眼神轻蔑的一睥。“你敢瞧不起我?老子不用毒也能送你上西天。”唐豪气恼地扬剑一指。“我候教,毒瘪三。”他冷笑地将端敏推离危险范围。“你……可恶,上!”一声令下,唐豪身侧两名手下和他一同拔剑相向,招招看似凌厉却后继无力,打得冷傲游刃有余。剑光如虹,回画旋下似闪电般快捷,身起剑落宛若行云流水不留情,逼得敌人步步退后,虎口震得麻木而握不住剑。但使毒成性之徒岂会忘了保命符?唐豪食言地扬手撤出白色粉末,冷傲见状,剑一旋花、一跃跳出迷瘴中。“卑鄙小人。”妄用真气,冷傲吐了一口黑血。“兵不厌诈,看来你先前的毒还未清嘛!真不简单,还能撑到这时。”一着未中,他恼羞成怒的说道。冷傲蔑然一嗤。“唐门的毒不过浪得虚名,我还活着。”“你……哼!你一定是服了天山二佬的紫玉露,暂时抑制了九转追魂丹的毒性。”可恶的死老头,坏了他的事。“天山二佬?”他们不是月刹的师父?怎么……他用眼角斜瞄忧心忡忡的端敏。难道两位奇人已再收徒?“紫玉露需借外力催化再运功逼毒,你错过了时机才解不了毒。”唐豪阴沉地持剑一刺,心机深沉的加以狙击,用意在消耗他的体力,好乘机再放毒。但百密终有一疏,唐豪与其弟子三面夹攻,而其中一名虚晃一招,假意要砍杀一旁的端敏,惊呼的冷傲冷剑一旋,跃前一挡,另一名弟子即乘隙洒出银针,攻向两人。“冷傲,你没事吧?”心急如焚的端敏着他手臂上有三根银针。他晕眩了一下。“不……不碍事。”不急着逼出毒针,冷傲晓得他不能倒,必须保持一定内力才有一线生机。他死不足惜,早在参加反清复明的行列时已将生死抛出三界,现今活着是为了赎罪,因他的命来自旁人的牺牲,所以他要代她而活。而现在,他为端敏坚持着。“他们太坏了,竟然拿针刺你。”公主的刁蛮性子又浮了上来,一挥鞭,便打花了唐豪的脸。“啊——你……你这个小鬼,好大的胆子。”他死定了。“胆子再大也比不上你,大坏蛋。”她叫嚣地又扬了一鞭,但被他们及时避开。冷傲在自己腿上画了一剑以保清醒。“端敏,我来断后,你快走。”“不,我不准你撇开我。”端敏大吼地甩鞭避开一剑,几撮黑发被削落肩膀。“你……”他撑着一口气准备继续应付唐豪三人。可就在那一瞬间,发作的毒性让他眼前一花,没注意身后的剑正高举。“冷傲,小心……”红色的液体喷向他的脸,一具气弱的娇躯在冷傲眼前滑落,他只来得及伸手一揽。“傻丫头,你老是傻得叫人心疼。”他眼眶泛着水光。“你……你没事就好……我好……痛……”说完,她的头即无力的偏向一旁。而此时,唐豪正欲由背后偷袭,突地,一把青锋剑朝他们横劈,三颗人头便犹带得意笑容地滚落草丛中……☆☆☆“你自个的毒还未解清,回去休息。”仇恨严肃地对冷傲说道。床上的端敏双眼紧闭,毫无血色的苍白脸蛋泛着黑气,一道怵目的伤口由左肩横向右肩,半趴伏着,令人似乎快闻到一丝死亡气味。她生命迹象薄弱得令人忧心,随时有香消玉殡的可能,因此让同样毒性未解的冷傲不敢眨眼,只能一筹莫展地守在床侧,静静地盯着她一缕缕淡淡的呼吸。前一刻她还娇俏地缠着他问个不停,下一刻却满身鲜血地倒在他怀中,这叫他情何以堪?唐豪那一剑砍得多深,毫不留情地伤了她的肩骨,一向怕疼的她该有多痛!他宁可自己承受那抹了毒的剑锋,也不愿见她奄奄一息而无力救助。“先回杭州再说,你的体力硬撑不了多久。”不然他也会倒下。“告诉我,她不会有事。”语气沉重的冷傲面色黯然,心口苦涩。他害怕她……不,她会鸿福齐天,平安度过此一恶劫,再度展露欢颜。“阿弥跟着月刹学过几年医术,应该可以解你们两人的毒。”妻子的能力小有所长。“日魂。”“日魂已死,叫我名字吧!”魂已消散人非昨,往昔似梦。仇恨心中不禁如此感叹。一朝醒,云淡风轻,人生不过百年,管他谁当政。“仇恨,给我保证。”仇恨冷眉一凝。“她对你很重要?”“这一剑她是为我挨的。”冷傲不正面回答,模糊了自己也不太清楚的感觉,只知道就是心疼她、想宠坏她。“你忘了月刹?”“她不是个会令人轻忘的女人,我记在心里。”虽如此说,但他心中那天人般的容貌正在淡化,另一张清丽姿颜已清晰浮现。“你动心了。”他快慰的一笑。由于阿弥产后体虚,义母思女日益成疾,故仇恨特上长白山采集人参补气,归途听闻刀剑声,且其中一名的声音十分熟悉,他才使剑相助。惊见两人都中了毒,他无法兼顾地只好先帮昏迷女子止血,再将意外采得的百年灵芝让两人分食,才得以暂时控制毒性的扩散。冷傲有深厚内功护身尚无大碍,可她却没有此等幸运,失血过多加上毒性侵袭,还能活到现在已叫人称奇,他不敢断言有法可解,只能尽人事、听天命。“别管闲事,阿弥生的是男是女?”他顾左右而言他,欲掩饰局促的仓皇。“是儿子,你错过满月酒了。”仇恨微露父亲的笑意,心满意足。“下回生女儿我一定到。”端敏,你是勇敢的格格,要撑住。“敷衍。”仇恨不多提地准备启程事宜,他状似收拾行李却忽而伸手一点,惊愕的冷傲身子一软便往后倒去。“兄弟,我是为你的身子着想。”马车转辎地驶向杭州城,驾车的是一位冷峻少言的高大男子,而一对交颈男女沉睡着躺在车厢里。命运,正在前头等着。 第五章 西湖的水波荡漾,荷影点点,舟上渔姑轻唱,黄鱼化游水面下,吐出一串串气泡。眠月武馆喝声连连,惊走了自在的鱼群,蜻蜓眨眨眼中黑点微抬一望,无忧地拍拍两对双翅飞向天空,而天上的白云正缓缓飘向西方。一片梧桐叶随风卷入半敞的窗内,燃着熏香的烟雾袅袅,环绕着锦被覆盖下的佳人。端敏的胸口规律的起伏着,惟有清冷的肌肤泄漏她此刻状况,毒性入髓,朝夕难保。幸好有一股真气护住心脉,勉强维持她仅剩的一缕芳魂。“怎样,她还有救吗?”仇恨急急的问道。高大健壮的阿弥眉宇不展,放下诊脉的手。“不太乐观。”“查得出是哪一种毒吗?”光看她的脸色就知道情况危急。“很难,唐门炼制的毒药千种,我不确定她中的是哪一种毒。”要是小姐还活着就好了。“猜猜。”她低忖了一下。“有可能是七情虫,或是阴毒地寒风草,更甚者……”“嗯?”“我担心是蚀骨追魂,它比冷公子中的九转追魂还要难解数倍。”她指指端敏眉尾那冒起的小红点。蚀骨追魂是由九转追魂的精华而来,其中又添了几味强烈的毒物,中毒者脸色会呈现粉紫色,而眉宇间会有不定量的小血珠凸高皮肤成点。如今,百年灵芝加上冷傲牺牲的十年功力只能顾本,若真是蚀骨追魂,那她惟有等死,因天底下没几人能解此毒,除非唐门肯拿出独门解药。可是下毒的人死了,而解药本身也是毒药,根本无从自众多的瓶瓶罐罐重新调制,因为稍有一种分量重了些,那中毒者必会剧毒攻心而死,没有第二次机会。她不能拿那位姑娘的命来赌,这是必输之局。“没有其他办法可想吗?”仇恨答应冷傲要救活她。“我的医术还不到火候,小病小伤尚可一试,但她伤得严重又毒侵四肢,我看捱不过三日。”“什么?”冷傲嘶吼地推门而入,不顾痴儿的扶持跌簸走近。“你的毒刚清除还未恢复元气,干么急切切的下床?”仇恨扶住他的身子以眼神责备痴儿。他抗拒地一推。“阿弥,你说她还能撑几天?”“三天。”她微累地拭拭额角汗渍。在这之前,阿弥已经三天三夜为两人的毒而不眠不休。好不容易解了他的毒,可另一位姑娘的毒性却棘手得很,她只得继续和死神抢时间,尽最后一分心力。儿子已饿了三天未哺乳,为人母的虽然心疼也只有忍着,交由帮佣的厨娘代喂米浆。若不是早些年的磨练造就她坚韧的个性,她可能会吃不消地放手,徒使两条人命无辜流失。“冷傲,你要将人带往何处?”仇恨以身一挡,阻止他做傻事。“天山。”“你疯了,从这里到天山少说也要七天,你肯定能找到顽性如童的二佬吗?”他简直是在作践自己的身体。“总要一试,我做不到眼睁睁看她停了呼吸。”不能再有人为他而死。月刹的死曾叫他心灰意冷,好在时间缓和了那刺心的痛楚。而端敏只是安静地闭着眼睛,见她如此毫无生气,他的心就宛如被野兽的爪撕扯着,心底的一角开始崩溃,一片片的碎裂,连血液都冻结了。他不得不承认心中已有她的存在,她特有的活泼天性已活络他冰冷灵魂,让他能够清醒的面对人生。“再想想附近有无医术高明的大夫,不要急着做无谓的傻事。”那样根本来不及。“是呀!冷公子,听我相公的劝,你这样乱搬动她的身体反而会加速毒性运行,恐怕连三天都度不过。”留下的话,还有三天的救援机会,也许会出现转机也说不定。“我不知道……”冷傲一脸茫然的抱着端敏,进退无措的僵立原地。“先把人放下,这位姑娘禁不起你的移动。”整整床,已有武馆主母架式的阿弥帮忙扶人躺平。她和仇恨共创眠月武馆,两年前的日月神教已退出反清复明的行列,眠月之意是指永眠的月刹,借以缅怀他们永生难忘之人。馆内招收近两百名男女弟子,他们大都十分勤练地学习武术防身,没人敢随意偷懒,因为两位师父都很严厉,眼神一视就让他们畏惧三分,主动地舞拳踢足。而他们两人刚成亲之际曾引来不少侧目,不解男的刚冷卓然、一身孤傲的风霜味,怎会配上个其貌不扬、肩债体壮的黑肤女子。可时日一久,阿弥的坚毅和侍亲至孝的态度即扭转了街坊的印象,进而接纳地和她相处甚融。怀孕以后,她的脸上开始散发母性光辉,粗壮的外形显得日渐,随着一天天大起来的肚子更趋女性的一面,瞧久了顿生一种自然之美,叫人乐于与她亲近。大概是生育前后吃了各种补品,不仅使阿弥黝黑的皮肤褪成光滑的小麦色,骨架似有纤细之姿,而更具女人味。“阿弥,救活她,求你。”阿弥为难的看了他一眼。“冷公子,你要有心理准备,我能力有限。”“救活她,我不接受其他理由。”冷傲强横地不许她放弃。“我……我尽力。”她无奈地望着丈夫。“不要用尽力两字敷衍我,我要她活着对我笑,开心的惹事闯祸。”只要她活着。他内心深沉的呐吼着。“冷公子——”仇恨将手搭在妻子肩上。“冷傲,你冷静点。”“在她只剩三天寿命的情况下,你要我怎么冷静得下来?”冷傲低喊着轻抚床上端敏的脸颊。“如果小姐还在世,她应该能解毒。”黯然一叹的阿弥怀念地说着。“我的好阿弥,没想到你还惦记着我。”爽朗的笑声让所有人为之一震,随即一截白绫由窗外飞飘在所有人头顶,旋转如游风舞花。门推开了,踩进一双男人的大脚,嘟嘟嘎嘎的饱含不满。“你真是不安分,有门不走非要装神弄鬼,你瞧这一屋子吓傻的蠢猪,真是难看!”炜烈不甚甘愿。“贝勒爷,请停止你的唠唠叨叨,我最近有休夫的念头。”男人!一成亲就以为吃定了她。“男儿。”一道美丽的白影由窗口优雅跃进,一站定便寻了个位子坐上,还端起壶倒了杯茶喝,神情自若。“小姐!”“月刹!?”“郑可男——”几双快凸出的眼一瞠,皆哑口无言地怔立不动,像是被定了身。“干么?瞧你们一副见鬼的惊骇样。”真是不长进。日前,大内密探捎来一纸皇上的亲笔函,信封上了蜜腊和皇家封印,内容言明和孝公主端敏私自出宫月余未归,命其近期寻回跷宫的格格。当时她和炜烈正在处理一件县官私吞灾银一案,只好匆匆结案下了惩戒,一路由京城查起端敏格格之事。他们循着一老一少的惹事路线,一路往关外方向查访,直到遇上救了冷傲胞弟的巴图和秦观梅,细问之下终于得知端敏失踪,而她在追鹏的附近正好是冷傲和胞弟分散之处。经她一推算,中了毒的冷傲应该会找内功深厚的高手运气逼毒,而善良、好奇的端敏一定不会放过见识的机会,所以两人相偕南下的可能性极大。于是,她来到杭州。“小姐,你不是……中了一剑?”阿弥本想说:死了。“还是阿弥念旧,你们这两个男人……啧啧啧……”一脸感慨的郑可男用嫌弃的口气鄙视冷傲和仇恨,认为他们两人不如阿弥镇定,只会蠢兮兮地瞪着她。冷傲仍是一脸吃惊,“你……你没死?”“不,我死了,你看见的是郑可男的魂魄,笨冷冷。”她说得字字含嘲。“不许叫我冷冷。”可恶的女人,不论是死是活都令人讨厌到极点。“嘘!小声点,你太激动了,我的心受过伤,很容易发疼的。”她勾起小指端着茶杯一睨。“你为什么没死成?”他气愤的说道,语气中带着明显的宽慰。“这么遗憾呀?要我再示范一次吗?”郑可男开玩笑地一挑眉毛。“男儿,给我节制点。”不快的炜烈在她眉间一点,表示他不爱听与死有关的话题。郑可男轻笑地回眸一抛媚眼。“别像个严肃的小老头,我看见你又冒出一根白发了。”“顽皮,真该让你生个孩子当娘,免得你老是挑拨是非。”他莫可奈何地将妻子抱坐在怀中一吻。炜烈并不是真想要个孩子来磨去她的不驯,实际上,他是个占有欲极强的丈夫,从不愿第三者介入他们夫妻的恩爱,孩子也是一样。前些日子银舞生了个孩子,好友鋆锋高兴得都有点傻气,直道他儿子是举世无双的美男子,将来要迷倒全京城的姑娘。可是看在他们眼里,那不过是只浑身皱皮的小猴,丑得他连抱都不想抱,有什么好得意?哭都来不及。“烈,别太爱我哦!有人在眼红。”她明指面目不修、短髭凌生的冷傲。“郑可男,你有完没完?干脆砍我几刀算了。”真想掐死她。“你知道我很少用剑,送你一尺白绫上吊如何?”对朋友她可是很慷慨的。冷傲咬牙说道:“留着给你儿子当尿布。”久别重逢不是喜悦,竟是伤感。“傲,你忘了这位姑娘的伤和毒吗?”面无表情的仇恨一如从前地在两人绊嘴时开口。仇恨深沉的眼中让人读不出情绪,惟有夫妻两年的阿弥瞧中他那眼里一丝激越的情绕,谅解地伸手握住他掌心,表示她能体谅这段无疾而终的痴情,而他则回以感激和无声的谢意,在两人眼波交会时。冷傲倏地抓起郑可男的手臂。“你来解端敏的毒。”“少碰我娘子。”冷风一飒,炜烈凌厉地挥开他“侵犯”的手。“哼!我以前不知碰过几千、几万次,你当是宝呀!”冷傲的话引起效应。“找死。”妒心一起,不分青红皂白的炜烈抽剑攻向他,冷傲立即予以反击。“无聊练练身子也好,联络联络满、汉间的民族感情。”反正他俩的功力在伯仲之间,死不了人。一身飘逸男装的郑可男走到床头一坐,托起端敏冰凉的手腕一按脉门,眉头接着一颦——脉象很乱,失血的情况下又中了依骨追魂,先天气血己是不足,纵有真气护心亦非好事,血流不顺会导致她四肢瘫痪。“小姐,是蚀骨追魂吗?”“嗯!去点盏油灯来。”她一如以往的下着命令,不疾不徐。阿弥不问原由的听命行事,好似不曾分开两年过。“是的,小姐。”大白天燃起一盏油灯显得突兀,但无人质问她的用意,因为她是月刹。“家中有山茱萸、五味子、毛地黄、半枝莲和些升麻吗?如果有蟠龙草更好。”“我去找找看,武馆转角有间药铺。”馆内是有些跌打伤药,但不是很齐。“多买一些,顺便买些山石榴,那两个家伙需要消热泻火。”她看了眼打斗的两人。还打得蛮起劲,待会再下点巴豆给他们尝尝。“是。”产后的阿弥身手依旧利落,和她默契十足,一听完吩咐就飞快的离去,无视丈夫正想代她一行的手势。“阿弥对你还真忠心。”有点不是味道的仇恨漠然说道。“我人缘比你好嘛!谁愿整天对着一张棺材板?”郑可男笑笑地抽出银针一拭。他苦笑地摇头。“我以为你死了。”当初那一剑刺得深,凡人不可能存活。“死过一回,阎王不敢收,叫我还魂为害人间。”她说得简单、干脆。“她还能救吗?”他指指床上的人儿。“可以,不过,麻烦些。”其实地的意思是:她要救不活,多得是人找她算帐,所以麻烦。“义母很想念你。”仇恨简单扼要的说道。“你呢!想不想我?”她用好笑的表情斜睨他。既然被称为女诸葛,有多少事能逃过她的眼底?重点只在于点不点破而已。局促的仇恨面上一绷。“我娶妻了。”“阿弥是个好女人,你很幸运。”她最放心不下的两人结成连理,是谓可喜。一个举目无亲,一个是孤儿,互相扶持共度一生,有个温暖的避风港一向是他们所期盼的。让她惊讶的是两人愿意侍奉她一心反清的母亲,并视为亲娘的容忍一切的挑剔,无怨无悔的孝顺无二话。或许多多少少是看在她的面子上吧。“我知道。”阿弥是少见的好妻子。“好好珍惜她,不然会招来幸运之神的怨恨。”郑可男像是下咒似地说道。仇恨会意的一笑。“你那张嘴还是爱奚落人。”“你和阿弥都是少数几位我愿过命的人,我希望你们幸福。”郑可男真心的朝他一笑。“可是你却隐瞒了未死之事。”关于这点,他有些微言。“抱歉,你该知道我的难处。”扬眉一吐气,她的无奈鲜人明了。母亲对反清的意念太强烈,只要她不死就学不会放弃的必要。“嗯!这一、两年义母常怂恿我加入南方义军或重整日月神教,我的拒绝引起她诸多不满,直到阿弥怀了孕才较少提起。”“母亲就是放不下国仇家恨,所以我才一直不敢现身告知我仍在人世的消息。”忠孝难两全,她注定不孝。她不是忠于满清皇帝,而是忠于无数受苦受难的大汉子民。仇恨一悟地收敛两眉。“难怪!我平常会隐约见着你的身影,原以为是错觉,是你在窥探对吧!”“呵呵呵……仇哥哥,你的反应还挺迟顿的,有好几回我差点被阿弥发现呢!”男女细腻处的分野便在于此。她有时靠得太近,还让阿弥似有所感地连叫数声小姐,急忙的由武馆奔出,抛下一堆目瞪口呆,不知女师父出了什么事的弟子。幸好阿弥的武功不如己,才让她每回都能及时避过。其实她不是心硬如石,而是以大局为重,在取舍间必须明确,她不能再拖着阿弥东奔西跑了,女人的青春有限,拥有个归宿才是正途。“阿弥跟我提过,我当她是思念过度产生的自欺。”可见他错了。“冷傲告诉过你们她是谁吗?”郑可男扶起端敏的身子盘脚互对。“没有。”想也知道,他想私藏。“端敏——满清的格格,御封和孝公主。”“她是个……格格?”仇恨惊讶不已,真看不出她有旗人血统,只觉她像是南方大户的千金小姐。“而且是玄烨最宠爱的么女。”她忽地运气,击掌,一送——郑可男缓缓地将真气导入端敏体内,顺着八八六十四个大穴把毒性逼到涌泉穴封住,再以内力增强她气虚的体质好接受更狂烈的疗法。唐门的毒不能等闲视之。过了大约三刻钟,阿弥已买回她所需的药材,而打累的冷傲和炜烈各坐一角互不理睬,但视线同落在自己想望的女子身上。“郑可男,你行不行?”她收口真气一吁。“不行就先葬了你,小冷冷。”“你……”他有口不能言,有求于人便得矮一截。☆☆☆山茱萸、五味子、毛地黄、半枝莲、升麻和蟠龙草,郑可男加入适当的份量一一捣碎成粉,加入清水揉起一粒粒内服用的小丸。她又调同样的配方和了一小碗,倒入一些无常断肠草和艾粉研磨,加少许还魂水融其药性,以浸银针。油灯烧得正旺,将银针烙得泛红,发出一阵阵金丝草的药味,它有散血、解毒之功能,在驱毒之前少不了它帮引。阿弥解下端敏的衣物,她浑身赤裸宛如初生婴儿,背上那一道伤口以冰王晶冷敷着,收口处十分见效地愈合成红肉,渐转粉红。第一针落下,银端微泛黑色,半没于穴。第二针落下,皮肤表层轻轻浮乌,针没入三分之二。第三针落下,黑血由全没的银尾沁出,形成黑色血珠。第四针……第五针……密密麻麻插了一百零八根银针,针尾浸泡含有毒性的药水渗入肉体,淡淡的白烟似在燃烧,让端敏感到痛楚的呻吟出声。“撑着点,端敏,你是满清的格格要有志气,牙一咬就没事,相信男姐姐。”一句“相信男姐姐”激起她不服输的求生意识,紧咬着下唇和体内的毒搏斗,全身布满薄薄汗光。即使端敏忍住不叫喊,可是一波波的毒性在冲破穴道时的痛楚,实在叫人难以忍受……终于,一阵阵哭喊声由端敏的喉咙发出,凄厉而嘶哑,似受了无数的折磨。“阿弥,子时过了吗?”她看了一下天色。“小姐,是子丑交接时辰。”“好,你把桌上的小药丸喂给她吞服,再以内力催化药性。”她将银针一一拔起。阿弥倍感辛苦地喂着药,正当她运气催化药性时,郑可男配合着端敏的气息行经脉络再一一下针,想内外夹攻的逼出毒性。蚀骨追魂是一种阴毒,而端敏是阴寒之体,为了怕她承受不住阴气蚀身,郑可男特选在子夜一过的交丑时分,以寒攻寒佐以真气导行,不致冷热互咬,使她反受其苦。又过了一个时辰,到了寅时。“叫人把热水抬进来,注满八分。”“是。”两位女弟子抬了浴桶入内,事先已照指示在底下铺满还阳草和香麻叶,随后注入一桶热水。一股自然的清香溢满室内,滚烫的热水冒着气,郑可男低身测闻香味的浓度后,取出一小瓶香精滴了三滴再搅和一番。由于毒性本身有股异味!若是加上内服外敷的药,对人会有害处,所以她以香疗作为最后一个步骤。“阿弥,把她扶入桶内浸泡,水深不可过肩。”她用掌气一凝,即将银针吸取入袋。两人忙了一整夜,五更的鸡鸣声正催促着,在不断加温驱寒下,原本清澈的水转为污浊,还阳草及香麻叶已枯黑萎缩,完全失去味道。“总算摆平你了,真累。”郑可男拭拭汗,嘱咐阿弥将她擦干放在床上。“小姐,这样就成了吗?”小姐真是不简单,简直神乎其技。她疲惫的一笑。“差不多了,再来是后续的调养问题。”体内毒性尽清的端敏面上有着解脱后的微笑,累极地沉沉睡去。“端敏,你是个命好的公主。”她笑了笑,为其拉上锦被一盖。收拾好银针,郑可男重重地舒了一口气,把疲色抹去,走出房间。“端敏怎么样?”她没多想冷傲异常的急切反应,没好气地轻睨一眼。“你没看我累得快虚脱了吗?”炜烈心疼地搀扶爱妻的身子,没她在身边可真睡不好觉。而仇恨同样趋上前,不过他手环的是自己的妻子阿弥,对她的关怀表露无遗,不像冷傲着急的想进房查看又碍于郑可男不许的神色而却步。“女诸葛死不了,一剑穿心都活得像九命性猫。”冷傲微恼地说道。可他无心的一句话却得罪了人。“冷冷,你好没良心哦!”她故作哀怨地伸出食指,冷不防的在他身上一点。“郑可男,卑鄙小人,解开我的穴道。”冷傲气愤地大叫。她无谓地打了个呵欠偎在丈夫怀中。“安静点,你好吵。”“你……”“别你呀我的,眠月武馆正好缺个人形练桩,你就杵着吧!”竟敢说她是九命怪猫?“娘子,我们回房吧!”炜烈拥着她一吻,宠溺地纵容她一切玩兴。“嗯!我累了,抱我。”郑可男撒娇地勾着他预项。“是,我的好娘子。”他打横地抱起她,卿卿我我地走向客房。忍俊不住的仇恨视若无睹的走过冷傲面前,佯装耳聋的牵着阿弥的手回房。他是自作自受,月刹可不是善良百姓。“仇恨、郑可男,你们两个大混蛋,快帮我解穴呀!不许走,回来……”不管他如何叫嚣,就是没人愿意理他,结果,他一站就站到隔日午时,经由清醒的端敏求情才解了禁。 第六章 “冷傲,过来谈谈。”怀着回避心态的冷傲终于让人踩了脚,在路经檐廊时遭拦截,阻断了他想视而不见的逃避动作,他高抬的脚跟旋了半圈往凉亭走去。他很不想面对现实,但是有人偏不让他闪躲。“有屁快放,我很忙。”他口气恶劣的冲着气定神闲的郑可男一嚷。“我长话短说一句话,你爱上端敏了吗?”她可比他更忙,她心中暗付道。只有一句,就仿佛打得他鼻青脸肿,让他不知所措。好震撼的字眼,她用了“爱”这个字。“不干你事。”郑可男笑得有点冷肃。“我说小冷冷,对我太凶可是没好处。”“别叫我冷冷,你这个女人怎么老爱自作主张的乱叫一通。”就会算计人。“我不过要你一句回答罢了。”她眼神清澈地望着他。“今天没空。”脾气一拗,冷傲一古脑的抢了一壶龙井仰头一倒,当是醇酒般坐在栏杆上牛饮起来。他的确不愿谈起此事关于爱不爱的问题。端敏的毒是解了,背上的剑痕也逐渐收口成疤,而她灿烂的笑容依旧不吝惜的挂在嘴角,逢人便欣喜地描述一路上的惊险事迹。这让他的愧疚感充斥在心窝,他救过她一次,她却连连救了他两次,甚至还以生命相护。他不懂她大无畏的勇气出自何处,可一个大男人保护个了一位年方十六的小姑娘,反过来还拖累她,让她身受足以送命的伤,他实在无法不内疚。承认喜欢端敏已是他的极限,他有资格要了她一生吗?身份上的差异就是一条难以横跨的深沟,他迈不出第一步。苦涩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阴晦不堪。“做人别太自私,我泡的是茶不是酒,好歹留点渣。”这冷傲的生肖大概是属乌龟吧!只会缩头缩尾。她在心底轻呻。“你现在可是满清的少福晋,不会小气到连壶茶都不给喝吧?”他讽刺地放下壶。世事多变,当年反清义军的领袖之一竟成了敌人的娘子,这话说来多可笑。“喝呀!即使你喝光长江大水,端敏的身份还是不变。”天地之差有时近在咫尺;山连海,海连天,天连山,不过是个圆。冷傲恼怒的一瞪。“有没有人说你很可恨?”“多不可数,要我列表吗?小、冷、冷。”郑可男恶意地一盹。“你……懒得理你。”口头上从未赢过她,何必自取其辱。郑可男冷然地一斥,“像个男人成不成?别让我瞧不起你。”她可以不管,但是放不下心。端敏天真、善良,有些事她自身都不甚明了,傻傻地任由情感轻放还不知,只当是一段趣事闲聊着,叫人为她掬一把忧心。满、汉隔阂便是一关,更别提她是康熙最宝贝的格格,要下嫁汉人比登天还难,那需要有无比的决心和毅力,否则两人会走得很辛苦。若说他无情,绝对是最大的谎言,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他眼底压抑不住的眷恋,生怕她累了、饿了直嘘寒问暖,终日不舍地全心呵护着。这些事,她可是过来人,这种爱与不爱的挣扎最叫人伤神。提不起,搁在心里难受;放不开,手脚都想纠缠一生。爱了是苦恼,不爱是伤心,栽了就是栽了,瞒得了别人却瞒不了自己的心,因它明明白白的写了一个字——爱。“郑可男,我还没和你算害我站了一天一夜当笑柄的帐!”冷傲刻意转移话题。胆小鬼。“你不对端敏负责?”“负责?”他梗岔了气,咳得满脸通红。“自己做过的下流事该不会云淡风轻不认帐吧?”郑可男说得温柔可人。可是听得他心惊胆战。“你……你在打什么谜语?我听不懂。”“听不懂?”嗯!很好,装蒜?“在你们遇上唐豪前,好像做了一件不该做的事。”“嗄!?那件事……呃……”他别开眼,心虚地看向远方。一想到端敏横陈在他身下的娇躯,他就觉得血往胯下冲,一阵热。“吃干抹净就想翻脸不认帐?好个朗朗君子,小女子佩服。”她口不对心地说着反话。“我没有吃了她,只不过是爱抚……呃!她的……”私处。他说不出口。他是毁了她的闺誉,即使两人尚未真正结合,但是以他的行径确实玷污了她纯洁的身子,欺她对男女性事的无知而诱之。冷傲自嘲是卑劣小人,他利用了先天优势占了端敏的便宜。“冷家大少,你的行为只不过足以诛九族,你玩弄的可是大清格格。”她故意说得很严重。“你有什么阴谋?”他冷瞪着她,知晓她肯定有下文。这么快就学精了?“真是好心遭误解,我只是帮端敏妹子讨个公道而已。”“妹子?”他一脸不信任地以手环着胸。“我没说过和端敏结拜成姐妹一事吗?”郑可男很“惊讶”的说道。“鬼才说过。”和她当姐妹真是三生不幸。“大丈夫别像个娘儿们似的轻声细语,至少话要能到我的耳朵里。”以为他的嘀咕声没人听见吗?“郑可男,你到底要我怎样?”他两眼翻白,无奈地摊开手。她回以不耐烦的神色。“应该是你要什么,我可不是你娘。”“你……唉!我不知道……”烦躁的冷傲茫然了,无法回答她。“像样些,是男人就别忸忸怩怩,套句我对仇哥说过的话:不知珍惜的人会遭幸运之神怨恨。”冷傲好笑的扬起眉,“月刹,你是在帮我还是诅咒我?”“自助而后人助,想死还怕没鬼当吗?”真是不知感恩。“诚如你所言,端敏是位尊贵公主,天何其高,凡人无从攀。”他无奈的说道。“这天梯。”“这……天梯?”他哑然地看着大发狂语的郑可男,她疯了。“有些事错过了就难以挽回,你想留下遗憾终老一生?”她语重心长的告诫。她的话引起冷傲的深思。当初,他加入日月神教的原因是倾慕月刹的天人之姿,故响应她的号召为反清出一己之力。然而,多少年暗藏的心事一直不敢表白,他只得跟教中兄弟一般,默默在暗地里恋慕天人的圣洁身影,以为大业一成便能化暗为明的追求。但是一场救援行动却演变成天、人永隔,那份突然的空洞叫人无所适从,而留下了难以弥补的遗憾。如今她虽未死,但同样的抉择却再度上演,举棋不定的思潮左右摇摆,他不确定失去端敏会有何感受,因为她一直在身边。只是一想到她是玄烨的女儿,他的心就有万般无奈,为何他爱上的女人皆不是寻常人?爱?这如闪电般的字眼明亮了他的思绪,他竟用了“爱”这个字,难道他真爱端敏?那对月刹的情呢?莫非是一种不切实际的迷恋?他被搞胡涂了,理不清一团乱,两眉不自觉的收敛成一道横山,困住了急欲挣脱的理智。“爱一个人需要莫大的勇气,未经争取就放弃的爱是儿戏,炜烈霸道、蛮横的痴情教会我一件事——爱是不放弃,惟有坚持到底的人才有资格获得爱。”爱得惊天动地就叫辉煌吗?她不以为然。毕竟她曾经历过。“你在讥笑我懦弱?”哼!炜烈贝勒是个发情的猪。不屑的冷傲垂眉一蔑。“我在告诉你,真爱难求。”“好个真爱难求,我家娘子的至理名言是很难灌入笨蛋的脑中。”一道风似的身影由后搂环着郑可男。“你说谁是笨蛋?蠢贝勒。”也不想想看他踩在谁的地盘,以为有月刹撑腰就没人敢动他吗?炜烈轻慢地投以邪佞目光。“笨到不自知的人着实可怜,我原谅你的无礼。”“你想再打一架?”冷傲往腰际一抚,才记起剑未佩带。“有何不可,上回打得不过瘾。”炜烈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那就来吧!”他摆开阵式。“好,我非打得你哭爹喊娘……”“嗯!你们想把武馆给拆了?”真够胆,当她死了不成。郑可男的美眸一扫,两个气焰正高张的男人当场垮了双肩,一个谄媚,一个讪然。“娘子,我只是动动手脚,教教他做人的道理,不会剥了他的头皮。”“月刹,你就这么小气,我不过是想帮他疏疏筋骨,免得他四处风流。”炜烈和冷傲互视着,彼此都不满对方的挑衅,似乎不大打一架难以甘愿。“好呀!你们先跟我打上一场,赢的人再战第二场,谁要先上?”郑可男冷冷的在两人身上一瞟。两人面面相觑,无人敢率先出手,因为她的七尺白绫已练到出神入化的境界,没有几分胜算是不会轻易出手。“来呀!要派人去取剑来吗?”她凉适的拨弄着。“男儿,我怎么舍得伤你,我们是闹着玩。”大丈夫能屈能伸。冷傲扯下身段配合着。“是呀,开开玩笑,我们是好、兄、弟——”“不打了?”“不打了。”两人异口同声的摇着头。打输了女人,没面子;打赢了也不光彩,何必自找苦吃。“嗯!”郑可男将视线调向炜烈怀中微露的书信。“里面写了什么?”他抽出它交给她一问。“吴三桂余孽潜入苗人地界,好大喜功的喀尔丹几度搜寻未果,便想进行减族行动。”探子飞鸽快传,指称喀尔丹亲王正大肆调动兵士前往云南一带,起因是苗族不服满人的管理,要钱又要族中美女,因此被吴三桂党余煽动而群起反抗。所以,喀尔丹亲王在恼羞成怒下,向朝廷谎报苗人造反,兴兵要以武力镇压;实则是进行泯灭天良的屠杀,大举剿灭不服从的部落。原本缉捕吴三桂余孽的任务是由鋆锋执行,但是自从二皇子“疯了”以后,这类指挥调动的工作便落在四皇子身上。为了揽权、培养朝中势力,胤祯将鋆锋调离原职,改派自己的亲信去追捕,想借以博得皇上的信赖。“这个苗人部落大约有两万名,我们的时间有限,必须赶在大军前阻止。”郑阿男锁着两眉。“喀尔丹太放肆了,他需要受点教训。”人民岂可轻贱。“你想要怎么做?”炜烈为喀尔丹忧心。“蛊。”“蛊!?”“苗人善使蛊,为了族群的生存,他们会战到最后一人。”她在心底盘算着。“你想用蛊虫来控制喀尔丹的军队?”太狠了,不费一兵一卒便能瘫痪整座军营。他的娘子真是聪慧得可怕,幸好她已不再是他的敌人。“应该可以更好玩些……”郑可男狡诡的一笑,随即看向冷傲。“端敏暂时借你看顾数日,等我从云南回来再带她入京。”“借?你几时变得这么客气。”根本是强迫之意,表面还说得如此体面。“你要是不乐意,我可以调动杭州守军送她回北京城。”再逞强呀!小心逞断了姻缘线。倏地变脸的冷傲表情一沉。“端敏的伤势不适合移动,你想害死她吗?”他竟害怕这一别将永无再见之日。“冷傲呀冷傲,这样还逼不出你的真心吗?”啪地一声,她潇洒地扬扇。习惯了以男装行走,郑可男已扇不离身,随手便是一耍弄。“你故意诳我。”冷傲气得眼一瞠。她以扇身一点他的胸口,“你若无心岂会中计?还是想念该怎么拐骗小端敏的心吧!”“郑可男,喝水小心点,有时吃面线也会梗死人,保重呀!”冷傲说得恨意十足。“谢谢,你会有求于我的一天。”她笑得很邪恶,胸有成竹的朝他一视。☆☆☆痴儿拧了布擦拭屋内的灰尘,哼着小曲儿为瓶内彩雀花洒点水,一如无忧的大姑娘般整日带着笑,不理外界的纷扰,认真的做好分内的事。她自幼服侍的郑夫人近日省亲要回来了,她得把里外打理好,不然会挨骂的。这一去月余,小姐正巧在此一空档住了数日离去,错过母女重逢的时刻,小姐还特别嘱咐不许透露她未死的消息。虽然不是很清楚原因,但是人称女诸葛的小姐一定有她的道理在。“痴儿,端敏姑娘醒来了没?”阿弥抱着孩子哄着,顺手调整彩雀儿。“我不晓得,刚刚本想去帮她换药,见她睡得正熟,就没打扰。”让她多休息身子才好得快。阿弥把孩子交给痴儿。“我去看看她,你先顾着浩儿。”“喔!”痴儿接过孩子,小心地抱好。“老夫人的屋子还要不要收拾?”“待会再打扫吧!义母过两天才回来。”她看了下,还满干净的。提着外敷的小药箱,阿弥走向东厢房,娇贵的女客在里头安歇着。她一推开门,一入目是幅和谐的画面,她将脚一缩,不想破坏两人宁谧的谈心。“阿弥,进来。”冷傲放下进补的汤药,头也不回地说道。“打扰了。”端敏暗自吐吐舌,大叫好险,可以不用再喝那又黑又苦的怪药。“喝完它。”嗄!?他怎么这样。“人家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不需要吃药。”“你敢不听话?”整个人都瘦了一圈还不自爱。“可是药好苦,喝得嘴巴都麻了。”她撒娇地扯着他衣袖。“良药苦口,再苦也得给我吞下去。”因为心疼她的伤,冷傲的口气就显得重了些。“你凶我。”泫然欲泣的端敏绞着锦被,一向备受骄宠的她从未有人敢对她吼,因此深觉委屈地低下头,一脸想哭又强忍着的可怜样,叫人看了不舍。冷傲轻叹了一口气将她搂入怀中,知道自己吓着了她。“端敏乖,是我太心急,不是有意要凶你,你是聪明的姑娘,应该听得出我的关心。”心肠软的端敏抬起纯真小脸说:“我可不可以不要喝药,人家真的喝怕了。”一天照三餐喝,同样的食物吃久了也会腻,何况是苦得要命的药,她现在光看就想反胃。“不行,要喝药身体才会好,你想一天到晚病恹恹的躺在床上吗?”为了她,他纵有诸多不忍,还是得硬下心。端敏仍是直摇头,摇到头发昏。“你瞧你虚成这样还不肯喝药,那个拉弓射雕的女勇士到哪去了?”眨眨无辜的双眸,端敏苦着一张脸。“她被汤药苦晕了。”如此天真的话引来两道笑声。“再喝两口好了。”他轻哄着。“两口喔!不能骗我。”嗯!只有两小口,应该苦不死人。“好。”冷傲的干脆不禁叫人起疑,果不其然,他端碗饮了一半,即以口哺进她的咽喉,舌尖抵住她欲呕吐而出的菜汁,强迫她咽下。“咳!咳!好苦好苦,你欺负我。”她吐着舌瓣,面色哀苦。“还有一口。”他吞下仅余的汤药。“人家不……唔……唔……”她将双手抵在他胸前,但依然逃不开他再次哺进的苦汁。喂药顿时成了深情的吻。冷傲轻柔的吮吻她唇边的小小药汁,在她来不及回魂的小脸上落下无数的细啄,温暖中带着情意。他真爱吃她的小嘴,甜美、柔软,口齿间溢满浓郁的花蜜味。“你……你好讨厌,男姐姐说未成亲的男女不能亲来吻去,不然会被大石头压死。”她有点害羞的将脸藏在他的颈窝。混蛋郑可男,冷傲在心中大骂。“她是在吓唬你,有些人就是眼红见不得人好,那叫嫉妒。”“可上回你亲我又抱我,结果出现了三个坏人,男姐说这是报应,因为我做了不对的事。”她想起自己说的话。“别听她胡说,那个死女人不知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勾当,你瞧,她不是活得令人嫌?”可恶,什么叫报应?只会欺骗不辨善恶的小女孩,要有报应的话,郑可男那女人早死上—千次。端敏迷糊地偏着头问他。”男姐姐说十个男人的话有九个不能听。”“我是例外的那一个。”冷傲抚着她的发,有点控制不住想去找郑可男拼命。“例外那一个是哑巴呀!你又不是。”她更胡涂了,难道他想当哑巴?郑、可、男——他磨着牙在心底咒骂。“阿弥,你觉得很好笑?”“不,冷公子。”阿弥收起笑脸,拎着药箱走过来。跟过小姐几年,她看过各形各样自以为聪明的人被整得七荤八素,冷傲算轻微了,顶多只是小惩而已,“要换药了?”“是。”“你和仇恨一个寡言,一个少言,你们怎么沟通?”他一直想理解他们两人的相处之道。“互相尊重。”她将药粉匀成膏,置在翻出的内箱盖。她回答的真是简短有力。“他没打老婆的习惯吧?”阿弥微地一怔,表情正经地说道:“他对我很好。”一对夫妻能做到彼此尊重是件困难之事,而他们做到了。一开始仇恨即言明这是桩不涉及情爱的婚姻,纯粹是为了奉养义母方便,而他也到了而立之年,是该成家立业为仇家传承香火。虽无男女之情,但两年夫妻生活下来,多少也有些情义在,仇恨待她极好,如同一般夫妻扶持着。前些日子义母有意要他纳痴儿为妾,说是痴儿喜欢他已久,两女共侍一夫将传为美谈,她也多个人照料日常所需,可让丈夫在妻子做月子时有个人服侍。不过他拒绝了,坚持不愿享齐人之福,并在弟子间挑选一位家境小康的米贩之子,为痴儿订下这门亲事,年底便是佳期,了却一件暧昧不清的痴恋。其实她不在意和痴儿共侍一夫,女人有个依靠即是幸福,她不敢强求太多,放眼望去,哪个男人不是多妻多妾呢!“阿弥,你一定被他打得很惨。”她一定是苦习惯了,所以不想声张。阿弥不解地取出干净的布。“为什么这么认为?”“因为你比以前纤细多了,准是他出手太狠把你打瘦的。”以前月刹还取笑要他穿阿弥的留仙裙,现在可穿不了。“冷傲,你在调戏我妻子吗?”有这种兄弟真是悲哀,竟在背地里毁他名誉。仇恨暗忖道。冷傲讪然一笑。“没办法,她实在变化太多,我只好朝你那方面想去。”“打老婆?”真亏他想得到。“要我想象你疼老婆,很抱歉,你不如一刀砍了我。”因那根本是恶梦。“你还真了解我,就像月刹说能把你料得分毫不差。”仇恨一讽的说道。一提到郑可男,冷傲不禁寒毛一栗。“阴魂不散的她又做了什么?”“她说端敏姑娘天生怕苦,所以事先炼了补血气的药丸,要你不用辛苦的熬药和……偷尝小口。”“那个恶鬼真毒,她明知我会……咦!不对,她不是离开了两天……”这么说来,那药丸是谁藏私去了?仇恨莞尔一笑。“让你有机会表示体贴和温柔,不错的理由吧!”“去,她就是故意要看我出丑,见我被烟熏了满脸灰才高兴。”冷傲由他手中接过一木雕小瓶。“一天一粒就足够,太多伤身。”他代为传达口讯。“嗯!没事了?”冷傲下起逐客令。“应该是没事。”“那好,大门在背后,你们俩夫妻走好,恕我没空送客。”他要替端敏换药了。两人相视一笑,多年的默契了解他在打什么主意。“傲,月刹要我带一句话。”“嗯?”他没兴趣瞧仇恨那张冰脸,低头缠着白布绕成圆筒状。“义母要回来了。”仇恨等着看反应。“喔!你的义母要……什么!?你说郑夫人……她……糟了,端敏……”他慌得开始语无伦次。听到自己的名字前头还加了个“糟了”,让端敏不禁用着困惑的神色看他。她心想,有那么糟吗?不过是男姐姐的母亲要回家,也值得大惊小怪地直跳脚,像是河水变成沙? 第七章 他们被迫连夜离开了。认识郑夫人的人都晓得她有多痛恨满人,尤其是女真皇帝,简直是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早年丈夫为了推翻满清而牺牲时,她就立誓要报此国仇家恨,故不惜在三岁女儿的臂上划个半月圆形,要她入日月神教继续继承父志,以灭除鞑子为己任。后来,已成一方领域的月刹郑可男又“死”于满人之手,使她无处可泄的怨恨堆积在心,只要是女真人就休得她一个好脸色,不分老少。而端敏不仅是女真人,更是高高在上的格格,一日不小心泄漏了身份,只怕郑夫人饶不了她,必诛之以慰亲人之死。即使一再叮咛,但总要防那万分之一的可能,要是有人口风不紧则易生事端。因此,还是先走为妙,免得两方都不讨好。“傲哥哥!我们要去哪里?”冷傲低头为怀中人儿拉高披风。“回我家。”“你家!?”端敏以为他没有家,是个四处为家的高人。“瞧你那是什么口气,一脸惊讶的模样。”她的小脸总是单纯得藏不住心事。喝着马,两人共骑一匹毛色青黑的麒马,可日行千里,但顾忌她的伤而放缓速度,不急着回堡。“人家怎么知道你有家,你不是带我住客栈就是露宿荒野,要不然就寄宿朋友家。”她透露出自己小小的不满。“你在怪我不坦白?”冷傲从她脸上读出这讯息。她惊讶的赧红了腮。“你怎么知道?”好神奇。“傻丫头,不是我厉害,而是你太单纯,不懂得隐瞒心事。”她这样出身皇宫却未染宫廷污浊之气才叫人愕然。女真本是北方的一支剽悍民族,入主中原称帝以来,每个贝勒、格格或多或少都有着骄奢的个性,总无人性的对异族人施以残暴的手段,践踏汉人的尊严,视人命为草芥,一个不高兴就要人头落地。玄烨几个已出阁的公主,风评都不甚好,不但常仗势欺负公婆,使唤姑嫂,有的还养男伎,光明正大的带进带出,无视礼法的约束。听说这些公主、格格生性淫荡,在宫里勾搭侍卫苟合,和亲王、贝勒们大玩荒淫之事,根本不把贞操放在眼里,十三、四岁便已“阅人无数”。但是,同样的水却能养出端敏清纯的性子,实在是让人有些难以置信。简直是杂草堆里生了株百合。“不许说我傻,是你太贼了。”端敏不高兴地嗯着小嘴。“生气了?我的好格格。”他取笑的捏捏她翘高的鼻子。“对,我在生你的气,很生很生气哦!”她加强语调,表示自己真的很生气。见状,冷傲俯身吻了她的朱唇。“别气了,气坏身子我可是会心疼。”“真的!?”她面露羞色的一问。“真的,这里会疼。”他抓住她的手按在他的胸口。单纯的端敏信了他的话,笑得很甜蜜的用手帮他探揉心口,不自觉地偎近他。“傲哥哥,你家有什么人,你有没有兄弟姐妹,他们对你好不好,你们家……”她的一张嘴喋喋不休的问着,像只爱唱歌的小鸟儿,一开一阖的唇瓣扬洒着青春光彩,煞是可爱。她世界里的颜色全是明亮而鲜艳的,寻不到半丝灰暗、污秽,她无所觉地依偎着他,把他的怀抱当成温暖的被窝,蹭呀蹭得恍若顽皮的猫儿,蹭进他笑开的心坎里。冷傲一一回答她好奇的话题,不时被她奇怪的言谈逗笑,一路嘻嘻哈哈的入了城;状似小夫妻般亲昵。骑久了马,体力不济的端敏昏昏欲睡,冷傲见她累了,将手一环紧,让她在怀里安睡,以单手勒着缰绳,静静打量她安详的容颜。随即涌上股难以形容的满足感填塞心头,他知道有她在身边就有了欢笑,因为她是世上最美的珍珠,只为他发光。“端敏,我爱的小人儿。”他只敢在她睡着时倾吐爱语。梦中的端敏似乎听到他的喃喃爱语,咕哝一声钻向更舒服的位置,嘴角勾画出一朵美丽的笑靥。马蹄声依旧达达——走过热闹的市集,绕过灯笼环伺的酒楼茶肆,入夜时分才喧嚷的烟柳之地半掩着门,偶有小贩入门一宣情欲。大街尽处矗立一雄伟建筑,门外两尊石狮如人般高,长长的围墙不见尽头,每隔丈远在墙头竖放一座头戴笠帽的小沙弥。看似庄严又有些不伦不类,因为小沙弥都未着上衣,若非民风不允,他们会全身赤裸地立于墙头。有点讽世意味。“大少爷?”一句试探性的问话出自守门家丁。“大福,相信你的眼睛,是我回来了。”名叫大福的男子瞪大眼睛直瞧他怀中所抱之人,因为大少爷一向独来独往,最讨厌有女人缠着他,所以他才惊讶地以为眼花了,错把路人看成大少爷。“她……她是……”冷傲傲然的说:“她是我的未婚妻。”“嗄!?未……未婚妻?”那合欢小姐怎么办?谁大谁小?“阖上你的嘴,难看。”他抱着心上人一跃下马。大福像回过神地大声嚷叫,“大少爷回来了,大少爷回来了……”他摇摇头一喟,堡内的规矩……唉……“大福,我的马。”“哦!”大福尴尬地抓抓后脑勺,一高兴就忘了带马入厩。经大福大肆嚷嚷,堡内仆从纷纷欣喜的争先迎接大少爷,而冷展情则挽着一位清冷如梅的女子出来,身后还跟着一位陌生的老头。“大哥,你总算回来了,我们都当你死在外边回不来了。”冷展情一双眼骨碌碌地偷瞄他怀中女子的容颜。“去你的,敢咒我。”他一啐地带着笑意。冷展情身边的女子扯着冷傲,清咳地问一句,“呃!她是不是那个……端敏?”格格两字她用唇形示之,怕泄漏她的身份。“嗯!”一听到他的回应,女子匆忙地想接过。“把公主……小姐还给我们。”“她是谁?”冷傲将心上人搂紧,不许他人近身的质问二弟。“她是秦观梅,端敏小姐的侍女,你未来的弟媳。”冷展情开心地回答,却惹来她的一记白眼。“请把小姐放下,你逾礼了。”神色一正的秦观梅不畏他的冷脸索讨主子。“哼……你太放肆了。”冷傲不悦的冷沉着嗓音。秦观梅又道:“你该知晓她的身份非寻常人,请不要玷污她的名誉。”男女有别,岂可轻佻。“滚开,少挡我的路。”一提及两人的差异,冷傲的脾气便不受控制。就在两人僵持之际,巴图慢条斯理的走入两人之间。“小梅,别挡额驸的路。冷公子,请好好照顾和孝公主。”巴图一开口,全场轰然。大少爷怀中的年轻女子竟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小格格端敏?“你是谁?”这人的口气和郑可男真像,冷傲惊觉这人不太寻常。“小的巴图,恪恭郡王府的总管。”“郑可男呢?”“是我家少福晋的名儿。”他恭敬地一弯腰。“该死,她一定是故意的。”就料准他一定会求她,该死!“少福晋托了口讯来,若公主有一丝丝损伤,要你提头见。”低咒不已的冷傲倏见玉合欢正快步走向阶梯朝他们而来,他便不动声色的朝弟弟一使眼色。“挡住她。”随即身一闪,冷傲抱着端敏回到自己的院落,秦观梅和巴图则尾随其后。☆☆☆金含春,玉眠夏,揽秋独照镜,花颜几分娇。合欢床,鸳鸯枕,飘枫月光来,交颈无限羞。梦一场。玉梳在如云的发鬓中来往梳理,玉合欢随意梳个如意缕戴上珠花、玉钗,前额贴着一只貂皮制成的遮眉勒,镜中反映出一张娇媚、婉约的容貌。七岁丧父、九岁丧母,十岁就被亲姨娘接进冷家堡抚养,生性高傲的玉合欢不以孤女身份为杵,反而处处以冷家未来的当家主母自居,对下人极不礼遇,动辄使唤责骂,毫不留余地。虽然她对仆从严苛傲慢,但却非常懂得人情世故,三不五时总会送个小礼或去请安问好,讨好若干长辈。冷家有一妻二妾,生育二个儿子传承香火,但没有女儿,因此她的存在颇为受宠,冷家老少都当她是大小姐伺候,日常所需和花银可以任意向帐房支出。就因为受宠而养成她自以为是的心态,老是抢着要管帐房,分配下人工作和冷家名下商家每月的收支。正室月娘是她的亲姨娘,而二姨娘紫娘是个不爱管事的小妾,两人都是温良谦恭的柔弱女子,自然不会干预她的作风,还认为由着她去帮忙打理冷家事务也好,她们可落得轻松。她的阻力是来自三姨娘花艳娘,因为她们两人都想掌家,常互不退让的暗中较劲。“哟!你还有这份忧闲梳妆呀?想当冷家的未亡人,你还没有资格。”因为将来全都是她的。一道尖酸刻薄的冷调先至,随即是艳野的脂粉味扑鼻,一接着是打扮艳丽的妖媚女子跨槛而入,头上的钗花金钿摇曳着俗气。她不是别人,就是仗着一身狐媚伎俩迷惑冷家老爷的花艳娘。“三姨娘,你好大的胆子敢咒大表哥。”美目一瞠,玉合欢明显地拒绝她的到来。“做人不能常做梦,从云端跌下来可是会粉身碎骨,少夫人的位置你是无缘的。”她咯咯地笑着,乱无分寸。玉合欢不理会的压压发鬓。“生不出儿子的女人爱拈酸,劝你多烧香保佑红颜不老,以色待人是不长久,想想以后的惨境吧!”“你……你少得意,至少我有冷家遮荫,而你这克父克母的小孤女怕是连活寡都没得守。”自幼卖入青楼是花艳娘心头难以抹灭的阴影,好不容易看上正值中年的冷爷,她使计摆脱皮肉生涯,才得以享受大户人家的生活,成为他的小妾。刚一入门是不太顺畅,可是凭她多年伺候恩客的高超床技,几下功夫就把老爷服侍得服服帖帖,让老爷尽往她的裙摆下钻。惟独挂怀的是老爷对其他两位妻妾称誉有加,她深知以美貌掳获男人心终不是长久之计,所以她一心想揽权,为日后的遭弃铺路。可是这小蹄子却老是挡路,让她恨得牙痒痒的又动不了,实在气闷。“你是什么意思,三句话不离恶毒的字句,大表哥出事了?”玉合欢有一丝不安。“怎么,担心被扫地出门,嫁个杀猪的大老粗?”她故意不明说,吊其胃口。“我敬你是三姨娘,别故弄玄虚借机讽刺人,你未来每个月的花粉钱可是得向我支出。”意思是得先讨好她。花艳娘一听,笑不可支的说:“做你的春秋大梦,人都死得一干二净了,你还真当自己是主母命呀?”“你……你胡说,大表哥怎么会有事……”玉合欢一惊,蓦然地撞倒胭脂盒。“唉……难怪你不信,梦碎的打击太骇人,换成是我也难以接受。”哼!看你还抢不抢得了权。她就等这一刻,看看名门闺秀失控的丑样,再迫不及待的给予致命一击。“你在造谣生事,大表哥若有意外自会有人来通知,我不可能不知晓。”她冷静的分析现今的状况。冷笑的花艳娘一扬绣金手绢说道:“昨儿个冷家二少回来了,他说傲儿中了毒,恐怕是救不了,如今下落不明,大概……”她的苦口下之意是死无葬身之地,不知尸首何处。“不,不可能的,大表哥一定没事,他会吉人天相,平安归来,他会没事……没事!”六神无主的玉合欢开始喃喃自语,难以置信爱恋多年的大表哥可能遇难,脸色白如腊地颤着唇。打小她就对大表哥心生爱意,为了做个能配得上他的姑娘,她日夜苦学棋、琴、书、画和持家、治商的手腕,期望成为他贤能的妻,共掌冷家堡。可是,在她等待多年终有愿成的一日,这一记重锤却敲碎她的心,让她宛如失魂的人儿不知所措,她甚至不晓得该靠什么信念活下去。老天为何对她如此残忍,连连夺去她所爱之人的生命?“你就认命吧!注定当不成少夫人,就好好来巴结巴结我,我会要老爷帮你选户好人家风光大嫁。”花艳娘得意地哈哈大笑。“只要一日没见到他的人,我就不相信他已不在人间。”她告诉自己必须这么认为,否则她会撑不下去。“直截了当说是尸体好了,说不定他早已成枯骨一堆,唉!叫人怎么认才好。”她故作苦恼地扶着额头。“三姨娘,你未免太无动于衷,好歹大伙都是一家人。”她说得真是无情。“谁跟你是自家人?不过是个寄人篱下的小祸根,你还真端了起来,这里是冷家堡,不是你姓玉的破草屋。”玉合欢为之一恸地捂着胸口,“别欺人太甚,姨父、姨母不会任你嚣张太久。”“那可不一定,等冷家后继无人时,看谁敢抢我的位置。”到时第一件事就是把她送到城西王家当第十房小妾。花艳娘的笃定口吻让玉合欢心生疑虑,就算大表哥有个意外,也还有二表哥在,怎会后继无人呢?正当她要问个分明,外面传来一阵纷扰,她不悦地走出房门欲斥于人的鼓噪,丫环小环正巧一头撞上了她!高兴地忘了福身。“小姐,大少爷回来了,大少爷回来了……”“你说表哥他……回来了!”玉合欢高兴的顾不得合不合宜,抓起丫环的手一问。“是的,大福在门口喊着呢!”更好,小姐可以名正言顺地当起少夫人了。小环心中为小姐高兴不已。玉合欢激动万分地拎起裙摆便往外狂奔,丝毫不见千金小姐的贞静仪态,倒像个久候良人的小妻子,飞也似地朝心中所系的身影靠近。表哥,我来了。☆☆☆玉合欢一切的喜悦在见到冷傲的躲避模样时瓦解,他真不愿见我?还有,他怀中的女子又是谁?耳边的议论纷纷入不了她的耳,玉合欢的眼中只有背离她的伟岸身影,两人的距离愈来愈远,明明近在咫尺却触不到。“二表哥,让我过去。”她要问清楚,他欲置她于何地?“大哥刚回堡需要休息,有事明天再去找他。”双手一挡,冷展情顿时觉得自己像是个棒打鸳鸯的恶婆婆。其实,他也不是不喜欢合欢表妹,而是她老是喜欢居大,总以“大嫂”的口吻教训“小叔”,即使他大她五、六岁,是她的二表哥。他总认为姑娘家要温柔似水,不然也得温婉可人,瞧她一副理所当然的持起家,用支调派恍若女主人,任谁看了都会生些怨言。自信是件好事,但目视过高就叫人不舒服,像他的小观梅就是个冷静自持、进退有分寸的梅中仙子,可惟一的缺点就是太忠心了。“她是谁?”“大哥刚刚宣布过,你没听见吗?”冷展情顾左右而言之,不愿正面回答。“告诉我,她到底是谁?”为何大表哥会那么亲密地抱她回房?“一个姑娘嘛!这里每个人都可以作证。”他将眼神一扫,所有人皆应和地直点头。二少爷开口了,他们岂敢不从。玉合欢含怒的娇颜一绷。“二表哥,你还当我是你表妹吗?”“很现实,我记得你以前都直呼我的名字,我都快忘了你是我表妹。”这一声表哥叫得真沉重。“你帮外人还是帮我?”她撂下话来,势必索回一份公道。“何必分内人外人,入了冷家大门都是客,我一样欢迎。”等大哥娶了格格就是自己人,而你……咦?不对,皇上会让格格下嫁平民吗?“你说我是客?”玉合欢双目一瞪地红了眼眶。噢!拜托,他最怕女人的眼泪。“是表哥说错话!你是自家妹子怎么会是客人呢?我一定是毒性未清干净才胡言乱语。”“我以为你们已经接纳了我,原来是我厚颜无耻巴着冷家堡不走。”她有种被遗弃的感觉。“你想到哪去了,表哥口拙不会说好听话,千万别想歪了。”要命,他实在哄不了女人。唉!烦恼皆由自寻来,他是何苦来着为人承担业障?真想发狠让她过去,可是一想到清清冷冷的小梅儿,还是牺牲她一下吧!“难不成你以前说的都是奉承话,是为了安我的心才编出那一套说词?”玉合欢咄咄逼人地直视着他。“我……”一时不知如何解释,冷展情索性心一横的说道:“看看你现在是以什么口气质问我,我是你表哥不是下人,瞧你现在的态度多刁横,像是一个妹妹应有的礼仪吗?“就算大哥真带了个女人回堡又与你何干?你凭什么对他兴师问罪?你不是他的妻子,更不是已有婚约的未婚妻,充其量不过是个妹子,你拿何名义管起冷家的家务事?你姓玉,并不姓冷。”丈夫若要纳妾也毋需妻子同意,何况他们之间根本是妹有意郎无心,一个自我陶醉,一个拼命逃避,结得成缘才有鬼。玉合欢神情黯然的道:“我在堡中住了九年,难道我这些年来的所做所为不足以感动他?”“问题是你的所做所为全是自愿,没人期待你来做呀!”这又不是生意,有人卖就必须有人买。不过,实话毕竟伤人。“没人期望……呵呵……”玉合欢悲凉的一笑。“我比她丑吗?”如果是的话,她还比较甘愿。男子本就重色,容貌足以决定女人一生的定位,纵使被弃,她也需要个好理由来抚慰受创的心。看破,是一件多么割心的事。冷展情用保留口气说道:“你们各有各的美,但大哥并非肤浅只重皮相之徒。”“你们倒是兄弟同心,他心里想什么你一清二楚。”她用讥讽的语调同情自己的多情。“其实你用不着太伤神,他们之间还是个未知数,现在绝望是早了些。”虽然他并不看好。对方是格格耶!又是御封的和孝公主,将来匹配的夫君不是王侯将相,至少也是位高权重的大臣,哪轮得到小小的冷家堡,抬轿都不知道够不够格。而且,皇室宗亲的婚姻都由皇上指婚,毫无个人自主权,就算格格想低就都不成。除非大清律法重修,或是皇上仁厚慈悲,否则……今生无望。“二表哥,你这是在安慰我吗?”玉合欢自怨自艾得听不进劝慰之话。“我……”冷展情不想说得太明,万一事有变化,那他岂不是难做人?“回房去吧!凡事顺其自然。”他甩眼神暗示小环,要她扶表小姐回去。“小姐,大少爷一定是太累才没看见你,明天小环再陪你去找大少爷。”“嗯!”她淡然一应,暂时相信这说词。由于缺乏勇气去证实“她”的重要性,玉合欢只能装聋作哑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她神情落寞地往回走,还不时回头眺望,期盼心爱男子能出现。☆☆☆躲在角落里,一双阴毒的眼注视着活生生的冷傲离去。怎么事情出了变故,他明明应该死了,为何还能活着回冷家堡?花艳娘昔日在青楼的恩客因垂涎她的妖娆胴体,几度销魂恋其滋味,便主动提议要替她铲除阻力,助其独揽大权,好利于两人暗渡陈仓。素闻唐门的毒天下无敌,一沾上就休想活命,而冷家两兄弟却能死里逃生,简直可恨至极。冷傲的存活代表着唐豪的失败,而最近这些时日也不见他来走动,八成是遭遇了不测,一时新仇旧恨全涌上心头,狰狞了她的花容月貌。“三夫人,这下该怎么进退?”花艳娘底下的一个小管事王忠凑上前一问。“两位少爷都该死,绝不能留!”他们都不该存于世挡其路。“小的知情,但……”他不知该如何下手。“这里有包药,你掺入饭莱中,连续三天不可中断,先除冷傲。”一次一个不同的死法才不会引起疑窦,而间接联想到是她所为,因为三个妻妾中只有她无所出,只要随便安个炉念的罪名就足以办她,她不得不多加防备。所以,她才没那么傻,断了自己后路,至少也得先掌控冷家一半的大权,然后再乘机除掉冷展情,将冷家堡收归于掌下,日后便不怕色衰而失宠。“是的,三夫人,属下马上去执行,可是……”王忠微露淫欲之色。“今晚三更,我在房里等你。”花艳娘冷冷的对他抛了个媚眼。“那老爷……”他忌惮那发饷的人。“他已上扬州会友去,半个月内我的床会很冷。”她暗示的说道。“小的今晚会先为夫人暖好床。”他暧昧的朝她手背一画。正当他们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可这般举动,已落入暗处一双睿智瞳眸。那暗处的人,诡谲的扬起唇角。是时候了。第八章 冷傲揉揉酸痛的颈骨,伸伸腰,十几本帐簿终于清光,这老爹未免也太拼命囤积民脂民膏,好似打算肥死后人十八代子孙不沾阳春水。展情这混小子更不负责,这些原本该他核对的帐目就这样冷血一扔,说一句全凭大哥做主,拍拍屁股就跟着那一株梅走了,简直蔑视对他百般照顾的长兄。一道曙光射入书房,伴随着堡内的公鸡鸣声,冷傲将帐簿依月份排列整齐置于书后的暗柜,打了个呵欠步出书房。庭院灰蒙蒙的一片,微风吹送着些许凉意,他想起端敏灿烂的笑容,心口不禁暖洋洋的。端敏肩上的伤已好了一大半,淡淡玫瑰色的疤痕正逐渐缩小中,只要不刻意去戳刺,新生肌肤就不会有痛感,让她乐得像小孩子似的手舞足蹈,看了令人发噱。和她相处愈久愈能发现她的可爱之处,总令他爱不释手得想将她揉入骨血中,从此融合为一,不再有彼此。“难道我要为爱折腰,向那个爱用鼻孔盹人的女诸葛低头?”他低忖。可看来似乎别无他法。昔日的义军领袖只见康熙一面,前后不到数个时辰就摇身一变成为端仪郡主,并赐婚给炜烈贝勒,获一只御赐金牌,从此斩尽贪官污吏。她的慧黠连女真皇帝都折服,那他为爱弯个腰应该没什么了不起吧!为了抱得美娇娘,他的腰是折定了,唉!果更如她所料。冷傲心里念着心上人,脚步不由得轻快起来,恨不得搂她入怀一解相思。人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他们有将近五个时辰未见,仔细盘算下来,两人已有一年的分离了,难怪他想她想得紧。“谁?”惊觉异响,他警戒地半眯起眼。冬青树后的茶花丛里,走出一道娉婷曼妙的身影,微泛紫色的唇可见她已在寒夜里站了一宿。“大表哥,是我。”晨曦的光芒映出玉合欢刻意装扮过的粉脸,清晰的反射入冷傲的瞳孔中。“合欢,你一向都这么早起吗?”还打扮得如此艳丽?抬头望望天色,她一慨地出声。“我在等你。”其实她一语双关,因她已等待许多年了。“有事?”玉合欢轻移莲步走到他面前。“要了我吧!”“名门闺秀不该轻贱自身,我会当作没听过这句话。”他转身要走。“表哥,我不如她美吗?”她自信自己的容貌并不输人。这些天堡内异常热络,人人都在谈论大表哥所带回来的女子,对她的吩咐十句有三句听不进耳地置之不理,全一窝蜂抢着讨好大表哥口中的未婚妻。喝!多尊贵的一位娇客,冷家堡来了这货真价实的格格后,让所有人都想争相窥视公主的凤颜,一一口耳相传地奉她为未来的少夫人,无视于她的难堪。这人性的一面让她体会到自己的卑微,现在少了冷家堡的光环护身,她不过是个令人嫌弃的小孤女,以往的付出全成了泡影,再无一人尊敬她。因为她当不了冷家主母。“何必比较,你是你,她是她,你们都是各具特色的美女。”不过,冷傲就着私心而论,仍认为天下没有女人能美得过端敏。因为她不仅人美,心更美,完全无杂质,就像玉质般的无瑕。“你们兄弟俩说话的口气还真像,根本就是在敷衍我,看我无依好欺吗?”玉合欢忿然的说道。冷傲因她的气言而敛起眉。“冷家堡待你不薄,这些年谁欺过你了,你还不够嚣张吗?”真是不知足。“我是为了你而担负起责任,你居然把我的善意曲解成嚣张?”她一副哀痛的神色。“合欢,我只问一句,谁给了你权利?”他从来就不曾要过她。闻言,她愕然。多伤人的一句话,这短短的六个字就像一把短刃,一片片切割她的身体,让她痛到已无知觉。是呀?他说得多有力,谁给了她权利?是自己不自量力的自以为是吧!她玉合欢本就不姓冷,顶多只是一个寄宿的过客,凭什么过问冷家堡的事务?难怪那一干仆从去那么快见风转舵,不念旧情,因为在他们眼中,她只是个爱掌权的女人而已。除了她的丫环小环,她在堡内听不到一丝支持的声音,每个人都用庆幸的眼神看她,好像松了一口气,不用再战战兢兢的鞭策自己一般。说来可笑,来到堡中九年,她竟然没有一个谈得来的知心朋友,只因她自视过高,不愿降格与低下之人来往,所以才落得无人心疼。是她活该吧!认不清自身的价值感,将姨母的纵容当成应该,而端起可笑的大小姐架子。如今,是尝苦果的时刻到来了,可是,她是真爱他呀!“表哥,要了我,我不要名分、地位,只要当你的一名小妾就好。”她低声下气的求着。冷傲扶直她的肩一视。“合欢,不是你不好,而是我心有所属,容不下第二个人。”“为什么?我不再强求了,只期望一个小小的心愿能实现,你为何不能成全我?”她捂着嘴轻泣。“你值得更好的男人疼惜,而那个人不是我。”他说得很婉转。可是固执的玉合欢听不进去。“因为她是满清格格,可以助你飞黄腾达,成就一番大事业?”“你……你太令人失望了,端敏虽然贵为格格,但是你不如她的一点就是她没有心机,不会为了自身的不如意而以言语伤人。”“我……心机重?”他怎可如此说她?她只想要他的爱,如此简单而已。“我是那种会借女人裙摆往上爬的人吗?你的言词利得令人痛心,过些时日我会帮你找个好人家嫁出去。”嫁人……“你就如此忍心见我憔悴一生?”她并不是任人摆布的货物。“你只是世面见得少,等成亲以后便会一心侍奉丈夫。”他仍婉转劝着她。“你就不能怜我一片痴心?为不为妾都无妨,请让我和你生活在同一地方。”她用认真的眼神盯住他,并握住他上臂,恳切的说道。“怜你便是害你,我承受不起这样的罪名。”他知道人心是无底的,有了一分便要十分,永远止境。而她的痴心是他的负累,给了即是施舍,但伤的却是三个人的心。为了端敏,他不得不送走她,因为他不许有人伤害端敏那天真的笑容,那是她最动人的一面。“抱我,就算是圆我一个遗憾,以后我不会再纠缠不休了。”玉合欢悲怆的一笑。那一笑让冷傲动容地搂搂她的肩,知道她已死心了,他不禁宽慰了些。“好温暖的胸膛,这是你的体味。”噙着泪,她反手抱住他,细嗅着他颈窝的味道。这一刻,她觉得好幸福,假想拥有他的爱,因这样抱着他的感觉好好。“好了,端敏快醒了,我得去陪她。”推开她,他转身离开不回头。又是端敏格格!她不悦的怒视冷傲离去的背影。如果没有她,表哥一定会选择我。玉合欢倏地一惊抿着唇,不敢相信脑中一闪而过的坏念头,她居然想杀死无辜的格格。也许表哥说的没错,她的心机太重了,连杀人这种邪恶思想都不放过,她实在不配爱人。好可悲啊!现在的她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可怜喔!本来还可以当个活寡妇,现在却沦为弃妇,你的处境真叫人同情。”花艳娘冷言道。她终于瞧见玉合欢落魄的一面。她蓦地回头。“三姨娘——”“早告诉过你,人不要作太多梦,瞧!跌下来的滋味如何,又酸又苦吧?”花艳娘摆明地看笑话。“不用你管。”骄傲的玉合欢忍着泪要绕过她回房。“我偏要管。”好不容易有机会奚落,她怎会让路?“瞧你的怨妇睑,啧,我看了都怕,哪个不长眼的男人敢喜欢你哟!”“三姨娘难得这么早起,是早算到我的狼狈还是别有所图?”她的口齿依然锋利,将心伤隐藏得很好。闻言,花艳娘有些心虚地移转开视线。“我……我睡不着就起来逛逛。”“一逛到天亮?”多牵强的说词,谁会相信?三姨娘的不安于室是众所皆知,但碍于冷家老爷的颜面,没人敢当面点破,只要不太过分被人当场撞见,大家就睁一眼闭一眼地随她去。谁叫她是老爷最宠爱的妾室,得罪她等于自取死路。“我的事几时轮得到你来插手?你连自己都保不了。”她恼羞成怒地先扬威一番。“既然如此,请你让开,我要回房。”她有权不受羞辱。花艳娘故作亲热地挽起她的手。“你不恨他的无情无义吗?”“恨。”玉合欢咬牙说道,但她更恨自己的自作多情。“想不想取回公道?”“不要利用我,三姨娘,我不是傻子。”当一个人忽然变得异常亲切时,表示有阴谋。两人素来不合,为了争冷家堡的大权,大大小小的争执不下百件,要她相信牛不吃草是桩不可能的事,因那违反自然定律。三姨娘平白无故地笼络她定有诡计,她不会蠢得往挖好的陷阱里跳。花艳娘并没有谎言遭到拆穿的惶然,反而笑咪咪地说道:“我们是处在同一条船上的人,我怎么会害你呢?”“同条船?”“你喜欢冷傲是因为冷家堡的权势,而我嫁给老爷呢,图得不过是一个安适的后半生,所以我们不妨合作。”花艳娘意有所指的说道。“你要谋夺冷家的财产?”玉合欢惊讶地忘了解释她爱的只是表哥的人,才不是附加的权势、财富。“说谋夺就显得太冷血,大家相处久了总会有些感情,人总要为自己打算打算,我不年轻咯!”花艳娘说得哀怨。她想起昨晚,本来打算和那个小管事在她房中相好,可是新来的丫环笨手笨脚地打破花瓶,将她的床淋湿了,他们只好移到他的管事房温存。在青楼接客接多了,她的身体已习惯了男人的抚慰,不能超过三天没有男人,所以她才到处勾搭男人。可她对老爷仍是有深厚感情的,所以算计来算计去就是不会算计到他头上,只愿与他白头到老,共度每个晨昏。但是老爷并不只有她一人,还有两个妻妾需要他照顾,每个月能挪个十天半个月到她房里过夜就不错了,岂能专宠她一人?而长夜漫漫的寂寞,再想到良人在其他女人身上求得慰借,她的下身就恨得泛出春水,渴望有个人来爱。唐豪和小管事便是在这种情况下与她成就了好事,每日老爷不在家或在别的女人床上,她就召其中一人来陪她共度良宵。也正因为太久没尝男人味了,昨夜太过兴奋多要了几次,今晨便起晚了,差点被下人们发现。不过,也叫她瞧了一出好戏。思及至此,她的嘴角不禁泛起一抹诡笑。“三姨娘,奉劝你别太贪心,你现在的日子已经很幸福了。”而她却连幸福的边也沾不上。“做人若不为己,天地都要诛灭,我是好心要帮你挽回心上人的心,可别多想了。”她刻意婉转的替自己的辩解。“喔!那你要怎样帮我?”玉合欢心想,反正姑且一听,做与不做但凭良心。花艳娘取出一小包药交给她,小声的说道;“这是爱情灵药,只要掺入茶里让他喝下,包管他爱你爱得死心塌地。”狡兔总要多设几窟出路,以防小管事那条线断了。“是吗?你向谁求的?”若有爱情灵药,天下岂不大乱?这样的爱她不敢要。“呃!我……我是向观音娘娘求得的。”其实那是唐豪以前拿给她的毒药,借刀杀人总比自己冒险好。玉合欢笑笑地将那包药随手一丢。“要是真有效,你又何必担心年老色衰会被姨父嫌弃呢?”“你……你这个不知好歹的骚蹄子,你竟然丢了我的药?”花艳娘想去拾,适巧一位家丁路经踏过而成飞灰飘散。“三姨娘,我是为你好,再提醒你一件事,神明是长眼的,你不但欺人欺鬼,现在还要欺神?当心凡事有因果。”说完,玉合欢即绕过她径自走开。花艳娘面上一青,指着她的背影大喊,“小贱人,我不会放过你的。”☆☆☆“我的小东西,你怎么哭了?”心慌意乱的冷傲快步靠近端敏,温柔的吻去她的泪。“我哭了?”她不懂自己为何落泪,但就是想哭。“别哭了,哭得我好不舍,告诉傲哥哥是谁欺负了你?我帮你教训他。”他看看四周,只有端敏一人。此刻的她应该还在睡觉才是。“我觉得心好痛。”真的痛得快死掉了。他慌忙地抱起她往屋内走去,着急的道:“是不是生病了?你的侍女呢?有没有药?我叫大夫来。”“大夫会医心痛吗?”端敏觉得胸口像是塞住了,整个人无法喘气。她真的不懂为何看见他抱着别的女人时会心痛,宛如有人在她心口插了一把针,刺得她泪流满面。其实端敏并非故意要看到那一幕令人鼻酸的画面,而是这些天因养伤睡太多了,所以一到半夜就睡不着,直想找人聊聊打发时间。可是小梅白天为了照顾她,没空休息,她总不好只为一时的无聊而吵醒人。但外面好黑,她不敢擅自出房门,只能睁着眼等待黎明。好不容易熬呀熬的,终于熬到天亮,她趁小梅熟睡时蹑足跨出门槛,想趁着晨光享受一下美好的凉风,玩玩树叶上的小露珠。可刚一抬头,她就看见傲哥哥伸手揽住一位女子,然后她的心就开始抽痛,泪也不由自主地往下掉。“我不要傲哥哥抱其他女人,我不要。”“你说什么?”是他听错了吧!小端敏居然低喃着不要他抱其他女人?“你不可以抱她!”闻言,心中狂喜的冷傲按捺着雀跃的心问她,“你看到我搂别的女人,所以心痛得流泪了?”“嗯!”端敏抽噎的点了点头。“为什么你会心痛呢?”他的口角露出欣喜的微笑。“我……我不知道,就是好痛。”端敏搂着他的脖子,轻轻哭泣。“用你的心仔细想一想。”他的小宝贝终于开窍了,不枉他打算为她向郑可男低头。“心!?”抱着他,拥着他,心总算疼得没刚才厉害,但她仍不解他的意思。瞧她那坦白的小脸,冷傲轻喟地吻吻她。“这和心疼不疼没关系,因为你爱上我了。”“我爱你?”这种酸酸涩涩的感觉是……爱?宫里没有人教过她什么是爱,书里也没写……“端敏,你想不想和傲哥哥在一起,永远都不分离?”她是爱情新手,他有义务教导她。“想。”“一辈子哦!”他给她反悔的机会。“嗯!”一辈子有多长她不想问,只知抱着他就觉得很温暖,而且什么事都不怕。“当一个女人想和一个男人永远厮守在一起,那就叫爱。”反之亦然,这句话他没说出口。“我不是女人,我是格格。”这样可以爱吗?冷傲失笑地抱着她坐上床。“格格也会成为女人,因为爱。”“你爱我吗?”端敏急切的想知道,直觉上认为很重要。“是的,我爱你。”他深情的凝望她初绽的笑容。那一抹含着泪珠的笑多么动人,他忍不住要舔入口中融化。“真的?”开心的端敏又带着一丝不确定问道。傻格格。“我爱你爱得不顾自尊,你怎能怀疑我的真心呢!”冷傲宠溺的轻捏她长了些肉的丰颊。“傲哥哥,我也好爱你哦!可是你以后不准乱抱别的女人。”她拉扯着他的双耳,警告意味浓厚。“好,我答应你,我的怀抱是你的专属位置,只有可爱的小端敏才能使用。”他浓情蜜意的说道。瞧她多像只爱赠的小猫。“那你为什么抱她呢?端敏生气了。”她微嘟着小嘴鼓着腮问道。“端敏别生气,听做哥哥解释好不好?”冷傲轻哄着,明白她不是更生气,而是在撒娇。“好吧!可是你不许骗我,不然我会一直一直的生你的气。”端敏扮了个鬼脸,表示生气。不过,通常她都气不久,一下子就忘了,单纯得让人想发自内心的疼她。之前,冷家堡的仆从都以为她是个骄纵刁蛮的格格,而不太敢亲近她,只会偷偷的在远处观看她的作息,当作是一种难得的机会。后来发现她是一位没架子的格格,便纷纷腼腆地上前与之攀谈,个个皆瞠大眼不敢置信皇宫内苑会教养出这样纯白如莲的小仙子,而她那亲切无伪的笑声自然也拉近了彼此的距离。现在堡里的每一个人都当她是宝来宠,对她好得令人吃味,尤其是常得和下人抢端敏的冷傲。“合欢是我的表妹,她一直很喜欢我……”“不许你喜欢她,你是我的。”端敏霸道地拦截他的话,皇家气势显露无遗。冷傲微板起脸,勾起食指扣她脑门。“你到底要不要听我说下去?”“你欺负我。”她委屈地揉揉发疼的地方。“谁叫你不乖,老爱打断我的话,这是相当不尊重别人的行为。”他故意吓唬她,顺便教她这个道理。“好嘛!好嘛!你说我听,我现在是蚌壳,绝对撬不开。”她刻意紧闭着双唇,表示不再多话。冷傲满意地点点头。“她喜欢我,不表示我就喜欢她,谁让世间多个小端敏呢……”他娓娓地道出这一段,尽量以保护合欢表妹的口吻描述着,而有些不适宜的片段则主动省略,因为姑娘家的名声是不可随意糟蹋的。不爱她不一定就要低毁她,这只能说他们两人无缘。早些年他迷恋月刹时,她还是个未及笄的小姑娘,引不起他的注意力。后来月刹的“死”又让他浪迹江湖两年,直到端敏到来活络了他冰冻的心,才让他重新有了爱人的能力。“……抱着她的感觉就像搂着妹妹一样,不会有心动和激动。”冷傲看着她,明了她不知男人的激动为何。“她又不是你妹妹。”端敏仍有些气闷。“你皇兄们疼你的时候,会不会搂搂你的肩、摸摸你的头,说句‘端敏好懂事’?”她嗯了一声。“只有二皇兄会,可惜他疯了。”“没关系,以后有我来疼你宠你。”疯得好,这样才不会有人和他抢端敏。他心中如此庆幸道。一张床,一对男女,一点点暖昧气氛,很容易不小心燃起火花。冷傲吻着她,深情不悔的舌缓慢挑动她唇齿间的情欲,缓缓地推她倒向床铺。这纯然的喜悦让端敏忘了郑可男的嘱咐,一心只想敞开自己贴近他。“傲哥哥,我好热。”她全身冒汗,不自主地直扯盘扣。他笑了笑,轻咬她的耳垂一口。“别急,傲哥哥帮你脱。”端敏轻抚着耳垂道:“有点疼,可是又有种怪怪的感觉。”“这是傲哥哥在爱你的表现。”冷傲用牙齿咬掉她的盘扣,顺势吻上锁骨。端敏的衣物一件件的消失,最后,小小的肚兜被弃于地,而雪白的双腿在他眼前发出了诱惑的邀请,他吻着她的膝盖,舌尖滑过天鹅绒般的柔细肌肤,一口口蚕食到大腿内侧。“端敏,会有些疼,你忍一忍。”端敏星眸迷离地问道:“什么……啊——好……好痛,你骗我……”“乖,别动,你不是想和傲哥哥在一起吗?”天呀!她好紧,夹得他涨得发疼。“可是……人家会痛……”她一定会死啦!下身像是撕裂开了。“一会儿就不痛了,相信我。”冷傲尝试着移动,以缓和两人的疼痛。最初的撕痛感渐渐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波波陌生的感受,端敏受不住地咬着他的手臂,而两手抓着他的肩,呻吟地扭动身体。两人之间的喘息声,随着床铺嘎吱嘎吱的声响,愈来愈快,愈来愈急促。一场激烈的云雨已教会她“男女之别”。“格格,你起床了没?奴婢……”见状,秦观梅当场傻住了,她……他……他们……“呃!格格,你忘了端仪郡主交代的事吗?”她马上转过头故作无视,但红了的耳根泄漏她的不经事。床上的活色生香对她而言太刺激。冷傲拉上被盖住两人的裸身,不许端敏开口,而冷道:“告诉那个女人,叫她有多远就给我死多远,少来带坏我的端敏。”“公主,我今天……噢!你们惨了。”随后走进来的巴图,正用“抓奸”的眼神注视着床上相拥的人儿。“闭嘴,给我滚出去!”冷傲生气的大吼。这是什么世界?下人比主子大胆,敢杵着看戏这么没规矩?“好,老奴这就出去,小梅呀,还不走?这种事看多了会长针眼。”他拉着脸红的秦观梅走出去。所以说,跟着来准没错,免费观赏了一场好戏。狡笑的巴图不忘带上门。少福晋真是神机妙算,随便指头指两下就能未卜先知,崇拜呀!可怜的小格格哟! 第九章 “指婚?南蛮太子?”一听端敏诉说此事,冷傲不禁又在心中咒骂起郑可男,那个混蛋女人怎么没提及这件事,存心要戏耍他吗?什么料事如神的女诸葛,连起码的指婚都没处理好,叫他怎么甘心折腰?在端敏依旧误解的情况下,冷傲得到的二手讯息自然失真,以为狠心的女真皇帝要将他的心上人送往番邦和亲,他焦躁得如坐针毡,忧心忡仲。“傲哥哥,你很不安吗?”就是因为指婚,所以她才决定逃婚嘛!她低忖。“没有的事,我会摆平。”话虽这么说,但他的情绪岂只不安,简直是沸腾到顶点,糟透了。“可是我皇阿玛很专制,不许任何人反驳他的龙威,虽然他最宠我。”端敏神色一黯的说道。“宠你还送你去和番?简直没人性。”他小声的抱怨。“嗄!你在说什么,是不是觉得爱我很不划算?”从来就没人敢和皇阿玛对抗,因为他是一国之君。而她也从来没想到一出宫会遇上情爱,原本只想单纯的借由逃婚之说游历大清江山,体会皇阿玛多次南巡的畅快,享受宫中未曾有过的自由,无拘无束地只当端敏一人,而不是大清的和孝公主,哪知事情会演变至此。格格的尊贵生活富裕了她的物质享受,一开口是山珍海味,一起身是绫罗绸缎,只要眉头稍微一皱,各种稀奇赏赐便泉涌而来,可说是集所有宠爱于一身。处于福中却总是不知惜,素闻外面的世界多彩多姿,她可不想困在紫禁城的高墙内,当只不知事的小云雀,只管每天快快乐乐地飞来飞去就好。然而,一出京城她才知世间百姓并非人人都有好生计,即使辛勤工作也不一定能求得一家温饱——乞丐四处可见,是德政不均吧!满人、汉人不一样是人,为何要分清界线呢?她无法理解。“蠢端敏,爱都爱了,说什么划不划算?小心我戳你的小脑袋,省得你胡思乱想。”愁中带笑的冷傲宠溺地揉抚她的发。“可是人家担心你斗不过皇阿玛会不要我。”端敏一脸忧心地望着他。冷傲一把将她抱满怀。“别想太多,今生今世我是要定你了,生死绝不放手。”“真的?”“你又怀疑我的真心,该打。”他轻轻的在她小手背一拍以示惩戒。“皇阿玛有数十万精兵,你不怕吗?”要是二皇见没疯就能帮她说情。正在海上“骚扰”海愿贝勒的理王,亦是传闻中已疯掉的二阿哥胤秘偕同爱妃看大鱼喷水,冷不防地打了个大喷嚏。“风大海冷,阿哥保重身体,千万别跌下船,否则我会很难向大清子民交代,为何疯太子会死在我的海域里。”不堪其扰的海灞抱胸一睨。胤祝搂着他的爱妃赵晓风得意一笑。“人生太顺畅不是件好事,偶而犯犯小人才会抵灾劫。”“你……”海灞气得说不出话来,很想把不速之客丢下船喂鱼。“晓晓,累了吧?我们回房休息。”现在他心里念着的,可不是他私逃出宫的小皇妹,而是如何和爱妃多恩爱几日。“嗯!”风一清,冷傲也打了个喷嚏。“傲哥哥,你生病了吗?”端敏关心地将手覆上他的额头一测。八成是某个坏心眼的女人在诅咒他。“没事,你饿不饿?”“好像……有一点。”她抚抚肚子,觉得扁塌塌的。“还说有一点,我看是俄扁了,你的侍女说你愈吃愈少,想当神仙吗?”冷傲心疼的说道。“她出卖我。”端敏有些不服气。好心帮小梅葬了亲人又收容她为婢,她反而忘恩负义地当起礼官,告诫她这个不可行,那个不能做,处处限制她的一言一举。她又没做什么坏事,顶多和傲哥哥亲热时不巧被她撞见,就紧张得要命,皇阿玛和诸位皇兄们还不是常常和妃子、侍妾在御花园嬉闹,他们那才叫不正经呢!至少她有关上门,是小梅未经通传擅自闯入才让她春光外泄的,这实在非她过失。“她是在爱护你,在汉人守旧的观念里,未出阁的姑娘不能和男人同处一室,那会坏了贞节和名声。”都怪他失了分寸。“是这样吗?可是我们满人只要喜欢对方就可以在一起,从不规定女子应该怎样。”男欢女爱本是天经地义之事,何必设限?大漠儿女向来不拘小节,哪像汉人一大堆规矩,绑手绑脚地叫人寸步难行。“民风不同自然有所差别,你可不许学满人女子乱爬墙,不然我会不要你。”虽然知道端敏不会背叛他,但他先把话给说重了些。她微微一怔,“可是人家就是偷爬永巷的围墙出宫的,那要怎么办?”“你……”冷傲轻叹了一声,还是自己看紧些,她太单纯了。“走吧!我们回房用膳。”“是午膳还是晚膳?”她看看天色,正是西时左右。“点心。”☆☆☆将一包白色粉末倒入正在烹煮的食物中后,一道鬼鬼祟祟的人影见有人靠近,连忙隐身于暗处,冷眼看厨娘手脚利落地将菜盛在盘里放在托盘上。第三天了,最后一包药粉终于告罄,那暗处的人影在心中暗忖。一位小丫环闲聊了几句后,便端起托盘往大少爷房里走去。冷傲正牵着他的小人儿在花厅圆桌落定,顺着她爱挑嘴的小性子为她布莱。“来,吃口补血的七星妒鱼,山药烩的秋葵也不错,咬一口偿偿。”“嗯!好吃,我要吃乌龙焖肉,不要皮哦!”端敏指指面前香肥的五花焖肉。“偏食。”冷傲口里嫌着,眼中却含着纵容笑意,照着她的意思去油取瘦,一口一口喂食着。“傲哥哥,喝汤。”端敏喜欢上这种喂来喂去的动作,主动盛了碗汤递到他嘴边。“烫。”“会吗?”她试了一口不觉得烫。“你骗人。”冷傲接过碗一饮。“就你天真,随便唬弄一句也信。”不看紧些,迟早让人拐走。“讨厌啦!老是欺负人,我不吃了。”她脾气一拗就丢下筷子。“嗯——你想惹我生气?”眼一沉,他板起冷肃的脸孔盯着她。“我……好嘛,人家吃嘛!可你休要再吓我。”她承认怕恶人。“快吃,不然我就……拿你来填我的胃。”他佯装凶狠的朝她额心一点。“哇!你好……”倏然她感到眼一黑,全身无力的往桌面趴伏下去。冷傲一惊,轻摇着她。“端敏,你怎么了……”突地,他往小腹一按。“有毒——”话未说完,他也倒下,失去意识。顷刻。一男一女鬼祟地进入,小心翼翼的阖上门,低声交谈着。“你是怎么搞的,我要你毒死冷傲,并不是连端敏格格也一并除去呀?”花艳娘责备着。王忠不解地回道:“我哪晓得,你说连下三天毒,我一日也没缺过。”“我记得这几天他们都未同桌用膳,为什么小公主会中毒呢?”唐豪生前给的药明明是叫人验不出的慢性毒。“你想会不会是她大伤初愈身子虚,所以受不住就……”他做了个死的手势。“呸呸呸,大吉大利,大吉大利,全堡谁都可以死,惟独格格不能出事。”真是失算。谁都能得罪,但满清皇帝是他们碰都碰不得的九龙天子,除非不要命了。一个冷傲死不足惜,反正是平民百姓,多塞点银两给地方官就能草草了结,而后神不知鬼不觉地谎称急症暴毙,热热闹闹葬了便是。可是端敏格格是康熙皇最宠爱的么女,要是一个闪失触怒了龙颜,一纸圣旨诛九族,连她也难逃人头落地之罪,还谈什么揽权、独大?“三夫人,怎么办?”花艳娘—巴掌往他脑后甩去。“你死人呀?快去探探还有没有气。”“轻点,会痛。”王忠痛呼地读读后脑。“等你脑袋不在脖子上再来喊痛就来不及了,别杵着像块木头。”她推他上前一探。他将食指放于冷傲鼻下。“没气了。”“真给你气死,他的死活不重要,我要你看的是格格的命还在不在。”真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蛋。“噢!我瞧瞧。”他害怕地伸手一试端敏。“怎么样,救不救得活?”她屏着气不敢呼吸,一颗心提到喉咙。王忠神情一愕。“还有气。”差点给他吓死的花艳娘直追着他打。“要死了,你装那什么鬼表情?老娘还当她没救了。”“别打了,别打了,我只是惊讶她没事怎么也昏倒了,你的毒没副作用吧?”他还不想死呢!“我那个相好的说只要不连续用上三天就没事,毒素要在体内积到一定的量才会发作,断断续续服用不伤身反而健脾呢!”“改天索几份来让我试试,最近不太使得上劲。”王忠暖昧的朝她耳后吹气。花艳娘扭扭腰娇瞠了他一眼,“他呀?八成已回姥姥家去了,好些日子没来找我解解闷。”“这么说不就全便宜我了?”他淫笑地往她下腹一搓。“死相,发浪也得看看场合,至少得先把眼前的情况处理好。”她妖媚地一斥。“我没在死人面前做过,不如咱们试一试过不过瘾。”他要撩起她的裙摆。“嗟!急色鬼,有的是时间让你快活。”她用力拍掉他的手。“格格可不是死人。”王忠失望的叹了口气。“再来要如何安排?”“就照我们先前演练的,一口气冲到中庭大喊大少爷死了,接下来就不干咱们的事喽!”花艳娘轻佻地一笑。“真有这么简单吗?”一道阴恻恻的声音问道。“到时大伙伤心地哭成一团,哪会有工夫理会咱们?准当他是命薄福浅给埋了。”她兴奋地未察声音有异。“你还真会算计,下一个是不是冷家二少?”“先除冷家长子再杀二少爷的计划不是全告诉……你怎么了,脸色发白还直冒汗?”没用的家伙。“我……我……”王忠两眼瞠得有如十五圆月,结结巴巴地指着她的身后。“干么,你见鬼了?抖得不成样。”花艳娘突然掩耳地怒瞪他胯下失禁的黄浊水直滴。“他……他……”“别我呀他的,你没做过坏事呀?要你办个小事就给我尿一地。”臭死人了。“他是没见过死人复活,所以吓得说不出话来。”身后的一道声音代他回答。“人死了哪能活……”她一惊地白了脸,不敢回头看是谁回的话。这声音太像……不不不!别自己吓自己,死人是不会开口说话的,那肯定是声似的过客。“怎么,有胆取我的命,没胆着我的魂吗?三姨娘——”冷傲故意拉长尾音似鬼鸣。魂?那不就是……鬼。花艳娘吓得双脚发软,两手直打摆子开不了口。“为什么要杀我?”“我……我不是……有意的……你死……死都死了就……别回来……纠缠……我……我会叫人多……多烧点纸钱给……给你……”“你还想欺骗鬼,不怕我下告阎王抓你去对质,先判你个拔舌刑再论罪?”他刻意恐吓她道。脚一软,花艳娘跌地痛哭起来。“不要怪我心狠手辣,谁叫你是冷家堡的继承人。”“先除冷家长子再杀二少爷,你的良心不会不安吗?我们与你无冤又无仇。”果真最毒女人心。冷傲暗忖。“人不为己天殊地灭呀!万一老爷百年之后谁来照顾我?我不像大夫人和二夫人有儿子奉养送终,我需要银两来保障我下半生无虞。”她穷怕了,真的不愿再回去过那种仰人鼻息的日子。老爷都五十多岁了,她还能依赖几年呢?不早早为自己做好打算,哪日冷家两位少爷都成了家立了业,岂有她容身之处?若有个孩子在身边,她还能仗着流着冷家血液的亲生儿作威作福,将来分家产时也能站得住脚取其三分之一,安乐地享享晚年。可惜她生不出来,连向帐房支个帐都觉得心虚,好似是个任人包养的家妓,一日宠爱不再就逐出门自生自灭。不争不夺,成吗?冷傲义正辞严的说道:“爹一个月给你五百两银子花用还不够吗?寻常人家怕是工作十年也赚不到这个数。”令人心痛。省点花,一年少说也能赚个几千两,这些年来累积算算就有好几万两,就算冷家垮了也不怕饿死,而她竟还……人心不足蛇吞象,但她真以为自己吞得下?“我……我要买胭脂花粉、首饰和布料,还要和些贵夫人、官家小姐打打交道,五百两都快不够用……”“哼!尽会为你的奢靡找借口,妓女就是妓女,没办法克制浮华的诱惑。”他娘一个月也花不了她的十分之一。嘲语一起,花艳娘气得顾不及畏惧,站起来转身指着他的鼻头大骂。“妓女又怎样,妓女不是人吗?没有你们男人来嫖妓,根本就不会有妓女存在的空间……你……你没死?”冷傲轻慢地一挑眉。“让你遗憾了,三姨娘。”“这是怎么回事,你没中毒?”“爹,你该看完戏了吧?”一阵抽气声骤起,尴尬的笑声由屋梁上方传来。☆☆☆“老爷,你不是出外访友了?”脸色乍然一白的花艳娘几乎要昏厥过去,摇晃的身子透露出极度的骇意,她所做的一切都落入他的眼中,那未来还有什么希望?发已半白的冷独云笑得局促,他擅长看戏却不专精当戏中人,面对儿子责怪的眼神他感到心虚,但又对小妾的处境无能为力。“爹,你何不从十年前说起。”冷傲冷笑的说道。“十……十年前……呃!呵呵!傲儿,你知道爹老了,很多事都记不太清楚。”他故意装傻打马虎眼。“我最近要上京一趟,也许就不回冷家堡,而展情为了你未来长媳的侍女,说不定也就长住北京城,这样爹你的记忆恢复了没?”冷独云吹胡子一瞪。“死兔崽子,你敢威胁我?”“儿子哪敢不孝,是爹为老不尊叫人不齿,不值得尊敬。”居然拿冷家堡来玩?“你……你都知道了?”他讪讪然的一问。“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大伯。”冷傲的一句称谓,让在场的人全傻眼,包括冷独云。“独云,我早说过傲儿是只成精的猴儿,只要他肯用用心,不难分辨我们之间的差异。”此话一落,另一个一模一样的冷独云走出暗处,清傲的气度显得沉稳多了。“哼!臭孤云,生个聪明的儿子有什么了不起?我家展情才是天下第一美男子。”冷独云骄傲地扬起下巴。冷家堡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正室若生下孪生子就必须杀死其中一子,不然会有天祸降临冷家。五十四年前,刚进门的新妇便犯下这个禁忌,母爱的本性使她暗中送走次子,留下长子,对外谎称只生育一子。二十多年过去,和冷家有婚约的月娘进门了,可是同她回房的却是对她一见钟情的次子冷孤云,而非外界的嫡长子冷独云。因为生性不羁的冷独云最讨厌束缚,一找回亲弟掌家,就浪荡江湖而去,不再过问冷家堡之事,纵情在脂粉堆里拥香偎玉。几年后,他不幸被江南女侠风紫娘给套住了,才不得不将已有身孕的她迎进门,成为他名义上的妾。自此以后,两兄弟便轮流当家做主,只要看他们睡在哪个妻妾的房,便可辨其身份,而她们从来不晓得彼此不曾共过夫。因为冷孤云和冷独云怕被识破身份,故从不在对方的女人面前出现,所以她们才会被蒙蔽至今,自始至终所面对的都只有一个男人,未曾怀疑过。“为……为什么会有两个……老爷?”错愕不己的花艳娘手颤地指指他们两人。两兄弟同时看向她,一是鄙视,一是同情,她不过是他们的赌约而已。“爹,是你来说明还是劳烦大伯?”如今,大房长子——变成二房了。冷孤云见了大哥逃避的眼神,不由得一笑的说道:“当年他和紫娘吵了一架上花楼喝酒,结果认识了艳娘……”冷独云同她好过一阵子,后来夫妻俩尽释前嫌后,就不再涉及青楼。谁知后来,突然传来花艳娘怀有身孕一事,暂代大哥的冷孤云不知内情地代兄将她迎入门,以防冷家血脉流落在外,而在言行中客气了许多,叫她误以为那是爱情。当冷独云一回堡,得知胞弟多事,两人便起了戏弄之心,他们拿她当赌注,赌她能安分多久而不露马脚,并以此为娱乐。果不其然,入门不到三年,她就开始向外发展,马贩、盐商、世家子弟都成了她的裙下之臣,甚至连刚入堡的十五岁长工也被她勾搭上床,可谓是荒淫至极。“一开始我们都当是闹剧,因为堡内太平静无波,总要有个兴风作浪的角色才热闹,不然太冷清了……”“意思就是你们太无聊,故拿人性来当游戏,看谁先崩溃。”冷傲横睇着两位不知改进的长辈。冷独云哈哈大笑地拍拍他的肩膀。“孺子可教也,孺子可教,要不是她愈来愈不知足,我们会由着她去翻天覆地。”两兄弟原都认为,她爱和多少男人厮混是她的事,只要不伤及冷家子孙毫发,他们皆可以视若无睹。偏她日子过得太舒服了,竟动起杀念,他们便不再漠视地暗地监视,得知她和王忠的诡计就将毒粉改成普通的麦粉,当然吃不死人了。“我说小子,你怎么知道有人动了手脚?”冷傲冷冷一说:“我怕死。”“嗄!?”冷独云兄弟一听,当场掉了下巴。“先前吃过亏,我当然会担心有人在背后捅一刀,而想早日揪出幕后主使者。”他早防了她。“嗯!不愧是我的好儿子。”冷孤云扬扬得意地升起一股为人父的骄傲。被冷落一旁许久的花艳娘不甘遭人利用,气愤难当地走到两位“老爷”面前,纯然忘却了自身的罪孽。“你……你们谁才是我的……我的男人?”她实在分不清谁是枕畔人。“不是我、不是我,我才不要捡破鞋穿!”玩心重的冷独云往后跳一步,直摇头否认。当大家的视线投注在冷孤云身上时,他才不疾不徐地微露鄙色。“我怕得病,不敢碰。”她简直快疯了,两人都不承认,难道抱着她的男人是鬼?“是我。”一个略带粗哑的男音由隐处传出,随即一张可怖脸孔现身。“你……”花艳娘当场晕倒。“呵呵呵,丑奴,我的人皮面具可让你爽快了十年,记得感谢我。”爱讨人情的冷独云邪佞的一眨眼。“我会烧给你。”他淡漠的说道。“喔!真乖,烧给……你说什么?太无情了吧!好歹我也是你半个主人,多少也要对我有些敬意。”“是,早晚三支香。”丑奴一点也不觉得该感激,因他不过是代两位主人嫖了十年妓。“好,早晚三支……香?”冷独云眼一睁,直叹世风日下,人情都变薄了。当年就因为花艳娘瞧不起丑奴,所以他才一时兴起打造与己相仿的人皮面具,命令丑奴去尽情糟蹋她不要客气,结果锅底都吃完了,丑奴竟然不抹嘴地反用锅子砸他这主子,真是太让人伤心了。“两位若演完戏就请退场,我的心上人还没吃饱。”冷傲眼神一柔,便轻抚起被他点了昏穴的端敏。“啧!没出息,将来肯定是个妻奴。”冷独云不屑的一嗤。冷傲不理会的看向丑奴,“丑叔,麻烦你将王忠和花艳娘送交知府衙门,罪名是谋刺和孝公主。”“是的,少爷。”丑奴一手一个将人拎了出去。冷独云倒抽了口气。“哇!这招更狠,谋刺皇亲国戚的罪名不小,尤其是公主……必死无疑。”“大伯,你别急着称赞我,有人等着和你算帐。”一想到此,他的心情愉快了几分。“谁有那个胆?”他犹不知死活的唱着高调。“紫姨娘,或者说是大伯母吧!”“嗄!?她……”冷傲的视线对上父亲。“爹,你以为是谁告诉我冷家孪生子的秘密?”“你是说你娘她已经……知道了?”冷孤云心下一惊,有些忐忑不安。“在她入冷家门的第二天。”原来真正被瞒了二十几年的人是他们。两人顿时诧异不已。“喔!天呀!”冷孤云倏地转身回房,打算负荆请求妻子的谅解。冷独云则颤笑地搭了侄子的肩。“我那女人不会也早知晓这件事了吧!”“大伯,我有没有告诉你紫姨娘和我亲娘是同拜一门的师姐妹?”哼!看你跳不跳脚。“老天爷呀!你这个浑小子居然现在才泄口风?我会被你害死。”他想,等会儿该不会是一纸休夫书呈现在他面前吧?“辱骂老天爷会遭天谴,保重。”冷傲邪恶地笑道。“回头再找你算帐,皮给我绷紧些!”他边走边骂,准备去说两句好听话哄妻子消气。冷傲手一点,轻柔地俯在端敏耳畔呼气。“小懒猪,你吃到睡着了?”她揉揉眼睛打个小呵欠,不知发生什么事。“傲哥哥,天怎么快黑了?”他一笑,吻着她的惺忪小脸。 第十章 “荒唐!朕的金技玉叶怎能匹配一位平民百姓,你的建议简直可笑至极。”十分震怒的康熙重拍白玉棋桌,十几只黑白玉棋弹了弹又落回原地,似乎未受威胁般的闲适安乐,和另一位棋手同等潇洒。然后,一只黑棋落下,白棋全盘皆输。“你输了,皇上。”郑可男气定神闲的道。他看了一眼,又气又佩服。“不行,不行,再来一盘,联在气头上没注意,分心了。”“皇上是天,既然输不起就再来一盘,何必贬泥为地,溅了一身黑呢?”她径自收拾起黑子。“你很不怕朕哦!”敢当面嘲笑他的棋品不佳?“世人都怕天,怕她刮风下雨毁了农作,但也怕她不刮风下雨枯了农作。”敬天、畏天,皆是人之心。“你是在指责朕专横?”“不,是夸皇上英明。”郑可男恭敬的说道。康熙轻哼一声,落下第一子棋。“用不着奉承,朕不至于听不出你的隐喻,横竖你是要朕成全,好做个年年丰收的天,使人尊敬。”“皇上圣明,何苦拆散一对人间鸳鸯,成全也是仁慈。”她随意下一黑子。“嗯哼!朕把右宰相的职给撤了,你来当。”满人汉人都无妨,有才者当居要位。“惶恐呀!皇上,女子无才便是德,大清律法可无女子当官一例。”“朕说端仪郡主,你现在拿着御赐金牌到处招摇撞骗,不是官人是什么?”郑可男微微一笑。“是代圣上体恤民情,保大清江山万万年。”“你……唉!朕说不过你,那利舌刁钻得很,炜烈贝勒怎么受得了你?”可惜她是女儿身,不然前途无限。“我们在床上热和热和,他可爱得紧,还舍不得下床呢!”她调皮地眨眨眼皮。康熙开心地一笑,轻摇着龙首。“说说看,那个家伙有什么优点?”“皇上,那个家伙有个名字叫冷傲,实在没什么优点。”早说他会求她,还不信?她想着不禁扬起一抹笑。看在冷傲很诚心诚意地弯下腰磕头,郑可男才顶着端仪郡主和恪恭郡王府少福晋的双重头衔进宫面圣,一早就和皇上对奕了好几盘棋。而离宫多月的端敏格格在索额济斯将军的精兵护送下,终于“平安”的回官。“可男,你在耍弄朕吗?”当龙颜一怒时就会叫出她的汉名。“可男只有一个脑袋,禁不起皇上的一个‘斩’字。”她依然不畏惧地道。“你觉要朕将公主下嫁给一个一无是处的男人,那岂不是存心要毁了端敏一生?”那可是他最疼宠的小女儿呵!“爱呀!皇上,世间男女总是离不开这字,总痴傻的甘愿为它粉身碎骨。”多可怕的杀伤力。“你是在暗示朕,端敏会为爱做出傻事,不顾皇家威仪?”这局棋该怎么下?康熙举棋不定。“端敏再尊贵,终归是个女人,二阿哥不也是为了爱,甘做‘疯子’,无视向他招手的帝王之位?”她再落下一黑子。“那个孩子是朕最得意的阿哥,可他却宁可‘疯了’。”他说得颇有咬牙之意。再过个几年他老了,皇位还不是由胤礽来坐,可这孩子偏不驯地爱上一名汉人女子,为了她放弃太子位,自此“疯”了下去。三官六院七十二位嫔妃,加上无数的贵人、才子、常在、答应,环肥燕瘦的美女任其选择,而他偏挑上只娇憨的小云雀?或许是身在帝王之家不自由,才会让自己所宠爱的龙子凤女一一往外飞去。思及至此,康熙不禁轻摇了下头。“你又输了,皇上。”黑子一放,郑可男细心地观察龙颜变化。康熙轻叹了口气。“我输了。”郑可男随即轻笑地扬声。“你们还不进来叩谢皇上的赐婚?”太液宫外走进一对笑容满面的俪人,两人双腿一跪,低下头。“谢皇阿玛成全。”“谢皇上成全。”“你们……端仪郡主,朕让你给算计了。”真叫他气也不是,不气又无奈。“是皇上心疼格格,与小郡主无关。”郑可男极力的推诿责任,免得日后遭秋算。康熙只好龙手一扬。“起身吧!”“谢皇阿玛。”“谢皇上。”好动的端敏一起身就钻到康熙身侧撒娇。“皇阿玛,端敏好爱你。”“比那个家伙还爱?”他取笑地捏捏她的鼻,不舍她晒黑了白嫩肌肤。“皇阿玛,那个家伙名字叫冷傲,你不要欺负他嘛!”她为心上人出气。“女大不中留,朕的小格格心全偏了,叫朕好伤心哦!”昔日爱哭的奶娃儿都大得快出阁了。唉!舍不得也终将要舍得,这是她所选择的未来。“有吗?太医不是说过心房是偏向左边,皇阿玛要扳正端敏的心吗?”端敏做出一个好痛的表情。“你喔!最叫阿玛放不下心。”康熙瞧瞧一旁倨傲的男子。“你叫冷傲?”“是的,皇上。”在他面前的是爱人的父亲,而不是一心要诛的敌人了。“反清复明”这四个字似乎已离得他好远。“朕的皇儿交给你,得好好珍惜,否则朕诛你九族,听到了没有?”康熙龙颜一正,说得极认真。“我爱端敏,绝不会让她有落泪的机会。”冷傲用深感情的黑瞳,凝望着巧笑的端敏。闻言,有些坏心的郑可男从中打岔,“喜极而泣算不算?在闺房中的事料不准的……”“闭嘴,郑可男。”冷傲脸微红地朝她低吼,而这一吼可得罪了她。“皇上,我好像忘了知会你一声。”她的笑容让冷傲心惊胆战起来。“喔!什么事?”他倒有兴趣一听。“他是我以前的同党。”轰地——康熙的脸霎时一阵青一阵白地十分难看。“朕想后悔了成不成?”“君无戏言呀!皇上。”郑可男乐得哈哈大笑,终于一口气整到两个人。“冷傲,以后你再反清,朕诛你九族。”冷傲一愕,来不及回言,郑可男即啧啧两声。“不好吧!皇上,动不动就诛人九族,你要端敏陪葬呀?”“朕……”康熙哑口无言,因妻子亦在九族之内。☆☆☆凤钿、满钿、双喜字钿、毂桥钱钿各十份;红宝石、蓝宝石、红碧玺、蓝碧玺、绿玉坠角、红珊瑚珠百斗、珍珠万斛和各式金约\玉珥、东珠,光芒四射的凤钗比美皇后大婚。簪、钗、胜、步摇、金钿、珠子、栉、勒子等十大陪嫁车队先行,万名禁军随行护送。百名官女、数十太监、二队精良的私人侍卫,皆是康熙皇帝的赏赐,前后呼应着和孝公主的凤銮,浩浩荡荡出阁去。行了礼,送入洞房!文武百官盈门祝贺,冷家堡的大门都快挤破了,连好奇的亲友及城里百姓都争相围观一睹难得的盛况。大厅上位处特以屏风隔开几张特别桌,来的尽是端敏格格亲近的姐妹和诸位贝勒、福晋。还有新郎倌冷傲昔日的“同党”——前日月神教的“余孽”。“端仪郡主,我好像看到你的晚风师妹。”日魂仇恨淡淡的说道,表情高深莫测。“呵呵呵,我说仇哥哥,风旋儿不能来讨杯喜酒喝吗?”人家可是送了大礼来。一对血珀虎玉,价值连城。“是吗?她身边气度宏伟的男子似曾相识,你说呢!”仅有一面却记忆犹新。“物有相同,人有相似,多喝两杯酒就熟了。”郑可男浅笑地为他敬了一杯酒。“阿弥,你相信她的话吗?”仇恨征询妻子的意见。阿弥眯着眼一瞥。“既然小姐说他不是二阿哥,咱们何必强加冠。”“知我心,阿弥也。疯子哪会表现得像深情男子一般呢?你们都看错了。”睁眼说瞎话。这是仇恨夫妻俩的心声,那人明明是大清阿哥胤礽,可他们仍不点破,静看两人和炜烈众贝勒穿浑打趣。“噢噢!我娘来了,你们帮我挡着视线。”一溜烟,郑可男乘隙一遁。仇恨和阿弥无奈的摇头一笑,她们母女俩倒像是日与月,一出一没。“阿弥呀!我好像看到男儿。”郑夫人韦芙蓉眺目一望。可惜阿弥身材太高大,她一起身便遮住了视线,叫人瞧不分明。“义母,你是思念过度产生幻影,小姐……呃!男妹怎么会出现呢?”她一表正经地扶持着。郑夫人叹了口气。“也对,都死了两年了,我这个当娘的连最后一面也没见着。”“义母别再伤心了,她是为了尽忠国家而壮烈牺牲,‘死得其所’。”仇恨意有所指的说道。她是“死”在爱人怀里,乐不思蜀。“傲儿也真是的,什么人家的闺女不好娶,偏偏大张旗鼓地迎了位满人格格。”简直是一脚踏进敌人阵营。郑夫人转而怨起冷傲。“是他的本事好,抢了康熙的女儿为大明报仇。”他故意取巧讨好,免得又得听一套满汉势不两立的大道理。郑夫人轻喟地眄了他一眼。“你们这些孩子心眼真多,连我这老太婆都哄。”“义母——”“吃菜吃菜,尽量的吃,把大清格格的嫁妆一口气全吃垮。”她忍着思女的心酸,强颜欢笑。一想到早亡的女儿,她这一生中休想有嫁女的喜悦。“嗯!”两夫妻想安慰却无从安慰起,只是相顾无语。☆☆☆新房内,红烛高照。几名侍女打点好一切便退出喜房,大红的馆字贴于各处,洋溢着多少旖旎喜气。开门声提早到来,一只玉秤掀开了红盖头,手腕一旋便挑起新娘子艳丽的风华。“你好美,我的小人儿。”这是他天真动人的小妻子呵!终于如了愿。“傲哥哥。”端敏羞答答地使霞腮更加妩媚。冷傲点点她的鼻,取下凤冠。“要叫我夫君,娘子。”“傲……夫君。”好奇怪,怎么叫不都是他吗?“来,喝杯合欢酒,咱们就是夫妻了。”他温柔地倒了酒和她并坐在床沿一饮。“甜甜的,我可不可以再喝一杯?”味道很不错,类似宫中的桂花酿。“不行,喝太多就醉了。”他可不想与一位醉新娘洞房。“噢。”端敏失望的舔舔唇。“夫君,为什么有两个爹呢?”冷傲欲火一升的吻着她。“你喝醉了!”绫帐一放,属于新婚夫妻的乐趣正要展开,春风在新房上空索绕……新房外——“梅儿,咱们也成亲吧!”秦观梅不理会地甩头就走,将一室春意留给新人,苦得冷展情在后追着。关于他们的爱情,在风起时,飘舞在时间的洪流中,绵绵久久……
序 我要投诉寄秋这套书会被生出来,你们真该感谢徐姐。话说当初刚策划“京华四贝勒”时,笨笨秋一看到资料就觉得不对,应该写成五本书才对,不然二阿哥的角色多棒,没人写多可惜。而且会被追杀。有日和徐姐讲电话,刚要问她找谁来写二阿哥的故事,结果话还在喉咙口就让她抢了先。“XX,有很多读者建议写二阿哥和端敏格格,你来写怎么样?”哇拷!她是鬼呀!怎么一笔杆就给我画了押,可怜秋是冤枉的。“为什么,为什么是我?”“因为你写得快呀!”吐血,写得快犯了大清哪一条律法……呃!抱歉,写到晕了头搞错年代,是犯了哪一条宪法,非要凌迟美人秋,小心雷劈你。谁不晓得我最讨厌满清这一朝,难写又烦人,一大堆贝勒、格格搞不清是皇子还是公主,毕竟王爷的一大票萝卜头也是这称谓,分不明谁大谁小。“我不想写端敏啦!人家不会写。”才向徐姐诉了苦,结果……呜!还是给她胶带(交代)了。那时真的没感觉,不知从何下笔,把四本套书拿下来翻翻,一想到我那倒霉的儿子冷傲没人要,然后倌琯的《云倾玄武》中有个高人,就干脆合而为一,一口气出清两个存货。好不容易解决玄烨的皇子皇女,更大的晴天霹雳还在后头。唉!以后没事千万别乱打电话,尤其是打给徐姐,她真是吸血女魔,压榨我小小的脑袋。忘了开头说了什么,她突然说:“你那两本书已经开始做了,可是陈大哥说两本太单薄,看能不能多写一本凑成三本一套,沈恋心也可以写呀!”魔女、魔女,徐姐绝对是全天下最邪恶的魔女,平安符呢?还有佛珠也顺便拿来,避邪玉也不可缺,我要找注生娘娘收惊去。沈恋心是过尽千帆的妓女耶!你要迷糊秋如何把她编进言情小说里,实在太奇怪了。当时我打死不从。被这些古人折腾得不够精采吗?古人秋吟诗作对的本事快追上杜大甫和李小白了,以后古文中将多一个名传千古的寄子来,快鼓掌。人真有点犯贱,口口声声说不写,才不过三天光景就自打嘴巴,有个不怕死的笨男人直在耳边念着人性本善,人性本善……好想扁他哦!于是乎,人性本善拼上人性本恶的沈恋心(宋怜星)。在天山二佬的“调教”下,她的个性鲜活了许多,也比较好下笔。从一月初到十月我几乎都在为套书奔波,从出版的到未出版的大概有七、八本,我更要变成古人了。哪天在路旁看到铜像秋别忘了敬礼,碑文只有一行字——此人死于大脑干枯。写了一千多字应该能交差了吧!习惯日出入眠,日落而写的生活,一大清早三点多居然睡不着,翻呀覆地决定爬起来写这篇序,否则明天我又要开新稿,序会来不及写。四点三十五分了,外面的鸡在啼了,“应该”睡得着了吧!好啦!先上床ZZZ,忘了写的等睡饱再补。晚安。呃!早安也成。 楔子 “唉!”该是祥和太平的日子里,满园鲜艳的彩蝶都欢喜地悠游着,但却有阵阵叹息声不时飘出。即使深居皇宫内苑,受尽皇上万般宠爱,可一脸抑郁的永妃娘娘却仍然带着轻愁,拧着让玄烨心疼不已的花颜。“唉!”又是一句轻喟。“爱妃因何事愁眉不展?”关心的大掌一揽细腰,微忧的永妃娘娘柔荑随势轻覆上君王之手。“皇上今日怎么有空来探望臣妾?”她记得新入宫的文昭容颇受圣恩。“你是朕最心爱的妃子,见你面有愁色,莫非是怪朕冷落了你?”后宫佳丽虽未有三千,但好歹也有个一、两千名,身为帝王,理应泽被众嫔妃,为爱新觉罗的万世千秋传下子嗣。他自承是多情君王,很难抗拒多娇美女的软语轻吟,总有几名妃妾特得他宠怜,而永妃是少数能得他心的妃子,纵然销魂美人丛中,但每隔一段时日未见其面,便会有几分思念,硬是将帝王心从众美女中拉拔而出。而他无一次胜绩。“皇上,臣妾并非量小,能拥有您的怜惜已是臣妾福分。”一入皇室,她便知帝王妃难为呀!玄烨笑了笑,在她嘻笑中一吻。“有事忧扰你的心?”“唉!”她又是一叹。“别尽顾着叹气,朕乃一国之君,绝对能为爱妃排忧解愁。”天下尽在他脚底,他相信这绝非难亭。“还不是为了那丫头。”想想,她不叹息都不成。那丫头?“你是说瑞敏。”“是呀!圣上不觉得她比以前野多了?”还多次私自出宫,都快吓白了她的乌丝。“呵!呵!端敏本就生性活泼,你别为她操太多心。”他可爱的小公主呵!“皇上,你宠坏她了。”永妃娘娘语气中有一丝无奈和宠溺。“无妨、无妨,朕的金枝玉叶值得天宠。”他一副溺女成性的慈父口吻。“皇上,她被带坏了。”唉!这次她暗自叹息。自从二皇子“发疯”以来,他身边四大将亦娶了妻,而端敏老是好动地往临宣王府跑,不然就是鋆锋贝勒府,再不就是往棣樊那儿去,兜着他的福晋问外邦佚事。就这三府倒还好,平时贝勒、公主连络感情不打紧,可惟独炜烈家的端仪郡主就叫人头疼,常常怂恿她做些惊世骇俗之事。偏偏皇上十分宠信这两位私下订谊的姐妹。“爱妃,你多虑了。”永妃娘娘美眸一郁。“她都十六了,皇上是否该为她择一夫婿?”“十六了,真快,还记得她吵着要小马骑呢!”如今他的小公主都可以为人妻,为人母了。该为她选夫了。是颐亲王府的祯贝勒好呢?还是临王府的小王爷?或是镇国大将军?唉!他想得头大,的确是困扰呀!永妃娘娘打趣地抹揉他的愁眉。“干脆让她去和亲算了,省得咱们烦心。”“有何不可?端敏太皮了。”玄烨玩笑性地一应。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宫中是藏不住秘密的,一阵耳语之后,康熙皇最宠爱的十公主——和孝,即将远嫁蛮夷……于是,有了一篇新的故事,传呀传的,传到骄宠的大清皇女耳中。 第一章 唉、唉、唉!哪有这回事,这是什么世界?天塌下来找高个子撑,地裂了找绣娘补,可皇帝老子要指婚,关他这小小总管何事,为何临老还得活受罪?所谓猫儿不在家,就数他最大耶!可是……“我说公主呀!南蛮王子俊俏又风流,你就将就点和番去嘛!”话—落,两道锐利的眼波即射向哈腰合掌的巴图总管。恪恭郡王偕其妻妾子女驻守落地,整座王府由炜烈贝勒坐镇,娶了个赛诸葛的夫人郑可男,原本是该从此幸福快乐下去。但是闲适不住的端仪郡主郑可男却硬是向康熙爷拗了份差事,自诩青天地斩贪肃污,而逍遥江南游去也。这下,即使晴天打雷也听不到了。“公主乃千金之躯,小小王府怕怠慢了,不如凤驾回宫免折尊贵。”这番话若在平常听来是属关怀,但今日却显得急促些,似在逐客。而事实上亦是此意。一住就是大半个月的和孝公主端敏微嘟着嘴,不满的神色像七月的白霜,明明热得很却突生寒气,叫人惊惶不已。而公主的反常正代表着一干奴仆的悲惨,他们深知得更小心的伺候着,现今项上人头摇摇欲坠,恐怕一个不注意就飞了,成为无头鬼。“巴图总管,你在赶本宫?”螓眉一蹙,出落得娉婷娇美的玉人儿百般烦忧,丰润的双颊已消瘦几分,更显清丽。“公主可别折煞老奴,多给老奴十个胆也不敢冒犯天之凤女。”皇家娇子可尽会磨人。“你嘴上说的是奉承话,可心眼里巴不得本宫快滚出郡王府是吧?”她就这么惹人嫌呀!巴图的腰弯得快折了。“公主言重了,老奴句句实言。”话虽这么说,但他心里却犯着嘴咕,娇贵的天之骄女哪里不好待,偏要赖在郡王府不走,岂不是存心找他麻烦?前些日子宫里流传些耳语,说是和孝公主因遭炜烈贝勒退婚而心性大变,原本温婉的个性变得不驯,老是不带侍卫私自出宫。就好比现在。公主的身份崇高如天上凤凰,怎能“自甘堕落”地混迹市井,宛如彩鸦贬其光华?结果,忧心过度的永妃娘娘为免亲儿觅不着好夫家,因此向皇帝老爷建言,希望能尽快寻得一门好亲事。之后,听说某日,南蛮太子进宫面圣、在御花园匆见公主一面惊为天人,立刻向大清皇帝请允婚事,缔结两国秦晋,以祈永不争战。纵是心疼的娇儿,但南蛮太子也是一介威仪如虎,刚直俊逸的伟岸男子,康熙爷也只好忍痛地应允亲事,将爱女和亲于南蛮,郎才女貌必能成千古佳话。此等流言在宫中传来覆去,十几种版本都荒诞地令人气愤,使得向来备受圣恩骄宠的公主不问原由地弃宫而出,直想找人诉诉苦。可是,蝶希刚受孕身子不适,根本无法和她好好交谈,每每坐不到一刻时辰就吐得七荤八素,看得她也好想跟着吐,不等棣樊翻脸瞪人就溜了。生育过后的银舞身子虚不耐应客,没有人情讲的鋆锋贝勒干脆闭门谢客,连公主都不见。而傻大姐梦云随海愿贝勒上船去,三个月内是回不了家的,所以去了也没用。一筹莫展的瑞敏只得苦着一张娇容上恪恭郡王府求助,谁知这对侯鸟夫妻竟又下江南去惩奸除恶,扑了个空的娇娇女只好以最笨的方法守株待兔,早晚要等到智慧过人的男姐姐,炜烈贝勒最爱的少福晋。“你在偷骂本宫。”冷地一僵的巴图暗自叫苦。“公主,老奴年岁大了,禁不起吓。”“你少唬弄本宫,瞧你气色红润地猛叹气,分明是心中有鬼。”端敏无理的说道。“老奴是染了风寒才直咳气,人老了就是不中用。”他刻意地咳了两声。她掩着鼻避了避,“成了,本宫是刁横些,不致因你主子不在而迁怒砍你头。”是吗?他不安地抚抚尚在的后脑勺。“公主不打算回宫?”“回宫干什么,无聊得要命。”她才不要当和亲公主嫁至蛮邦。“皇上不是已命太监总管传召公主,若是抗旨会触怒龙颜?”他好声地一旁相劝。“皇阿玛已经不疼本宫了,本宫才不要回去承欢膝下。”她说得眼眶有点泛红。人家说帝王无情,最疼宠的龙女又如何?还不是成为政治筹码。“你误会皇上了,皇上是为公主找个额驸来疼宠,多个人来照顾你的一生。”巴图脸不红气不喘地说着违心话。“本宫身边的人还少吗?根本是皇阿玛不知听信哪位妃子的枕畔软语,想要本宫远离才是。”端敏愈想愈觉得所料甚是,在宫内的皇子皇女中就数她最得宠,眼红的嫔妃们为了自己不受宠的儿女而耍心机,认为她一出阁后,自己的儿女必能重获皇阿玛的注意,博取欢心。是广慈宫的宁贵妃?还是昭阳殿的贤妃?或者是才刚诞下皇儿的襄嫔呢?“要是二皇兄能没疯就好了,他一定会挺身相护。”她想来脸色不禁黯沉了几分。巴图很想回她一句:二阿哥没疯,只是碍于局势不得说破。现今朝野都当二阿哥真疯了,史官大笔一挥全记录在史书中,除了少数几位亲近好友及皇上知情外,旁人不得而知他是故意装疯以逃避太子之责。如今娶了单纯、天真的小王妃!两人快活地游遍三川五岳,都快要乐不思蜀地忘了皇上的密令。“公主,二阿哥鸿福齐天,必能否极泰来。”伶利的侍女白金儿在一侧安抚着。端敏轻慨地摸着随身长鞭。“只怕远水救不了近火,等二皇兄痊愈,本宫大概已是好几个娃儿的母后。”多惊心的画面,她打了个冷颤吸吸鼻子。“公主,你别伤心嘛!总会想出个好法子逃婚。”不过南蛮是远了些。“逃婚!?”她的眼底一亮。巴图和白金儿立即有不好的预感,赶紧一人一句地冲淡一时失言。“贵为皇室宗女不可做出有辱祖宗颜面之事。”“公主,凡事别意气用事。”“要行得端仪呀!公主。”“皇上肯定会气得直捻龙须……”端敏的耳中可装不进这些谏言,一心要逃避皇阿玛的指婚。心想只要尚未正式颁令,她下江南玩个一年半载再回宫,等不及回国的南蛮太子必会放弃她,另选其他宗室之女和亲,到时就可大大方方地入宫请安。想至此,她的眉眼全笑弯了。“公主,不可呀!”她一嗔地用鞭身轻顶白金儿。“到底谁是主子,真多话。”“呃!公主,你要逃婚请先回宫,别连累恪恭郡王。”巴图觉得头大。“哼!男姐姐怎会有你这等贪生怕死的奴才,简直坏了月刹之名。”“我的祖奶奶好心点,月刹已‘死’,别让她再从坟墓里跳出来。”他吓得四下张望,怕多事人传了出去。端敏收敛的嘟着小嘴。“本宫一时没记性嘛!”他能怎么回应,公主是千金之躯,总不能打骂一顿要她学点教训吧!“你在替本宫叹什么气?”她又不会出卖男姐姐。“公主听错了,老奴鼻子塞住了,用嘴巴呼气。”遇上个被宠坏的凤女,他只有暗自叹息。和孝公主本性并不坏,在一群尔虞我诈的皇子凤女中算是单纯可人,未沾染上太多宫廷骄纵之气,不懂防人和算计,是后官中的惟一清流。但她毕竟身处皇室,在受尽众人宠爱和呵护的情况下,难免有些贵气,不太能理解人情世故,以为天下是爱新觉罗氏所有,平民百姓自然都该是顺服她的仆从。虽然她曾几回偷偷出宫,但也仅在天子脚下的北京城逛逛而已,鲜少能出得了城门。惟独一次逃过守城将士的眼目,就是救了和硕公主那回,让梦雪得以嫁给她心爱的海协贝勒。一道模糊的男子身影浮上端敏脑海……“白金儿,你还记得那个不甩本宫的臭高人吗!”白金儿侧着头一想。“公主,那次是呼苗儿陪你出宫,奴婢不识。”她还记得当时自己被留在宫中当替身掩人耳目。不过呼苗儿有提起过此事,还气呼呼地说那高人太蔑视人了,竟敢瞧不起当朝凤女,惹得公主气愤地直跺脚,清丽的小脸蛋全皱成一团。“这回你要不要随本宫去见识见识?”端敏的眼中洋溢兴奋之光。“见……见识!?”白金儿呐呐地瞄向直摇头的巴图总管。“咱们来学端仪郡主仗剑江湖行,玩个痛快再回宫。”侠女耶!真威风。她已经可以想见受万人尊崇的盛况。人人皆用倾慕的目光来赞扬她的仁义之风,走在街上多神气。“可是公主你不会剑术呀!”她的人头……呜!快要不保了。端敏得意地扬扬手中物。“本宫有长鞭。”“嘎!?”鞭长能救命吗?“白金儿,你那是什么表情,质疑本宫的能力?”她的本事可是皇阿玛亲自传授的。从小皇阿玛就培养她骑马、射箭、弯弓,还随着皇阿玛人上林苑校猎、射鹿,甚至拉弓落鸥,获得勇士才有的翎毛赏赐,这是少有的尊荣。“江湖多险恶,公主要三思呀!”巴图就怕她任性不知凶险。“男姐姐还不是孤身闯荡江湖多年,没道理本宫就不行。”她赌气的说道。“因为她是智勇双全的女诸葛,而你……咳!咳!公主是金枝玉叶的千金女。”不可同语而言。端敏是何等聪颖,岂会听不出他的隐喻。“本宫是及不上月……端仪郡主的万分之一,用不着你来提醒。”垂头丧气可不代表她已打消原意。“老奴没有别的意思,敝家主子天生劳碌命该劳动,不若公主这般娇贵玉质。”“玉质!?”她不悦的一视。“你指本宫太脆弱,禁不住一丝风雨淬链吗?”“老奴口拙,望公主恕罪。”唉!好个自视过高的小公主。“反正已决定了,你进宫和皇阿玛说一声,本宫去出游江南。”她一脸兴致勃勃的模样。“老……老奴进宫……皇……”吓得不轻的巴图语无伦次地颤着唇瓣,他不过是个王府总管并非达官显要,哪敢轻易入宫面圣?瞧她说得多轻松,要他进宫说一声,皇宫可不是寻常百姓家,九五之尊的龙颜未见,恐怕他的人头已先落地,唉!他的一条老命就要毁在小公主的不知天高地厚。端敏平日深居内宫未有与外界交流的机会,总把皇上皇妃的疼宠视为理所当然,可怜的那一干战战兢兢的宫女、太监们提着心伺候,惶然一个不细心惹来杀头大罪。单纯的保护环境全然无瑕疵,难怪她能在污浊的宫廷争斗中犹保一份天真。澄净而无垢。☆☆☆守城将士个个瞠大了眼,目送一列送嫁的车队出城,久久回不了神——成行的橙衣者吹奏着大悲咒,全身素白的八大轿夫头披麻布、足踩草鞋,而飞扬的白幡长曳,挂在灰白色的喜轿两旁。这……这是喜事还是送葬呀!随行的侍从说这是异族风俗。一群避躲的百姓皆投以古怪一瞥,匆匆擦身而过不敢多瞄一眼。行约十里余,浩浩荡荡的一行人进了破庙暂歇。一刻钟后。身着王府侍卫服饰的男人鱼贯走出,脸上是如释重负的表情,迫不及待地飞纵离开,不愿久留,没人肯屈就那见不得人的小伪装。扯下素面头巾,手挽着老太监的瑞敏仿佛出笼的白眉鸟,安静不下来地一脸雀跃之色。早已净身的巴图则猛搓滑净的下颚,实在想不透自己为何会被说服参与这个荒谬的行动,甚至命令府中侍卫乔装掩饰她的胡为。而城门口那群愚昧的兵将真是够瞧了,竟个个傻愣愣地张口结舌,不知所措地呆立原地未上前阻挡、盘查。他们拙得令人发噱的模样,不但不像精兵良将,反而和市井小民一般怔仲无知,茫然地让人抬着素轿打眼前过,胡里胡涂的怠忽职守。这下皇宫内若发现和孝公主失了踪,罪名该由谁去担?唉,还是陪着吧!算是临老开开眼界。“公主,你打算东行还是南下?”他自个儿看顾着,免得出纰漏。端敏美目一亮的说道:“不能西旅或北往吗?听说西方有蓝眼珠子的蛮人,北方是我大清的开源地,本宫都想去瞧瞧。”“公主留言不是要去江南找炜烈贝勒和少福晋吗?”若公主欺君该不该诛九族?“你傻了呀!巴图,本宫可不是笨蛋,明摆着要皇阿玛派兵截断南下通行之路。”她自得地说明。嘎!她是存心混淆判断。“公主,你已学会我家少福晋那一招故布疑阵了。”“是有八成功力,皇上准让你耍得团团转。”这时的他可笑不出来。一旦皇上知晓他是共犯,天威定不轻饶。“哇!太棒了,本宫快和男姐姐同等厉害,可以为皇阿玛分忧解劳。”她开心得想飞上天。以前皇兄们老嫌她稚气长不大,拍拍她的头哄两声就不理人,十分轻忽她这个小幼妹,好像她只会撒娇玩耍没其他长处。如果她有人称赛诸葛月刹的一半本事,那么凡事都可迎刃而解,不需花费太多心力便能赢得所有人的赞同,不再当她是个少了糖就哭闹的奶娃儿。“咳!公主,你想得太远了。”哭笑不得的巴图抹掉自己脸上喜娘艳野的红妆,换上藏青色衣袍。“你敢说我的主意不够绝妙!”男姐姐曾以这招掩护反清份子逃避追查,她记得很牢。当然没那个胆,她可是高高在上的尊贵公主。巴图心想。“公主,你不换下一身仿嫁裳的白裳和珍珠凤冠吗?”这样太显目,易遭盗匪觊觎。“可是本宫觉得很漂亮,舍不得替换。”爱美的端敏旋转一圈,自认有天仙之姿。大概是中郑可男的毒太深,她的男装飘逸如天人,女装清雅似谪仙,大都是以不染上颜色的白衣来突显出尘气质。因此在相处之后,瑞敏浸湿已久地羡慕起来,继而兴起仿效之念。“公主,这是民间的丧服。”不是每个人都适合素色,鲜艳的宫裙较衬她。“丧……丧服!?”她讶异地浮上不解之色。“男姐姐穿得很好看,怎没人去纠正她。”她不满的天真表情叫巴图一讪,他该说明人的相貌不可同喻吗?少福晋绝尘的丽容是世间少见,一谈吐、一掀眉都扬散沉静的美感,恍若山谷里隐世的仙人,给人缥缈如雾的幽然感。而公主活泼、开朗,像朵盛开的香云兰,清丽中略显高雅,无瑕生辉,可谓纯而不浊、清而不腻,使人荡涤心胸郁气。“巴图总管,你对我的打扮有成见是不是?”瞧他竟半天不吭气,她用凤冠撞了他一下。”被凤冠上的串珠撞痛手臂,他赶紧佯笑。“没的事,公主丽质天生,高贵脱俗,穿什么衣服都美得炫目。”“真的!?”人一哄,她就心花朵朵开。“真的。”巴图肯定的送上平民眼饰。“所以请公主换上男装。以免登徒子骚扰。”“没骗本宫?”她不舍地抚抚衣料。“天地良心,老奴绝不敢欺瞒公主。”他哄骗着端敏。年轻时在宫中服侍过众多嫔妃,逢迎拍马、见风转舵乃是基本生存之道,哪个女人不爱听好话呢?端敏格格虽受封为和孝公主,但在公主称谓之下,她仍是一位大清格格,所以他这不算逆上,顶多只是善意的掩瞒,不伤她的心。“好吧!本宫就换装,你可别偷看。”端敏走进破庙事先打理过的内室。“我是太监能占你便宜吗?真是不懂事的公主。”巴图嘟嘟喽嘎地埋怨不受尊重。“你说什么?”她听到窸窣的碎嘴声。“我说此处不安全,请公主尽快换装。”好险,差点丢了这条老命,公主的耳朵还真尖。“喔!”过了好一会儿,内室传来气结地问咒声。“怎么了,公主?”端敏微恼地一斥。“这是什么鬼衣服嘛!本宫不会穿。”这倒是,娇生惯养的凤女几时需要动到纤纤玉指。“要老奴帮忙吗?”“你是男人。”“呃!老奴已净过身是公公,公主不用担心名节受损。”他失笑的说道。“好……好吧!你进来。”一进内室,巴图紧抿着唇不发出笑声,因为没人伺候的满清格格像是刚学穿衣的三岁稚童,里外全穿反了。经过一番折腾、指正,一位唇红齿白的少年公子由内走了出来,风采翩翩像个文弱书生、肩削胸薄的好似十三、四岁般——端敏自满的转转圈,举手投足犹带女子风情。“公主,你这样不行。”“嗯?”她睁着一双大眼询问。“男子走路不会忸忸怩怩,要大步跨出,两手微摆,双目不好奇的张望……”“本宫穿惯了覆盆底鞋,一时要改好难哦!”男人真麻烦。巴图严肃地正视。“你现是公子爷,切记莫再直呼本宫,易惹人生疑。”“那你呢?”她练习地拉宽步伐走了几步,似乎觉得挺好玩。“老奴自然称呼你公子,而公子就叫老奴名字。”希望此行能平安。“都听你的,本宫……公子决定去大漠瞧瞧。”皇阿玛一定料不到她舍秀丽山河而就一片黄沙。“大漠!?”那夏天热得直冒汗,冬季冷得牙打颤的地方,他还真不想去。可惜由不得己。“好啦!咱们快走,免得皇阿玛派禁卫军追上来。”异常兴奋的端敏扯着巴图的衣袖直摇。“公主……公子的命令,老奴哪敢不从。”苦命呀!一大把年纪还得四处奔波。“走走走……大漠的牛羊,本公子来也。”兴匆匆的小人影快步迈出庙槛,清瘦的老人家则慢吞吞地尾随其后,小心地护着私下挪用王府的银两,暗忖此去该是辛苦万分。“巴图,你走快一点。”她不耐烦地回身一喊。“就来了,公子。”一大一小的影子离京愈来愈远,全然不顾正在紫禁城内受罚的白金儿,只知加快步伐往大漠而去,身影逐渐成点,消失在地平线那端。南风西吹古怪的风向。或许,正是起缘时。☆☆☆“荒唐、荒唐,朕几时要将端敏许配给南蛮太子。”“皇上息怒,别气坏了身子。”永妃娘娘苦笑着安抚一国之君。她也猜不透这是谁传的话,怎会摆出这等大乌龙。“爱妃,是不是朕太纵容端敏,她才无法无天地不畏宫廷礼法。”康熙气瞪了眼,只差没吹胡子。“呃!她……她还小,孩子气重了些。”她气弱地为女儿脱罪。“不小了,朕的格格们哪一个不是十三、四岁就指了婚,惟独她年过十六还舍不得为她招驸选婿。”就爱她甜甜哝哝地唤一声皇阿玛。在众多皇子、皇女当中,他特别偏爱这位格格,因此才宠过了天,造成她私下出宫,连知会一声都不肯。永妃娘娘倒了杯参茶给他顺气。“孩子贪玩,命人找回就关上十天半个月,看她敢不敢胆大妄为。”“你喔!明知朕会心疼还尽出主意。”他一转头。“索额济斯,你带人南下去保护和孝公主。”“臣领命。”威风凛凛的索额济斯将军一得令,立即两手一揖地退出殿。而此时的白金儿,后背已沾满血迹,她足足受了二十杖鞭,意在惩戒她护主不周,未能及时劝回主子。“皇上,你当真让她去江南一闯?”永妃娘娘十分忧心。“不然还能怎样,端敏自小被我带野了,出去见见世面也好。”他的语气中有着明显的溺爱。“你太宠她了。”永妃娘娘掩着唇轻笑。“希望别玩出问题才是。”康熙心想,可别像二皇子为了一个平民女子而放弃太子位,成天装疯地到处游玩,也不回京来帮他分担一些朝政,害他无法再下江南觅红颜。真是不孝子。“应该不会吧!有索额济斯将军看管着。”他的刚正无私是朝中公认的,永妃娘娘心想。“朕该揍她一顿。”拥着爱妃,康熙走向香软的玉床。眼下之意脱不了情欲。“让臣妾来为皇上宽衣吧!”纱幕一放,轻嘤细呢的娇喘声不断,春色无边。交缠的帝妃尽情地享受着欢愉,一张言纷飞落于地,上面有着寥寥数行朱色字迹。敬启阿玛、额娘:端敏甚幼,不愿和亲南蛮大子,至此别过江南行,望能一涤稚气。若不解除婚约,儿臣誓死不回宫。端敏留 第二章 人称江南风光无限好,一出潼关酒半斛,相送不嫌远,再饮一壶酒。一出北京城,一路边玩边惹事的端敏简直乐不思蜀,先去了太原,后去了开封,接着往西安而去,如今置身兰州市集。眼见离大漠已是不远,她反而慢下步伐长居客栈雅房,细细品赏这汇集各色人种的城市。她在北京城曾见过传教的神父、牧师有着灰浊浊的眼眸和枯草似的褐发,此处更有蓝眸、绿眸混杂在一群黑眸中,发色更有嚣张跋扈的金棕色、红色和烧焦的土黄色,甚是怪异得有趣。也有不少文人骚客故作风雅,题诗作词地咏叹离别苦,酒更是一杯一杯的斟。然即使是太平盛世,路边仍有行乞的丐儿们,一见稍微称头点的公子大爷、好心姑娘就围着不走,随即唱着乞儿调伸长手臂,盼能讨得一餐温饱。“巴图,他们好可怜,一个个面黄肌瘦,我们施舍些银两……”巴图小指一翘、声音半扬地回道:“公子,你想向衙门要些路费吗?”“咱们盘缠不够吗!”这些都是大清子民,理应照料才是。“你自个儿盘算盘算,住要住最好的,吃要吃山珍海味,不时还得打赏轿夫和沿路买些小东西,还有上回在开封救济一群孩儿寡妇……”不是他爱叨念,公主就是心肠太软,看唱小曲的父女贫病交加就施以援手救助,大夫开了几帖药就用了十五两,她还顺手留了十五两好让他们做点小生意维生。上个月路经红袖坊,见一女子哭哭啼啼在坊外与三名大汉拉扯,她一时好奇地趋前一问,才知好赌爹亲卖女以还债,没有个一百两银子可当定了任人狎玩的花娘。她二话不说地又当起散财童子,不要人家报答地丢下银子撕了卖身契,潇洒地转身就走,一点都不考虑银子来得不易。两万两银票如今已花了一万两,而这位任性的娇娇女还不晓得要玩到几时,他不节制些怎么成。要是再挥霍下去,过些时日,恐怕会多出一老一少的乞儿向人要饭,那时蓬头垢面的连亲近之人都不认识他们,看她拿什么同情人。“不是我要罗嗦,做善事要量力而为,如果你打算不吃鲍鱼、鱼翅,改吃包子、馒头配豆浆,那倒还可以。”端敏瑟缩的一瞟。“有那么惨吗?”不是包子、馒头不好吃,而是宫中御厨养刁了她的胃,不是美食还真是吞噎困难。“不惨,只要公子肯上知府衙门亮出身份,咱们游个三年五载不是问题。”他也玩出兴头了_“讨厌,人家就是不想被皇阿……阿玛得知下落嘛!你老是气我。”好啊,这个巴图竟愈来愈不怕她这个公主。“公子,你现在是男儿身,可别人家人家说个没完,徒惹是非。”巴图小声的嘱咐。“什么是非?”她眨眨无邪的清瞳一问。他轻喟一声解释。“旁人会怀疑你是女扮男装,或是面首。”“面首!?”“供人亵玩的小相公。”“哇!是这么吗?我有没有露出破绽?”她低下头审视一番。巴图拉着她避开纠缠不休的乞丐。“别看了,有欲盖弥彰之嫌。”南北杂货一应俱全,叫卖的乡音不绝于耳,两人看看南方的水货、绸缎,再瞧瞧北方来的皮货、药材,不时比较两地的差异。在皇宫内苑长大,又是最受宠的皇女,什么稀奇珍贵的宝物她没见识过,但走马看花地绕了一圈,她还是买了一串藏女兜售的山花,虽然巴图不太愿意掏出银两,直嚷嚷哪有“男子”买花之理,可是她置之不理地捧着花就走,他还是得乖乖付帐。“好了,一束花而已,又不是抢劫钱庄、淫人妻女。”巴图好聒噪,早知道就带白金儿不带他。“公子,你、是、男、人。”巴图加重语气提醒,瞧她捧花细闻的姿态引来多少人侧目。一路上麻烦还不够瞧吗?要不是两人都有点武功根基,早让人剁了喂狗,岂能周全至今?“人家……”“公子——”他重叫了一声。端敏不快的嘟着嘴。“巴图,我是谁?”“你是……天家公子。”皇上是天嘛!何必多遑。“你又是谁?”“老奴是天子脚底下的一个贱仆。”出身本卑微,家贫做太监。“既然如此,你干么老指责我的不是,到底谁是主谁是奴。”她微怒地瞪着他。“是,老奴多嘴,公子责备得是。”无辜得紧,他是为她着想还挨骂,真是不值得。一阵嘈杂的人声由远处传来,一向爱凑热闹的端敏自然不落人后地跟着人潮走,自叹自哀的巴图只能紧随着护后。人群一拨空,一颗黑色的小头颅就这么一冒,而身后是气喘不已的老人家。她一见眼前情景即鼻头一酸,那七张破草席底下不知盖了什么鬼东西,刚刚风一吹过,好像有看到脚指头,该不会是死人吧?低低轻泣的哭音十分伤悲,端敏瞧见草席一角跪着一位全身白麻的身影,抽动的细肩显示出是名女性,她怜悯地一瞄身侧白布上四个大字——卖身葬亲“原来死的全是她的亲人,真可怜。”怎么一下子死7七位,倒霉。“公子,别再插手管闲事,想想你的燕窝和冰镇莲子。”哼!死人有什么好看,触霉头。她回头一横,怪他多话。“那些东西少吃一口饿不死人,本宫……公子不缺那一点银子。”“公子要当乞丐可别牵连老奴,我家爷儿和夫人可少不了我巴图。”他说得欷吁。这一走便是两个月余,炜烈贝勒和少福晋应该已回府了,偌大的恪恭郡王府若没人打理里外,下人们不知会不会偷懒不做事?当初以为,以皇上的精明,禁卫军的能干,不出数日便会追回私下离宫的和孝公主,他也好松口气回府继续当他的大总管,所以只随意找个小管事交代一下而已。谁知人算不如天算,两人都出了关来到兰州,居然还不见追兵?可见这些精兵的素养实在不精。“巴图,你很吵耶!”她……她……竟然嫌他吵!“老奴不管你了,公子请自便。”饿死别怪我。巴图的女人性子一使,当真不管她死活的退到一旁。四周的人声依旧,知情的猎户纷纷讨论着,看能不能凑些银两买几口薄棺安葬。“请问这位壮士,她出了什么事?”高壮粗扩的王大新一颅眼前不长毛的“少年”。“还不是官逼民死,小孩子不懂事快回家,别自寻秽气。”“我不是小孩子。”气死人了,她哪里小?顶多长相稚气了些。“去去去,这里没戏好看,去买糖葫芦吃。”他推了她一下。不甘被看轻的端敏大声一喊。“她,我买下了。”众人露出狐疑目光,不相信一个半大娃儿有本事葬了七口棺。“这位小爷,你真要买了奴家?”一抬头,白麻盖顶下的脸孔竟出奇的清秀,宛如雪中白梅般淡雅秀丽,是位年方二十左右的姑娘。“多少银两?”死巴图,退那么远干什么!“十两银子,奴家的家人……”不等她说完,端敏惊讶的指着她鼻头一呼。“七口棺才十两银两,怎么没人出得起?”关外人这么穷吗?“不,公子,十两银两可不是小数目,那够我们一家老少六口用好几个月了。”一位老妇哑着嗓音说道。啊——十两很大呀!不就是一道镶玉丸子的价钱。“呃!我……我以为……才一点点……”她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在宫里要什么有什么,她哪知银子的用法,那全是下人们在处理。何况她吃的用的都是动辄百两、千两以上的极品,随便一件配饰都不是寻常人家添购得起的,且大都是使邦的贡品,她根本不晓得平民百姓收入的多寡。“听你的口气似乎很有钱喔!”端敏讪笑地招招巴图。“我的钱不多,全由他保管。”她袋中根本无一毛。巴图根本不想理会她,但是碍于她的身份,只得蹒跚地挤进人群中。“公子,我们都快没钱吃饭了,你还做善事呀!”他故意大声嚷叫,让别人当他们很穷。“我知道啦!给我十两就好。”她用眼神警告着,要他别让她丢脸。“唉!给了十两要勒肚皮了。”他长吁地掏些碎银凑成十两,尽量不在人前显露暗袋内的银票。“噶,给你。”感激涕零的卖身女正在接过巴图手中的碎银时,一锭金元宝突落入她掌心,打散了那些碎银子。“好大的胆子,谁敢和本宫……子抢人。”瞠目一视的端敏怒瞪眼前的华衣男子。此男子故作潇洒地摇着描金扇,身后跟着一群看似受过训练的侍卫,大摇大摆地轻蔑她一眼,便轻佻地以扇柄挑起卖身女的下巴。“啧!好个美人儿,就跟爷回府当个暧床侍妾,爷不会亏待你。”瞧这皮肤多细嫩。“我……我……”卖身女害怕地往后一缩,以求助的眼神投向端敏。好打抱不平的端敏一抽鞭,扬去了对方的扇身。“有我在此,你休要调戏良家妇女。”“小鬼,你口气未免太狂了些。”“要你管,她是我先买下的,你最好给我闪一边别吭气。”她一火,公主的气势令人一愕。“公子,强龙不压地头蛇。”巴图担心地扯扯她的袖子。“我偏要压,看他能拿我怎样。”她不服气的回应。众人畏而走避。为她的下场掬一把忧虑。“大胆刁民,你可知本爵爷是谁?”小小无知黄儿,胆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爵爷!?”“本爵爷乃是当今裕亲王之谪长孙,兰州封地可是我的藩地。”他骄傲的宣称。端敏好笑地戳破他的大话。“皇上封的是裕亲王,几时轮到你出头。”原来是五皇叔的孙子,论辈分还低她一等呢!“本爵爷是未来藩王,你敢对我不敬?”哈赤·爱新觉罗凶狠地抡起食指一比。“根据我朝律法,未曾受封而自称爵位者,有造反之心当诛九族,你已是有罪之身。”还敢耀武扬威?“天高皇帝远,小鬼,要命就给本爵爷滚远点,这美人儿我是要定了。”他一发狠就抓起卖身女子抱在怀中。“你……”她被激怒了。“好个小畜生,欠教训,让我代你阿玛、额娘教训一番。”☆☆☆情势真的很可笑,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自家人竟卯上自家人。一触即发的紧张对峙着实令人捏了把冷汗,一边是势单力薄却自诩刀剑不入的侠女,一边是声势浩大、拔刀怒视的忠心侍从。如此悬殊的对比叫谁看了都有些不忍,位居高楼的孤傲男子冷眼旁观,独自饮着冷酒,嘲笑底下小男孩的有勇无谋。民不与官斗,尤其是有权有势的皇亲国戚,纵使理大过于天也是死路一条。啜饮着伊川县辛辣的杜康酒,入口的浓度让他略微颦眉,的确和汝阳的杜康一般烈,龙门石窟的伊河制出的酒味易醉呀!一家小酒馆竟拥有汝瓷陶瓶,此乃中原五大名瓷之一,难怪宾客络绎不绝,座无虚席,几乎到了一位难求的地步。“大哥,你就行行好,别再和小弟玩你跑我追的游戏。”呼!累死人。一位二十郎当的年轻人抹去额上汗,气喘吁吁地像个半百老头弓着身,未经招呼地在孤傲男子对面坐下,大刺刺的拿起他的酒杯就口一饮。一入喉,他立刻红脸地直喊辣,不嫌脏地拿起用过的竹筷夹了淮舌豆腐放入口中一化辛辣味。“没人要你穷忙。”冷傲的态度冰冷至极。“几年不曾回堡,爹娘已挂念地白了发,你该回去尽尽孝了。”免得他被责任压沉了肩。“有这么简单吗?”前年他才由一堆仕女画像逃难而出。冷展情一顿地干笑。百月神教早已没落,有家不归,四处流浪可不太好。“冷家堡有你就足够了,少来烦我。”冷傲不耐烦地一口干掉半杯酒。日月神教呵!多遥远的记忆。两年前的盛况已不复见,一个最具号召力的反清力量,因月刹天人的殡落而消散,教主宫群带着一双儿子悄然引退,徒众群龙元首另投其他义军旗下,至此日月神教成了一则不朽传奇。这样血一般的事实烙印在午夜梦回时令他特别惊心,冷傲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幕,当他心系的女子以身喂剑保全他们生命时,那刺心的痛仿佛传到他心窝,至今仍疼痛难抑。月刹的死亡让他的心也跟着枯萎了,犹如寸草不生的一片荒芜,世间的一切对他已无意义。他不在乎日月神教的成败,因反清复明的意识已随一缕芳魂远扬,如今的他只想自我放逐,摒弃世俗睾碍当个红尘浪荡子。家何在?天之下也。“大哥,你好冷血哦!我是你惟一的手足呐!多少分点心思在我身上吧!”底下究竟有什么好看?他顺势一瞧,不过是一群人在欺凌一个可爱的少年公子罢了。“展情,你嫌舌头太长吗?我的剑很久没喂血了。”底下那个小鬼太天真,居然和人讲道理。冷展情不在意地朝上方扔颗花生,张口接个正着。“你看那个小笨蛋还能活多久?”“不关我事。”他冷言的调回视线,专注在面前的酒菜。“行侠仗义是习武者所为,你不去救救他?”小个子就是吃亏,高个儿一站就看不到顶。“我讨厌救人,尤其是不自量力的小鬼。”简直是浪费体力。冷傲想起以前多事救了位满清格格,差点被她骄纵的个性烦得脱不了身,好在他及时留书出走,才摆脱了任性又爱腻人的娇娇女。其实她并不是坏得无可救药,而是太过单纯、无知,不会体恤人,以为每个人都当奉承她,将她捧在手心中呵护。坦率无伪大概是她惟一的优点吧!咦!一年前的事,他怎么会联想到那位爱指使人的小格格?冷傲摇摇头,企图安慰自己。一个是大清娇贵的格格,一个是乳臭未干的小鬼,他们截然不同的身影怎么会重叠成一人?是他多想了。“此言差矣!命无分贵贱,你忍心看他死在乱刀之下?”啧!一条小命,恐将休矣!“不想喝酒就给我滚,别扰我的酒兴。”别人的死活与他无关。“哇!亲手足你还来真的,可怜合欢表妹当你是良人,正苦苦相盼呢!”真是多情空留恨。“她还没嫁人?”满脸笑意的冷展情推开他冷寒的剑。“你又不是不晓得她从小就嚷着要嫁你为妻,没达成目的怎肯罢休?”“她是为了冷家堡当家主母之位吧!”他冷嗤道。“大哥,别小看女人的决心,人财两得不是更快意?”谁不爱俊伟夫婿和荣华富贵呢!爹娶了一妻二妾,正房所出的谪长子理所当然要继承祖业,像他是妾室所出的庶子,不受青睐是正常事,不过,人总要往高处爬。而大娘是个有谦良妇德的好女人,不因他是妾生而有所排斥,总一视同仁地宠爱有加,甚至在大哥久出不归的情况下,还想让他接下冷家堡大业。其实,自个的娘也是一位娴淑的小妾,对大娘的提议百般推卸却不敢掠夺,只同意他暂代堡务,日后再交回长子手中。不过,真正有意图的该是爹十年前迎娶的另一妾,花艳娘出身青楼,十三岁即破身接客,二十岁被赎了身嫁入某大户为妾。谁知遇人不淑的她被其他妻妾排挤,丈夫贪花好色又纳了新欢,不到三年光景即又沦落风尘,最后,还是她擅玩诡计佯装怀了冷家老爷的子嗣才得以入冷家门。可谎言是很容易不攻自破,始终未大的肚皮在数月后被拆穿,她着实受冷落了一段时间。然而,她毕竟是花娘出身,以色侍人的手腕高人一等,先是讨好两位姐妹恳其说情,再以妍媚姿态诱惑良人春闺销魂,渐渐才有些地位。或许,是前次婚姻的殷鉴,她对权与利的取得十分注重,一心要生个儿子取代冷家两兄弟掌家,故动不动就私下挑拨,好似无人有权掌管一堡之务。幸好她一直未生育子女,大概是卖笑生涯中喝了太多避孕药物,以致身子难以受孕,图不了她的野心。“女人可以是刚毅如铁,亦能温柔似水,我从不敢小看女人。”冷傲想起月刹的完美。冷展情冷地打个颤。“大哥,你不要突然笑得很温柔,那是很骇人的。”天呀!他宁可看大哥冷冰冰的模样,好过此刻的肉麻兮兮。“笑也碍着了你。”他倏地收起柔软笑容。“这样好多了,看起来也顺眼。”冷展情的心顿时安了一半。“有病。”冷傲懒得理他的疯言疯语,二十几年的兄弟岂会不清楚他的性情,人前正经八百,人后嘻皮笑脸,只有自家人才瞧得见他人后这一面。街上观望的人潮渐多,卖身葬亲的孝女在一大一小的人影当中举棋不定,彷惶地不知所措。“大哥,我看你干脆回堡娶了合欢表妹算了,随便生七、八个小继承人,你、我都轻松是吧!”“你去娶。”冷傲横瞪了他一眼,责其胡言。“长幼有序,小弟不敢越庖,何况她爱的是你又不是我。”所以他尽管落并下石亦无妨。反正有个现成的挡箭牌好用,大可放肆造反。“你在嘲笑我?”他哪敢,只是偷笑。“你也老大不小该成家了,娶妻是好事,干么别别扭扭像个大姑娘。”“冷展情,脖子放久了会酸是不是?”这个手足真没个分寸。“大哥,你该不会不行了吧!”冷展情的一双贼眼直往他胯下瞄。“激将法对我不管用,换点新鲜的词。”行不行,昨夜的花娘可以回答。若是以往,他必会中计地找个女人证明。但这二两年他沉稳了许多,因为少了个尖酸刻薄的月刹在一旁激怒,他的修养自然成熟。“哇!要开打了,你快下去救人呀!”冷展情紧张的直起身大喊。冷傲看了一眼不作声。“大哥,你真要见死不救呀?他若被砍成肉酱,看你于心何忍。”他真想跃身一纵好救人,可是楼有点高……眼见一场血战不可避免,突然处于弱势的少年公子从怀中掏取一个金色令牌,当场吓傻了一群持刀喊砍杀的侍卫。然后,情势大为反转,一行人双膝齐下,握刃一跪,口呼什么千岁千千岁的。“大哥,你快看。奇迹耶!”“是死人复活还是刀枪不入,你这么喳呼真令人受不了……”冷傲站在牌楼上往下望。一句话未竟,便梗在喉结处,众人倒地的奇景突显“他”的尊贵,那洋洋得意的高傲表情让他似曾相识……一抹记忆呼之欲出。他是认识“他”的,只是一时之间想不起来。直到一声惊喜的叫声响起。“高人,你怎么在这里?”是了,就是这段他刻意敛去的头疼事。定神瞧瞧,那张清丽的脸孔在男装掩饰下更显得无邪稚嫩,活脱脱是个小男孩模样,任谁也猜不到“他”是位娇滴滴的满清格格。“高人,你给我待在那里不许动,我马上就来。”还是一样刁蛮的命令语气,冷傲苦笑地看她钻出人群,跑向客栈的方向。“还不走,等着伺候人?”“嗄!?”冷展情不解的一怔。“他叫你……高人?”“因为我比她高。”手一拍,他将兄弟推下楼,随即跃下地面。“哇!哇!谋杀亲弟……你别扯呀!大哥,我快喘不过去……”不过是个小鬼,大哥干么跑得这么急。“走。”拎着冷展情的后襟飞身一点,冷家两兄弟快速地往街的另一头狂飞而出,让急急奔上楼的端敏格格只能气愤地指着他们背影大骂。“死高人、臭高人,有胆你再跑看看,我非赖上你不可,让你一辈子活在地狱里翻不了身。”听闻此言的冷傲脚下一颠,差点撞上路边的卖菜郎,奋力一起,快步地远离此地。多可怕的诅咒,他可惹不了一位格格。那可是自寻死路的毁灭。 第三章 秦观梅收拾着房间,拎着一桶热水等候新主人沐浴,她瘦弱的肩膀有着汉家儿女的坚韧性子。她的父亲本是前朝的礼部侍郎,但满人一入关,父亲就丢了官,纵使女真皇帝有意留任,但忠臣不侍二主的气节使他拒绝差事,因此开罪了新朝廷。这些年,他们一家回故乡种田,不问朝政的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可是地方官却不肯让秦家有一日好过,每隔一段时间便派人骚扰,捣毁即将收成的农作物,更提高税收。在坐吃山空的情况下,秦家只好辞退一干奴仆,搬入一幢小宅院,勉强维持一家八口的生计,而女眷则帮着做女红针芾贴补家计。这样的日子在安贫岁月中过了几年,直到长女观雪的美貌引来八旗将领的垂涎欲强纳为妾,他们才举家逃离,因此惹来杀身之祸,一家八口除她一人外出洗衣避开一劫,其他七人皆死状凄惨,曝尸荒野。为了安葬亲人,身无分文的她只得卖身以换得薄银买几口棺,一块贫地,尽最后一份心力。“混蛋高人,该死的高人,他真以为自己高人一等吗!竟然理都不理人地掉头就走,好像我是瘟疫似的,靠得太近就会浑身起疹子……“小梅你说说,我看起来很可怕吗?身上没长刺,手脚也不带毒,他干么一副被鬼追的表情,简直太瞧不起人了。”端敏问着随他们回来的秦观梅。那高人一头与众不同的银白长发相当显目,叫她想忘都忘不了,本还欣喜地抛下跪在一地的人,想要和他叙叙旧,结果……哼,太不给面子了。最好别让她遇上,否则就要他哭笑不得,憋到涨气。“小梅,我很丑吗?”端敏在铜镜前挤眉弄眼,试图找出不堪入目的地方。“格格不丑,格格是满清最美的公主。”洒了玫瑰香精,秦观梅以手试水温。端敏回眸一瞅。“叫我公子。”“是,公子。请沐浴。”她曲身静候。志节仍敌不过现实,父兄原本汉贼不两立的坚持到头来还是一坯黄土,身后事全由满人一手包办,葬得风风光光。秦观梅心想。原本她只图有个好心人能代葬亲人,自此一生为奴为婢在所不惜,反正她已无所求,平安度日便是小小心愿不敢多想。然那裕亲王之孙好色荒淫,奸人妻、淫人女还故作风雅,学人建起百花楼,搜括民脂民膏妆点他的美人窝,而那些自愿或是强掳而去的佳人多不可数,且一入朱门无人返。听说他玩腻的女人不是打赏手下就是送入红帐供士兵发泄,每月都有受不了凌虐的妇女上吊自杀,死后尸体被他们草草由后门拖到荒谷旷野喂狼群省事。幸好她及时遇到贵人相救,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不过这看似娇弱的公子竟是大清皇帝最疼宠的和孝公主,一句话就将她由地狱中拉起,挽救了无依的她。常听闻满清格格大多骄奢残暴,一个不高兴就鞭得人体无完肤、奄奄一息的任其断气而不顾。可是这端敏格格只能说是个被宠坏的小女孩,言行举止间仍有善良的一面。“小梅,你几岁了?”踏入浴桶,端敏将身子慢慢沉入水中。“奴婢十九。”“你家人死得那么惨,有没有报仇的意愿?”她玩着泡泡问道。“奴婢不敢想。”也不能想,她的力量太薄弱了。“有我给你撑腰,用不着怕报不了仇。”只要她向皇阿玛咬咬小耳朵就会有人查办。秦观梅清洗着主子乌亮的发。“报了仇,我的家人也不可能活过来。”所谓“君为轻,社稷次之,民为重。”历来哪位君主做得到?何苦多欠一份人情。“你好豁达,要我一定放不下仇恨,非要赶尽杀绝。”端敏的口气中透露出女真悍性。“现在已是满人的天下,我能除得净贪官,杀得完污吏吗?”她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回宫以后我介绍你认识一位奇女子,她不但能除贪官污吏,而且还是深受我皇阿玛喜爱的汉人女子。”“噢!真有此事?”秦观梅惊讶的回应,手指轻柔地揉搓主子的发丝。“她可不是皇阿玛的嫔妃哦!男姐姐是炜烈哥哥的福晋,奉有御旨惩奸除恶,是个女中豪杰。”她简直崇拜到极点。不谈男姐姐出神入化的绝妙武功,光是她的聪明机智就够瞧的了,每每耍得众人团团转,连最疼她的二皇兄也着过她的道,直说她是名副其实的女诸葛。女中豪杰!?秦观梅微微一喟。“两年前有个日月神教,日魂月刹声威震天,专为百姓们出头,可惜……唉!”“你见过月刹吗?”端敏谨慎的问道。“传闻她美若天人,忽男忽女出世救苍生,可是死在满人的火枪之下。”她依道听途说一言。传闻日月神教一夕瓦解,起因是月刹天人为救明朝遗孤而误中埋伏,她力战火枪终于营救出小王爷,但最后竭死于火枪网。从此,信徒四散另寻他处,而日魂也在那场战役中受了重伤,生死未卜;有人传言他八成是死了,不然怎么无人重整日月神教的神威,为月刹报仇?端敏暗自窃笑地泼她水。“既然是天人必能死而复活,说不定她已成了贝勒爷的爱妻。”“格格……呃!公子真是爱说笑,天人只是一种尊称,并不代表她有能力起死回生。”“因为她是仙体入凡嘛!当然不能死。”心中藏着秘密不能吐实,真不痛快。她好想大声地说:月刹便是郑可男——炜烈贝勒的福晋。可是,巴图一定会第一个用眼刀砍她,管她是不是公主。当她在说孩子话的秦观梅拧干她的发用布巾包着。“公子,人非神,终有寿命了结的一刻。”“唉!你不懂,跟你讲话好辛苦。”她又不能解释月刹并没有死。秦观梅笑了笑,不作回答地进行着擦干身子的工作。生与死本是一门深奥的学问,她不想学,也学不来,因为她的生命在遇见端敏格格那上刻起就已经定格了,以后不再属于自己。“那天你有没有看见高人?”她想找个人来舒发心中郁气。“高人!?”“就是一头银白发,站在酒楼上方俯望的那个男人。”她兴高采烈的描述道。“奴婢没印象。”当时她正怔愣地和一群人趴伏在地。“喔!”端敏失望地嘟着小嘴。“公子喜欢他?”脸上一赧,端敏立即强辩地解释。“我才不会喜欢一个见人就跑的家伙,他可恶又讨人厌,鬼才这么没原则呢!”“如果他不跑呢?”明明是违心之论还说得坦荡荡,她听了不由得会心一笑。“不跑?”用力一想的端敏变了变脸。“我不晓得,请他喝一杯吧!”秦观梅掩嘴轻笑。端敏微恼地睇了她一眼即破水而出,那玲珑有致的身躯宛如山丘起伏,而白透如雪的肌肤则似晶玉,胸前小巧可人的紫色小花犹沾着露珠。她有最完美的女人体形,没有一个男人能抗拒那幽然散发的处子馨香,而她的诱人处即在于无邪和天真。她更有着不自觉的魅力,纯善的光芒总能吸引人们的注目,这无关她傲人的身分,纯粹是自身的美由内散于外,形成一道自然光圈,让人不由自主的亲近。她会受宠正因她的心玉珍贵无比,值得疼爱。“公子,你净完身了没?老奴为你端了碗冰镇燕窝然莲子。”天干物燥易生虚火,他不得不小心伺候。“你会不会说话,巴图,你当我是太监吗?”净身是宫里公公的词。“老奴笨嘴,公子恕罪。”端敏的怒气来得快,去得急,软声地说道:“进来。”“公子,他是男人怎可……”守礼甚严的秦观梅连忙为她遮掩。“出宫以来都是巴图在服侍我,他不算男人。”言下之意已点明他的身份。“是吗?”她防备地为主子穿上兜衣和单衣,有点拘礼。巴图看她的手脚倒是伶利,当下松了口气,总算有人来接手这桩苦差事,让他乐得自在。这公主可不好伺候,毛病特多,原本他想找两个丫头随身服侍,可是又怕她们口风不紧,会泄漏公主的性别而招来事端,只好事事亲力而为。现在就好了,有个姑娘知晓她的来历就毋需掩瞒,女人家还是适合些,毕竟有些事他做来不顺手,曾如——月月不迟到的葵水。“巴图,我们明天出城射大雕好不好?”他有说不的权利吗?“老奴为公子准备弓箭去。”“嗯!我要射只最凶猛的海东青给皇阿玛瞧瞧,叫他以后别再乱指婚。”她已经想好美丽的景况。海东青,我来了。端敏明亮的双瞳闪着照照光辉,似乎已手擒凶禽鹰王,一副大漠儿女的豪迈气势。“你又不回宫,那有何用。”巴图低声的阖上门,为明天即将来临的苦难轻声叹息。他这把老骨头还禁不禁得起烈阳折磨?唉!一时错,步步错,认命了。哪里可以买到姑娘家合用的弓和箭呢?待会问问店家吧!☆☆☆不是冤家不聚头,愈想逃缘分牵得愈紧,像是打了死结的绳索,一人系一头,挣扎只会徒留可笑的伤痕,白费力气。在一片无边的漫漫黄土高原,低啸高飞的雕侣成双成对的为筑巢忙碌,灰褐色的峭壁满枯枝稻草,偶有绿意点缀其中。脚,不巧,一个歪打正着掉了头笨鸥,打散了他俩小小的希冀,只得喘着气跟上去。可一望去,尽是黄沙飞扬,掩盖了马蹄印,两人慢条斯理的跟着竟然把人跟丢了。“糟了,公子不见了。”巴图这下可急了,马毛被他拔落一大把。“会不会是我们跟错方向了?”看来看去都是差不多的地形,要从何找起。“别慌,我们分头找,两个时辰后若找不着,就在客栈见,公子有可能先回去了。”他试图安慰自己,生怕自乱了阵脚。呐呐的秦观梅不安地扯住他的纽绳。“万……万一我迷路了呢?”“抬头看星象,看见最亮的北斗星后往反方向走便能进城,懂了吗?”公主,您可别出事。“我晓得了。”喝声一起,两人各分一边的寻找着端敏,渐渐地拉开距离,直到黄沙吞没了背影。而此刻,端敏骑快马正优美的越过一座小土堆,耳中充斥着凄厉的鹰啸声,声音于空旷的荒野回荡十分宏亮,似近似远叫人难测,缭绕再缭绕已不知正确出处。远方火红的太阳在西方缓缓沉没,艳霞的光芒使人睁不开眼,她半眯着瞳眸在红沙上细寻。“咦!前面那一伦黑影是什么?刚刚射下的鹏应该没这么大吧!”怀着迟疑的心态,端敏跳下马,爬上沙坡,她觉得那形状怎么愈看愈像是个趴伏的人?而且是男人?“不知道死了没有?”她有些畏意,毕竟一般人也没多少机会去目睹“尸体”。红光的亮度模糊了男子的发色与衣彩,她考虑了片刻决定不去动他,就让他葬于天沙之下,省得要人挖坟立碑。其实说穿了,她是怕见死人。正在她打算转身离去之际,“尸体”突然发出微弱的呻吟声,手指还微微地动了一下,深感恐惧的端敏鼓足勇气往前一探,翻过那人的身子。“啊!高人,怎么是你!”她赶紧取来水袋喂他喝水,并扶起他笨重的身躯靠在自个儿身上,再唤来马儿为他遮阳。“喂!你会不会死?你死了我会很难过的,所以你不许死!”她现在更怕他死在她怀中。听到这么霸道的甜哝嗓音,他马上知道来者是谁了,但很想笑的冷傲口中一腥,吐出泛黑的血。“你……你吐血了,原来你的心是黑色的,难怪不论我怎么叫,你都不理。”她已原谅他的黑心。傻姑娘,我是中了毒,不是天生黑血。冷傲勉强地撑开一条小眼缝,映入浅薄意识的娇容有双微红盈盈泛着水光的眼。也许是快接近死之境界,他竟觉得她美得恍若龙宫仙女,脸上漾着水般光彩。“别……别哭,我会……心疼。”他试着要拭去她的泪,但手却无力地垂在身侧。端敏抓住他的手覆在自己的脸颊上。“你快死了是不是,我要怎样才救得了你?”“带……我离……离开这里……”他担心施毒者会再次下手殃及她。端敏试图拖着他起身。“你不是会医术?还不救救自己,不然死了就没救了。”哗!他好重,像个大石头。很想翻白眼的冷傲全身无力气的倒在她身上,多天真的说法,这哪像个刁钻的格格。“以后你别吃太多东西,猪都没你麻烦,我的肩膀肯定被你压扁一边了,惨了!我会见不得人。”呼!真累。高人太赖皮了,一身重量都倚在她身上,当她是力大无穷的女勇士呀!再一步,再一步……呃!他要如何上马?“高人,你千万死慢一些,我抬不动你。”马儿都矮伏了一截,可他的脚就是搬不上去。冷傲苦笑地运一下气,让身子横倒在马背。“嗯!你很乖、很听话,我带你进城找大夫去。”她两手拍拍沙肩,跟着跃上马。“不……不要……进城……危……危险。”简单的几个字又让他呕出一口血。“你是说进城有危险?”可是不进城谁来救他,难道要她眼睁睁看他死不成?一想到他可能快死了,端敏心口竟有一阵抽痛,她不明白这是什么感觉,就是难过地一直掉泪。一滴,二滴,三滴……她的泪水滴在冷傲的脸上,沁入冰封的心湖产生了龟裂现象,崩剥声大过心跳声,撞击着他以为已经死亡的情感,明知她是如此高不可攀,他却在一瞬间莫名地为她动心。“高人,你说我们该往哪边走?”端敏实在不知现在身处何处。“左边。”冷傲虚弱的说道。“呃!我有一个小小疑问,左边是哪一边?”左边有三条叉路。他不禁笑着吐出黑血,瞧她问得多诚心,不知情的人还会当她天性驯良呢!冷傲吃力的扬起食指,指向旁边一条路面凹凸不平又尘土飞扬的黄土路,看起来是条很少有人行经的僻路。“喂!高人,你可别晕了,我是高高在上的公主、满情的娇贵格格,我不会照顾人的。”见他吐了黑血,端敏惊得不知所措。“我……”“嗄!?你说什么?”她没听清楚。“我说……我要……晕了……”体内毒性发作得太快,他快撑不住。端敏吃惊地挪出一手急拍他的脸。“不行呀!你不准给我晕倒,我命令你,听到了没?”“好……好笑。”话一说完,他眼前一黑,当真厥了过去。☆☆☆“该死的,这是什么鬼东西,我是大清的格格,皇阿玛御封的和孝公主,我就不相信拿两块石头没辙,你们乖乖地给我冒出火花,不然判你们官刑……”嘈杂的低吼声像嗡嗡的蚊呜,扰得昏厥的男人醒了过来。冷傲睁开眼,只见天空布满星斗,夜幕披挂大地,一丝凉意吹寒了肌肤,一粒粒的鸡皮疙瘩提醒他大漠温差的无情,足以冻人。运着气,冷傲发现毒性已被逼到小腹上方一寸,不再令他锥心刺骨,是她的功劳吗?侧头一瞄,他差点笑出声。瞧她拾了两粒乌石互相磨擦,企图磨出火花好燃柴取暖,脚旁是一堆干枯叶枝和一只雕——死的。她认真的表情好生动,叫他看傻了,嘴角不禁拉扯出一道久违的笑意。“我的怀中有火摺子,用它升火会快些。”“哇!高人,你醒了,我以为你要睡到死为止。”口无遮拦的端敏丢下石头,便往他身边靠去。“先升火。”童言无忌,她是有口无心。他在心底叹气。“噢!”她在他的腰际胡乱摸索一番,丝毫未察觉他愀然一变的神情,那两眼中有着强抑的欲火在跳动,而下颚也绷咬得好紧。“找到了没?不要乱点火。”咬着牙,冷傲忍受着胯下传来的抽动。“人家哪有乱点火。”她不解地在他小腹一搓。“啊,找到了,在这里。”她快乐的献着宝,转身点燃火苗,同时也点燃他体内的火。若不是自制力够强,再加上有毒在身,他一定会扑倒她强占纯洁身躯,管她是公主还是格格,满足自己才是要点。“格格,你有没有看到另一位中毒的男子?”展情的情况不知如何?“你别吵,火会烧不旺。”端敏笨拙地吹着火,弄得一脸烟。唉!“树枝交叉往上叠,枯叶铺其上。”“不用你教我也会,以前和皇阿玛去春猎时,侍卫们就是这样燃火烤肉的。”可是做起来好难,不似看时简单。“是,格格英明,小的不插嘴。”真是难为她了。要一个格格纡尊降贵的取火烧柴,他于心难安,这种出体力的事应该由男人来做,而不是仰赖一位十来岁的姑娘。可是他却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软趴趴地半靠在石面上。“高人,你该不会死了吧!”好难叉的雕,早知道就射只小的。他掀唇一笑。“你喂我吃了什么丹药?现在毒全凝聚在一处。”“我也不太清楚,那本来是炜烈贝勒的福晋送给我玩的,她说有病治病,没病吃了也死不了。”“玩!?”这说话的调调好像月……不,不可能,他亲眼目睹她—剑穿心,在那种情况下不可能存活。“炜烈贝勒娶亲了?”“嗯!”“格格,你打算烤雕肉吗?”见她将叉好的雕架在火堆上,他不禁开口。端敏不悦的一瞪。“你没眼睛看呀!只会睁着眼等死等吃。”“咳!我不是反对你喂饱肚子,不过,你至少也要拔拔扬毛,清清内脏。”他很怀疑她是在烤毛还是烤肉。“原来毛要拔呀!难怪和我看的全鸡不一样,可是,内脏要怎么清?这里又没水。”水!?他翻了翻白眼说道:“清内脏的意思是将肚子剖开,用手掏出里面的器官……”听得好想吐的端敏将烤了一半的雕往他胸前一扔,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抚着胃干呕,她宁可不吃也不愿做恶心的事。“格格麻烦请把你的雕抓走。”冷傲心想,他不被毒死也会被她的粗心害死。“呃!不……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她掩着嘴咯咯地笑着。“快、拿、走——”他忍不住大吼,毒性差点散走周身大穴。“好嘛!你的脾气真暴躁,不过是一只死雕而已,又不会跳起来啄你一口。”小家子气的男人。“格格——”端敏重重的叹了口气,对着雕一拜。“望你早登极乐世界,阿弥陀佛。”气急攻心的冷傲眼一翻白又昏了过去。“唉!你又死了一次。”念大悲咒成吗?可要怎么念呢?她努力的思索着。第四章 “冷傲。”“噫!你在和我说话吗!?”该不会是在骂她吧?“冷傲,我的名字。”稍微恢复些体力,冷傲自我介绍起来。绕过兰州由归化入关,连赶了几天路,即使是男子都吃不消,更何况是细皮嫩肉的娇娇女。可一路行来,他看她毫无怨言的打理一切,虽然不是很完善,老是东漏西漏地手脚打结,可是她的用心的确叫人感动,一反他以前对她刁蛮的印象。先是不辞辛劳地扶他上下马,每到一个乡镇就急着问此地的大夫是否高明,偶尔错过宿头得露天而眠,她一样生气勃勃的猎食升火,且皮都不剥的便将整只猎物上架烧烤。而他体内的毒性说严重又不算严重,只是浑身乏力,几度欲运功逼毒都徒劳无功,需籍外力驱散至经脉再逼出体外,可这并非他一己之力能办到。“高人的名字叫冷傲呀!我是端敏,请多多指教。”她活泼地学江湖人抱拳一揖。冷傲突然一笑。“我知道你是端敏格格,玄烨最宠爱的十公主。”她皱起眉,微带着撒娇口气说道:“我叫你冷傲,你叫我端敏,咱们别管世俗的称谓。”“好。”“我一直没问你,为什么会莫名其妙的中毒?”好奇怪,人为什么要向人下毒?由于她被保护得很好,宫廷中的丑陋面未曾染污她的纯净,使她总以为一切和乐太平,殊不知皇子们为争帝位互相残杀,而嫔妃暗使诡计博得君王垂怜,以奠稳宫中的地位不坠的这些丑事。“莫名其妙!?”他失笑地捂着胸口轻咳。“你的脸色白似馒头,看了那么多大夫还是没用吗?”端敏趋前拍拍他的背。“我中的是唐门奇毒,没那么容易解得开。”他握住她的手拉坐在身侧。赶了一段路,他们在山道旁的百年大树下休息,啃着干粮裹腹。“唐门?我听过,在四川是不是?他们好厉害,使毒功夫一流……呃!他们还有点卑鄙啦!”说得太忘形的端敏一讪的拗转个弯,因他不以为然的视线似在嘲弄她的天真。“养在深宫的凤女从何得知江湖的讯息,你常溜出宫?”他相信宫里的人不会向她说及江湖凶险。“才……才没有呢!是男……炜烈贝勒的福晋告诉我的,她可是武功高强的侠女。”好险,差点出卖了男姐姐。她是指南火吧!“我看是爱谈佚事的虾女,专门唬弄你这个小蠢妞。”“你……不许你污蔑我心目中最伟大的神祗。”男姐姐是她最崇拜的对象,怎可让人随便侮辱。“最伟大的……不是你皇阿玛?”他故意逗她。“皇阿玛是一国之君没错啦!可是他每回下棋都输她,所以我早就‘变节’了。”她俏皮的说道。一阵心悸温暖了冷傲的心,那握在掌中的柔软是多么小巧圆润,原本滑细的五指已磨出小细茧,他想,是持弓拉弦的缘故粗了她的玉指。和心中那位千狡万桧的天人相比,她的憨黠给人怜爱的感受,与之亲近便生纵容之意,让人愿将世间美好抓捕在她跟前。她有着北方儿女的爽朗笑容,带给人阳光灿烂的气息,使黑暗无法成形。而细致的五官显出南方佳丽的灵秀,月般弯眉柔美清华,恰如云昙夜放风情,仙妆盛醉无限醺,珍贵得无与伦比。“你有一双富贵福绵的手。”为之一怔的端敏毫无羞色地翻看手掌。“你会看相?”“不要太相信男人,否则你会身败名裂。”惊觉自己的唐突,他连忙松手。手中无物,心却沉甸。“高人……呃!冷傲,我皇阿玛可是当今圣上,谁敢伤害我?”又不是嫌命太长。“也许是……无心。”他不敢保证自己不会是伤她的人。“有心无心又何妨,把心守住就好,肉体的伤害可以借助药物治疗,心可不成。”这是男姐姐告诉她的话。有形的伤易愈,无形的痛惟有自知,贞操不是女人的全部,别被世俗礼教约束住,没做错事就要活得理直气壮,心无睾碍自然清明。“乐观的傻子。”轻吐一口气,冷傲感受毒性在体内一处隐隐窜动。“你骂我。”小脸一皱,端敏似是受冤的小媳妇。“我……”“算了,不跟你计较,身子好些了吗?我看你在冒冷汗耶!”端敏不懂记恨,马上雨过天晴的关心他。“暂时没事。”她真是单纯过度。他戚戚然地再度抚握她的小小柔荑。“可是有毒不清很危险,好不容易死不成,你要赶紧解毒啦!”她没有男女之分的观念反握紧他的手。他凝神专注她真诚无伪的眼。“你担心我会死?”“当然,死人又不会陪我玩、逗我开心,你是我认识的人中少数敢回嘴,又敢凶我的人,我才不要你死。”说来说去,她只是为了一个斗嘴的伴,而未发觉内心对他日益深浓的依赖和喜欢。“是呀!我多虑了。”该是轻松,他却觉得闷心。“嗄!?你在嘀嘀咕咕什么?每次你都说得好小声,让人家听不清楚。”她埋怨的说道。冷傲敛眉苦笑。“我是说,待会进城后,你得托人带个讯,免得你带出来的太监、侍女会以为你让雕给叼了。”“开口没好话,我是射雕女英雄哪!而且,在上个城镇时,我就已让驿站的人带书信去联络了。”端敏像做了一件多了不起的事,神气地仰起下巴。“喔!你有说要往何处去?”他冷静地看着她。“我……”她突然一惑地托着腮。“你好像没告诉我喔!”“请问聪明、伶利的女先知,你在情上说了什么?”他可不敢指望她有未卜先知的本事。“我想一下……救了一个人……风景很秀丽,食物可口得他们快点来……”她说不下去了。“快点来哪里?”冷傲的表情冷肃而正经。她垂头丧气的小脑袋一低。“人家就叫他们来……我很笨是不是?”以为每个人都该知道她身在何地。“你的确很笨。”他轻戳端敏的脑门,眼角浮动着微微笑意。“人家不是故意的,我又没有写信的习惯。”除了留了一封信给是阿玛和皇额娘。“这是宫中女官的不是,她没教好一位格格该有的学问。”他严肃一说。“索嬷嬷才没有怠废职责,是我不专心……好呀!你在嘲笑我,可恶!”她的花拳如雨般落下。实在是她的表情太认真在忏悔,憋不住笑声的冷傲唇角往上扬,露出两排白净的牙齿才让她知道受骗,立即发作直坦的脾气。然而,端敏不似养在深闺的女子那般娇弱无力,从小就爱骑马、射箭的身子锻炼得十分强健,刚开始他还能受几下她发怒的小拳,可多了就有些吃力。薄汗微沁,两人的体位显得暖昧,“住手,端敏,别玩出火。”要命,不该痛的地方也跟着作祟。“谁叫你要笑话我,我偏不依,打死你打死你……”她说话的口气像小情侣在闹别扭。“你若失身别怪我。”汗湿了他的背,声音暗哑而低沉。“要掐住我的喉咙不准叫喊吗?你好坏心。”她当是失声。“好主意,不过……”冷傲不是用手,而是直接以唇覆盖,堵住她争论不休的檀口。一浅尝,甜蜜的滋味叫他失了理智。本意是要教训她不听话,可惩罚的结果却是中火燎原,一股热全涌集在下腹。“为什么?你一直在流汗呀?脸变得好烫,你受了风寒?”她两手摸额探颈,撩得他更热。“下去。”他连声音都低得发出岔音。“不要、不要,你生病了。”她不安地扭动身体,纯真的水眸让男人想掠夺。“我会被你害死。”去他的格格,他不管那么多了。一翻身,冷傲将她压在身下,两手钳住她的双腕高举过头触着地面,用他冰冷的唇吻着她的凝红朱丹,细啮软如淡雪的唇瓣,一口口吞吮入诞。微惊的端敏不知反抗,任由他吻上眉间、眼皮,一寸寸吞没她处子的幽香,落在白润耳垂……春情是最不禁试探的毒药,拥有熟练经验的冷傲以齿咬解盘扣,像采花的浪子在她的玉颈啮红一处处铁证。玉般人儿横陈在冷傲眼前,纵有千道声音告诉他不可,满清的金枝玉叶不是你这个江湖人能亵渎,快快住手收了欲心,但是欲望如洪水,轻易地冲散他心中的万般理由。或许是天还要考验他吧?耳中传来马蹄声,似是高手逼近,他连忙拉起娇喘的端敏为她整装。“原来你还没死?!”冷侧侧的阴笑声随风一袭,令人打个哆噱。“是你们。”☆☆☆数日前在大漠,冷家两兄弟借宿一民宅,放牧的甘家五口都是好客、知足的乐天百姓,看他两人投缘就酒菜齐上,大啖一番。而他们也就不客气地把酒言欢,大口大口的白干配着烤羊腿,一喝就喝到半夜,醉得分不清东南西北。可一觉醒来,两人头痛欲裂,见不着甘家人还以为他们出外放牧,便留下银两略表谢意,将桌上一张白纸上写着解酒的清茶饮下肚,继续两人的争执战。冷展情一心要劝兄长回堡接掌父亲之位,而冷傲却坚持要过放任的生活,不愿受困浅滩。之后,走了一段路,功力较浅的冷展情突然腹痛如绞地倒在地上,脸色苍白唇泛乌气,冷傲当下知晓他中了毒,即以内力试图通退。虽未将毒性全部逼出,但总算抑制了毒性蔓延,暂时不致攻心而死。但是,冷傲因动了真气反驱使毒性发作,便连忙点住穴位回甘家欲取解药,当是他们在茶水中动了手脚。不料,尚未进入甘家,即见他们五具支离破碎的尸体被弃于屋前石椅旁,死无全尸地圆睁着眼,似在控诉心中的不甘。这时他们才知误解善良的甘家人,正欲替五人挖坟安葬,三个黑衣绣银线边的男子出现欲取他俩性命,而中了毒的他们全身无力,侥幸逃脱后,冷傲终于昏厥而被端敏救起,却不见冷展情;而今,竟又被追至……“哈……你命中注定该死,阎王等着收命呢!”唐豪大笑地看着他的猎物。冷傲抽出剑将端敏护在身后,“小心大话熏了自己,生死簿上已有你的名。”“哼,死到临头还逞口舌之快,唐某佩服佩服。”他眼露杀气地嘲讽着。“是谁指使你来杀我们兄弟?”他的宿敌多不可数,但借外人之手诛之者不多。“你是主要目标,另一个是附送小礼,你的命可值不少银子。”唐豪邪中带贪的说道。我?难道……“是我冷家堡的人?”“拿人钱财当守行规,你刚出来混呀?天真地笑掉大爷的牙!”他伙同其他两人放肆的嘲笑。论武功,冷傲要对付他们三人绰绰有余,只是毒性使他功力退了四、五成二人独战勉强能打成平手,先前可以助弟逃离毒掌便是因为他有武功,不必顾忌无自保能力。而身后佳人虽能甩得一手好鞭,毕竟是弱质女流。少了实际应战经验,他实在安不下心。更何况唐豪是使毒好手,她涉世未深必难逃毒手,不好生看紧些,小命真会亡于此,那他将遗憾终身,无颜为人。“我瞧不起你,唐副门主,居然听个女人指使,传了出去才叫丢人。”冷傲故意用激将法,情急则心乱,如此他才有机可乘。面色一青的唐豪气颤着两肩。“冷傲,你真的活得不耐烦了。”“只会用毒的三脚猫,少了唐门专长,你什么也不是。”他眼神轻蔑的一睥。“你敢瞧不起我?老子不用毒也能送你上西天。”唐豪气恼地扬剑一指。“我候教,毒瘪三。”他冷笑地将端敏推离危险范围。“你……可恶,上!”一声令下,唐豪身侧两名手下和他一同拔剑相向,招招看似凌厉却后继无力,打得冷傲游刃有余。剑光如虹,回画旋下似闪电般快捷,身起剑落宛若行云流水不留情,逼得敌人步步退后,虎口震得麻木而握不住剑。但使毒成性之徒岂会忘了保命符?唐豪食言地扬手撤出白色粉末,冷傲见状,剑一旋花、一跃跳出迷瘴中。“卑鄙小人。”妄用真气,冷傲吐了一口黑血。“兵不厌诈,看来你先前的毒还未清嘛!真不简单,还能撑到这时。”一着未中,他恼羞成怒的说道。冷傲蔑然一嗤。“唐门的毒不过浪得虚名,我还活着。”“你……哼!你一定是服了天山二佬的紫玉露,暂时抑制了九转追魂丹的毒性。”可恶的死老头,坏了他的事。“天山二佬?”他们不是月刹的师父?怎么……他用眼角斜瞄忧心忡忡的端敏。难道两位奇人已再收徒?“紫玉露需借外力催化再运功逼毒,你错过了时机才解不了毒。”唐豪阴沉地持剑一刺,心机深沉的加以狙击,用意在消耗他的体力,好乘机再放毒。但百密终有一疏,唐豪与其弟子三面夹攻,而其中一名虚晃一招,假意要砍杀一旁的端敏,惊呼的冷傲冷剑一旋,跃前一挡,另一名弟子即乘隙洒出银针,攻向两人。“冷傲,你没事吧?”心急如焚的端敏着他手臂上有三根银针。他晕眩了一下。“不……不碍事。”不急着逼出毒针,冷傲晓得他不能倒,必须保持一定内力才有一线生机。他死不足惜,早在参加反清复明的行列时已将生死抛出三界,现今活着是为了赎罪,因他的命来自旁人的牺牲,所以他要代她而活。而现在,他为端敏坚持着。“他们太坏了,竟然拿针刺你。”公主的刁蛮性子又浮了上来,一挥鞭,便打花了唐豪的脸。“啊——你……你这个小鬼,好大的胆子。”他死定了。“胆子再大也比不上你,大坏蛋。”她叫嚣地又扬了一鞭,但被他们及时避开。冷傲在自己腿上画了一剑以保清醒。“端敏,我来断后,你快走。”“不,我不准你撇开我。”端敏大吼地甩鞭避开一剑,几撮黑发被削落肩膀。“你……”他撑着一口气准备继续应付唐豪三人。可就在那一瞬间,发作的毒性让他眼前一花,没注意身后的剑正高举。“冷傲,小心……”红色的液体喷向他的脸,一具气弱的娇躯在冷傲眼前滑落,他只来得及伸手一揽。“傻丫头,你老是傻得叫人心疼。”他眼眶泛着水光。“你……你没事就好……我好……痛……”说完,她的头即无力的偏向一旁。而此时,唐豪正欲由背后偷袭,突地,一把青锋剑朝他们横劈,三颗人头便犹带得意笑容地滚落草丛中……☆☆☆“你自个的毒还未解清,回去休息。”仇恨严肃地对冷傲说道。床上的端敏双眼紧闭,毫无血色的苍白脸蛋泛着黑气,一道怵目的伤口由左肩横向右肩,半趴伏着,令人似乎快闻到一丝死亡气味。她生命迹象薄弱得令人忧心,随时有香消玉殡的可能,因此让同样毒性未解的冷傲不敢眨眼,只能一筹莫展地守在床侧,静静地盯着她一缕缕淡淡的呼吸。前一刻她还娇俏地缠着他问个不停,下一刻却满身鲜血地倒在他怀中,这叫他情何以堪?唐豪那一剑砍得多深,毫不留情地伤了她的肩骨,一向怕疼的她该有多痛!他宁可自己承受那抹了毒的剑锋,也不愿见她奄奄一息而无力救助。“先回杭州再说,你的体力硬撑不了多久。”不然他也会倒下。“告诉我,她不会有事。”语气沉重的冷傲面色黯然,心口苦涩。他害怕她……不,她会鸿福齐天,平安度过此一恶劫,再度展露欢颜。“阿弥跟着月刹学过几年医术,应该可以解你们两人的毒。”妻子的能力小有所长。“日魂。”“日魂已死,叫我名字吧!”魂已消散人非昨,往昔似梦。仇恨心中不禁如此感叹。一朝醒,云淡风轻,人生不过百年,管他谁当政。“仇恨,给我保证。”仇恨冷眉一凝。“她对你很重要?”“这一剑她是为我挨的。”冷傲不正面回答,模糊了自己也不太清楚的感觉,只知道就是心疼她、想宠坏她。“你忘了月刹?”“她不是个会令人轻忘的女人,我记在心里。”虽如此说,但他心中那天人般的容貌正在淡化,另一张清丽姿颜已清晰浮现。“你动心了。”他快慰的一笑。由于阿弥产后体虚,义母思女日益成疾,故仇恨特上长白山采集人参补气,归途听闻刀剑声,且其中一名的声音十分熟悉,他才使剑相助。惊见两人都中了毒,他无法兼顾地只好先帮昏迷女子止血,再将意外采得的百年灵芝让两人分食,才得以暂时控制毒性的扩散。冷傲有深厚内功护身尚无大碍,可她却没有此等幸运,失血过多加上毒性侵袭,还能活到现在已叫人称奇,他不敢断言有法可解,只能尽人事、听天命。“别管闲事,阿弥生的是男是女?”他顾左右而言他,欲掩饰局促的仓皇。“是儿子,你错过满月酒了。”仇恨微露父亲的笑意,心满意足。“下回生女儿我一定到。”端敏,你是勇敢的格格,要撑住。“敷衍。”仇恨不多提地准备启程事宜,他状似收拾行李却忽而伸手一点,惊愕的冷傲身子一软便往后倒去。“兄弟,我是为你的身子着想。”马车转辎地驶向杭州城,驾车的是一位冷峻少言的高大男子,而一对交颈男女沉睡着躺在车厢里。命运,正在前头等着。 第五章 西湖的水波荡漾,荷影点点,舟上渔姑轻唱,黄鱼化游水面下,吐出一串串气泡。眠月武馆喝声连连,惊走了自在的鱼群,蜻蜓眨眨眼中黑点微抬一望,无忧地拍拍两对双翅飞向天空,而天上的白云正缓缓飘向西方。一片梧桐叶随风卷入半敞的窗内,燃着熏香的烟雾袅袅,环绕着锦被覆盖下的佳人。端敏的胸口规律的起伏着,惟有清冷的肌肤泄漏她此刻状况,毒性入髓,朝夕难保。幸好有一股真气护住心脉,勉强维持她仅剩的一缕芳魂。“怎样,她还有救吗?”仇恨急急的问道。高大健壮的阿弥眉宇不展,放下诊脉的手。“不太乐观。”“查得出是哪一种毒吗?”光看她的脸色就知道情况危急。“很难,唐门炼制的毒药千种,我不确定她中的是哪一种毒。”要是小姐还活着就好了。“猜猜。”她低忖了一下。“有可能是七情虫,或是阴毒地寒风草,更甚者……”“嗯?”“我担心是蚀骨追魂,它比冷公子中的九转追魂还要难解数倍。”她指指端敏眉尾那冒起的小红点。蚀骨追魂是由九转追魂的精华而来,其中又添了几味强烈的毒物,中毒者脸色会呈现粉紫色,而眉宇间会有不定量的小血珠凸高皮肤成点。如今,百年灵芝加上冷傲牺牲的十年功力只能顾本,若真是蚀骨追魂,那她惟有等死,因天底下没几人能解此毒,除非唐门肯拿出独门解药。可是下毒的人死了,而解药本身也是毒药,根本无从自众多的瓶瓶罐罐重新调制,因为稍有一种分量重了些,那中毒者必会剧毒攻心而死,没有第二次机会。她不能拿那位姑娘的命来赌,这是必输之局。“没有其他办法可想吗?”仇恨答应冷傲要救活她。“我的医术还不到火候,小病小伤尚可一试,但她伤得严重又毒侵四肢,我看捱不过三日。”“什么?”冷傲嘶吼地推门而入,不顾痴儿的扶持跌簸走近。“你的毒刚清除还未恢复元气,干么急切切的下床?”仇恨扶住他的身子以眼神责备痴儿。他抗拒地一推。“阿弥,你说她还能撑几天?”“三天。”她微累地拭拭额角汗渍。在这之前,阿弥已经三天三夜为两人的毒而不眠不休。好不容易解了他的毒,可另一位姑娘的毒性却棘手得很,她只得继续和死神抢时间,尽最后一分心力。儿子已饿了三天未哺乳,为人母的虽然心疼也只有忍着,交由帮佣的厨娘代喂米浆。若不是早些年的磨练造就她坚韧的个性,她可能会吃不消地放手,徒使两条人命无辜流失。“冷傲,你要将人带往何处?”仇恨以身一挡,阻止他做傻事。“天山。”“你疯了,从这里到天山少说也要七天,你肯定能找到顽性如童的二佬吗?”他简直是在作践自己的身体。“总要一试,我做不到眼睁睁看她停了呼吸。”不能再有人为他而死。月刹的死曾叫他心灰意冷,好在时间缓和了那刺心的痛楚。而端敏只是安静地闭着眼睛,见她如此毫无生气,他的心就宛如被野兽的爪撕扯着,心底的一角开始崩溃,一片片的碎裂,连血液都冻结了。他不得不承认心中已有她的存在,她特有的活泼天性已活络他冰冷灵魂,让他能够清醒的面对人生。“再想想附近有无医术高明的大夫,不要急着做无谓的傻事。”那样根本来不及。“是呀!冷公子,听我相公的劝,你这样乱搬动她的身体反而会加速毒性运行,恐怕连三天都度不过。”留下的话,还有三天的救援机会,也许会出现转机也说不定。“我不知道……”冷傲一脸茫然的抱着端敏,进退无措的僵立原地。“先把人放下,这位姑娘禁不起你的移动。”整整床,已有武馆主母架式的阿弥帮忙扶人躺平。她和仇恨共创眠月武馆,两年前的日月神教已退出反清复明的行列,眠月之意是指永眠的月刹,借以缅怀他们永生难忘之人。馆内招收近两百名男女弟子,他们大都十分勤练地学习武术防身,没人敢随意偷懒,因为两位师父都很严厉,眼神一视就让他们畏惧三分,主动地舞拳踢足。而他们两人刚成亲之际曾引来不少侧目,不解男的刚冷卓然、一身孤傲的风霜味,怎会配上个其貌不扬、肩债体壮的黑肤女子。可时日一久,阿弥的坚毅和侍亲至孝的态度即扭转了街坊的印象,进而接纳地和她相处甚融。怀孕以后,她的脸上开始散发母性光辉,粗壮的外形显得日渐,随着一天天大起来的肚子更趋女性的一面,瞧久了顿生一种自然之美,叫人乐于与她亲近。大概是生育前后吃了各种补品,不仅使阿弥黝黑的皮肤褪成光滑的小麦色,骨架似有纤细之姿,而更具女人味。“阿弥,救活她,求你。”阿弥为难的看了他一眼。“冷公子,你要有心理准备,我能力有限。”“救活她,我不接受其他理由。”冷傲强横地不许她放弃。“我……我尽力。”她无奈地望着丈夫。“不要用尽力两字敷衍我,我要她活着对我笑,开心的惹事闯祸。”只要她活着。他内心深沉的呐吼着。“冷公子——”仇恨将手搭在妻子肩上。“冷傲,你冷静点。”“在她只剩三天寿命的情况下,你要我怎么冷静得下来?”冷傲低喊着轻抚床上端敏的脸颊。“如果小姐还在世,她应该能解毒。”黯然一叹的阿弥怀念地说着。“我的好阿弥,没想到你还惦记着我。”爽朗的笑声让所有人为之一震,随即一截白绫由窗外飞飘在所有人头顶,旋转如游风舞花。门推开了,踩进一双男人的大脚,嘟嘟嘎嘎的饱含不满。“你真是不安分,有门不走非要装神弄鬼,你瞧这一屋子吓傻的蠢猪,真是难看!”炜烈不甚甘愿。“贝勒爷,请停止你的唠唠叨叨,我最近有休夫的念头。”男人!一成亲就以为吃定了她。“男儿。”一道美丽的白影由窗口优雅跃进,一站定便寻了个位子坐上,还端起壶倒了杯茶喝,神情自若。“小姐!”“月刹!?”“郑可男——”几双快凸出的眼一瞠,皆哑口无言地怔立不动,像是被定了身。“干么?瞧你们一副见鬼的惊骇样。”真是不长进。日前,大内密探捎来一纸皇上的亲笔函,信封上了蜜腊和皇家封印,内容言明和孝公主端敏私自出宫月余未归,命其近期寻回跷宫的格格。当时她和炜烈正在处理一件县官私吞灾银一案,只好匆匆结案下了惩戒,一路由京城查起端敏格格之事。他们循着一老一少的惹事路线,一路往关外方向查访,直到遇上救了冷傲胞弟的巴图和秦观梅,细问之下终于得知端敏失踪,而她在追鹏的附近正好是冷傲和胞弟分散之处。经她一推算,中了毒的冷傲应该会找内功深厚的高手运气逼毒,而善良、好奇的端敏一定不会放过见识的机会,所以两人相偕南下的可能性极大。于是,她来到杭州。“小姐,你不是……中了一剑?”阿弥本想说:死了。“还是阿弥念旧,你们这两个男人……啧啧啧……”一脸感慨的郑可男用嫌弃的口气鄙视冷傲和仇恨,认为他们两人不如阿弥镇定,只会蠢兮兮地瞪着她。冷傲仍是一脸吃惊,“你……你没死?”“不,我死了,你看见的是郑可男的魂魄,笨冷冷。”她说得字字含嘲。“不许叫我冷冷。”可恶的女人,不论是死是活都令人讨厌到极点。“嘘!小声点,你太激动了,我的心受过伤,很容易发疼的。”她勾起小指端着茶杯一睨。“你为什么没死成?”他气愤的说道,语气中带着明显的宽慰。“这么遗憾呀?要我再示范一次吗?”郑可男开玩笑地一挑眉毛。“男儿,给我节制点。”不快的炜烈在她眉间一点,表示他不爱听与死有关的话题。郑可男轻笑地回眸一抛媚眼。“别像个严肃的小老头,我看见你又冒出一根白发了。”“顽皮,真该让你生个孩子当娘,免得你老是挑拨是非。”他莫可奈何地将妻子抱坐在怀中一吻。炜烈并不是真想要个孩子来磨去她的不驯,实际上,他是个占有欲极强的丈夫,从不愿第三者介入他们夫妻的恩爱,孩子也是一样。前些日子银舞生了个孩子,好友鋆锋高兴得都有点傻气,直道他儿子是举世无双的美男子,将来要迷倒全京城的姑娘。可是看在他们眼里,那不过是只浑身皱皮的小猴,丑得他连抱都不想抱,有什么好得意?哭都来不及。“烈,别太爱我哦!有人在眼红。”她明指面目不修、短髭凌生的冷傲。“郑可男,你有完没完?干脆砍我几刀算了。”真想掐死她。“你知道我很少用剑,送你一尺白绫上吊如何?”对朋友她可是很慷慨的。冷傲咬牙说道:“留着给你儿子当尿布。”久别重逢不是喜悦,竟是伤感。“傲,你忘了这位姑娘的伤和毒吗?”面无表情的仇恨一如从前地在两人绊嘴时开口。仇恨深沉的眼中让人读不出情绪,惟有夫妻两年的阿弥瞧中他那眼里一丝激越的情绕,谅解地伸手握住他掌心,表示她能体谅这段无疾而终的痴情,而他则回以感激和无声的谢意,在两人眼波交会时。冷傲倏地抓起郑可男的手臂。“你来解端敏的毒。”“少碰我娘子。”冷风一飒,炜烈凌厉地挥开他“侵犯”的手。“哼!我以前不知碰过几千、几万次,你当是宝呀!”冷傲的话引起效应。“找死。”妒心一起,不分青红皂白的炜烈抽剑攻向他,冷傲立即予以反击。“无聊练练身子也好,联络联络满、汉间的民族感情。”反正他俩的功力在伯仲之间,死不了人。一身飘逸男装的郑可男走到床头一坐,托起端敏冰凉的手腕一按脉门,眉头接着一颦——脉象很乱,失血的情况下又中了依骨追魂,先天气血己是不足,纵有真气护心亦非好事,血流不顺会导致她四肢瘫痪。“小姐,是蚀骨追魂吗?”“嗯!去点盏油灯来。”她一如以往的下着命令,不疾不徐。阿弥不问原由的听命行事,好似不曾分开两年过。“是的,小姐。”大白天燃起一盏油灯显得突兀,但无人质问她的用意,因为她是月刹。“家中有山茱萸、五味子、毛地黄、半枝莲和些升麻吗?如果有蟠龙草更好。”“我去找找看,武馆转角有间药铺。”馆内是有些跌打伤药,但不是很齐。“多买一些,顺便买些山石榴,那两个家伙需要消热泻火。”她看了眼打斗的两人。还打得蛮起劲,待会再下点巴豆给他们尝尝。“是。”产后的阿弥身手依旧利落,和她默契十足,一听完吩咐就飞快的离去,无视丈夫正想代她一行的手势。“阿弥对你还真忠心。”有点不是味道的仇恨漠然说道。“我人缘比你好嘛!谁愿整天对着一张棺材板?”郑可男笑笑地抽出银针一拭。他苦笑地摇头。“我以为你死了。”当初那一剑刺得深,凡人不可能存活。“死过一回,阎王不敢收,叫我还魂为害人间。”她说得简单、干脆。“她还能救吗?”他指指床上的人儿。“可以,不过,麻烦些。”其实地的意思是:她要救不活,多得是人找她算帐,所以麻烦。“义母很想念你。”仇恨简单扼要的说道。“你呢!想不想我?”她用好笑的表情斜睨他。既然被称为女诸葛,有多少事能逃过她的眼底?重点只在于点不点破而已。局促的仇恨面上一绷。“我娶妻了。”“阿弥是个好女人,你很幸运。”她最放心不下的两人结成连理,是谓可喜。一个举目无亲,一个是孤儿,互相扶持共度一生,有个温暖的避风港一向是他们所期盼的。让她惊讶的是两人愿意侍奉她一心反清的母亲,并视为亲娘的容忍一切的挑剔,无怨无悔的孝顺无二话。或许多多少少是看在她的面子上吧。“我知道。”阿弥是少见的好妻子。“好好珍惜她,不然会招来幸运之神的怨恨。”郑可男像是下咒似地说道。仇恨会意的一笑。“你那张嘴还是爱奚落人。”“你和阿弥都是少数几位我愿过命的人,我希望你们幸福。”郑可男真心的朝他一笑。“可是你却隐瞒了未死之事。”关于这点,他有些微言。“抱歉,你该知道我的难处。”扬眉一吐气,她的无奈鲜人明了。母亲对反清的意念太强烈,只要她不死就学不会放弃的必要。“嗯!这一、两年义母常怂恿我加入南方义军或重整日月神教,我的拒绝引起她诸多不满,直到阿弥怀了孕才较少提起。”“母亲就是放不下国仇家恨,所以我才一直不敢现身告知我仍在人世的消息。”忠孝难两全,她注定不孝。她不是忠于满清皇帝,而是忠于无数受苦受难的大汉子民。仇恨一悟地收敛两眉。“难怪!我平常会隐约见着你的身影,原以为是错觉,是你在窥探对吧!”“呵呵呵……仇哥哥,你的反应还挺迟顿的,有好几回我差点被阿弥发现呢!”男女细腻处的分野便在于此。她有时靠得太近,还让阿弥似有所感地连叫数声小姐,急忙的由武馆奔出,抛下一堆目瞪口呆,不知女师父出了什么事的弟子。幸好阿弥的武功不如己,才让她每回都能及时避过。其实她不是心硬如石,而是以大局为重,在取舍间必须明确,她不能再拖着阿弥东奔西跑了,女人的青春有限,拥有个归宿才是正途。“阿弥跟我提过,我当她是思念过度产生的自欺。”可见他错了。“冷傲告诉过你们她是谁吗?”郑可男扶起端敏的身子盘脚互对。“没有。”想也知道,他想私藏。“端敏——满清的格格,御封和孝公主。”“她是个……格格?”仇恨惊讶不已,真看不出她有旗人血统,只觉她像是南方大户的千金小姐。“而且是玄烨最宠爱的么女。”她忽地运气,击掌,一送——郑可男缓缓地将真气导入端敏体内,顺着八八六十四个大穴把毒性逼到涌泉穴封住,再以内力增强她气虚的体质好接受更狂烈的疗法。唐门的毒不能等闲视之。过了大约三刻钟,阿弥已买回她所需的药材,而打累的冷傲和炜烈各坐一角互不理睬,但视线同落在自己想望的女子身上。“郑可男,你行不行?”她收口真气一吁。“不行就先葬了你,小冷冷。”“你……”他有口不能言,有求于人便得矮一截。☆☆☆山茱萸、五味子、毛地黄、半枝莲、升麻和蟠龙草,郑可男加入适当的份量一一捣碎成粉,加入清水揉起一粒粒内服用的小丸。她又调同样的配方和了一小碗,倒入一些无常断肠草和艾粉研磨,加少许还魂水融其药性,以浸银针。油灯烧得正旺,将银针烙得泛红,发出一阵阵金丝草的药味,它有散血、解毒之功能,在驱毒之前少不了它帮引。阿弥解下端敏的衣物,她浑身赤裸宛如初生婴儿,背上那一道伤口以冰王晶冷敷着,收口处十分见效地愈合成红肉,渐转粉红。第一针落下,银端微泛黑色,半没于穴。第二针落下,皮肤表层轻轻浮乌,针没入三分之二。第三针落下,黑血由全没的银尾沁出,形成黑色血珠。第四针……第五针……密密麻麻插了一百零八根银针,针尾浸泡含有毒性的药水渗入肉体,淡淡的白烟似在燃烧,让端敏感到痛楚的呻吟出声。“撑着点,端敏,你是满清的格格要有志气,牙一咬就没事,相信男姐姐。”一句“相信男姐姐”激起她不服输的求生意识,紧咬着下唇和体内的毒搏斗,全身布满薄薄汗光。即使端敏忍住不叫喊,可是一波波的毒性在冲破穴道时的痛楚,实在叫人难以忍受……终于,一阵阵哭喊声由端敏的喉咙发出,凄厉而嘶哑,似受了无数的折磨。“阿弥,子时过了吗?”她看了一下天色。“小姐,是子丑交接时辰。”“好,你把桌上的小药丸喂给她吞服,再以内力催化药性。”她将银针一一拔起。阿弥倍感辛苦地喂着药,正当她运气催化药性时,郑可男配合着端敏的气息行经脉络再一一下针,想内外夹攻的逼出毒性。蚀骨追魂是一种阴毒,而端敏是阴寒之体,为了怕她承受不住阴气蚀身,郑可男特选在子夜一过的交丑时分,以寒攻寒佐以真气导行,不致冷热互咬,使她反受其苦。又过了一个时辰,到了寅时。“叫人把热水抬进来,注满八分。”“是。”两位女弟子抬了浴桶入内,事先已照指示在底下铺满还阳草和香麻叶,随后注入一桶热水。一股自然的清香溢满室内,滚烫的热水冒着气,郑可男低身测闻香味的浓度后,取出一小瓶香精滴了三滴再搅和一番。由于毒性本身有股异味!若是加上内服外敷的药,对人会有害处,所以她以香疗作为最后一个步骤。“阿弥,把她扶入桶内浸泡,水深不可过肩。”她用掌气一凝,即将银针吸取入袋。两人忙了一整夜,五更的鸡鸣声正催促着,在不断加温驱寒下,原本清澈的水转为污浊,还阳草及香麻叶已枯黑萎缩,完全失去味道。“总算摆平你了,真累。”郑可男拭拭汗,嘱咐阿弥将她擦干放在床上。“小姐,这样就成了吗?”小姐真是不简单,简直神乎其技。她疲惫的一笑。“差不多了,再来是后续的调养问题。”体内毒性尽清的端敏面上有着解脱后的微笑,累极地沉沉睡去。“端敏,你是个命好的公主。”她笑了笑,为其拉上锦被一盖。收拾好银针,郑可男重重地舒了一口气,把疲色抹去,走出房间。“端敏怎么样?”她没多想冷傲异常的急切反应,没好气地轻睨一眼。“你没看我累得快虚脱了吗?”炜烈心疼地搀扶爱妻的身子,没她在身边可真睡不好觉。而仇恨同样趋上前,不过他手环的是自己的妻子阿弥,对她的关怀表露无遗,不像冷傲着急的想进房查看又碍于郑可男不许的神色而却步。“女诸葛死不了,一剑穿心都活得像九命性猫。”冷傲微恼地说道。可他无心的一句话却得罪了人。“冷冷,你好没良心哦!”她故作哀怨地伸出食指,冷不防的在他身上一点。“郑可男,卑鄙小人,解开我的穴道。”冷傲气愤地大叫。她无谓地打了个呵欠偎在丈夫怀中。“安静点,你好吵。”“你……”“别你呀我的,眠月武馆正好缺个人形练桩,你就杵着吧!”竟敢说她是九命怪猫?“娘子,我们回房吧!”炜烈拥着她一吻,宠溺地纵容她一切玩兴。“嗯!我累了,抱我。”郑可男撒娇地勾着他预项。“是,我的好娘子。”他打横地抱起她,卿卿我我地走向客房。忍俊不住的仇恨视若无睹的走过冷傲面前,佯装耳聋的牵着阿弥的手回房。他是自作自受,月刹可不是善良百姓。“仇恨、郑可男,你们两个大混蛋,快帮我解穴呀!不许走,回来……”不管他如何叫嚣,就是没人愿意理他,结果,他一站就站到隔日午时,经由清醒的端敏求情才解了禁。 第六章 “冷傲,过来谈谈。”怀着回避心态的冷傲终于让人踩了脚,在路经檐廊时遭拦截,阻断了他想视而不见的逃避动作,他高抬的脚跟旋了半圈往凉亭走去。他很不想面对现实,但是有人偏不让他闪躲。“有屁快放,我很忙。”他口气恶劣的冲着气定神闲的郑可男一嚷。“我长话短说一句话,你爱上端敏了吗?”她可比他更忙,她心中暗付道。只有一句,就仿佛打得他鼻青脸肿,让他不知所措。好震撼的字眼,她用了“爱”这个字。“不干你事。”郑可男笑得有点冷肃。“我说小冷冷,对我太凶可是没好处。”“别叫我冷冷,你这个女人怎么老爱自作主张的乱叫一通。”就会算计人。“我不过要你一句回答罢了。”她眼神清澈地望着他。“今天没空。”脾气一拗,冷傲一古脑的抢了一壶龙井仰头一倒,当是醇酒般坐在栏杆上牛饮起来。他的确不愿谈起此事关于爱不爱的问题。端敏的毒是解了,背上的剑痕也逐渐收口成疤,而她灿烂的笑容依旧不吝惜的挂在嘴角,逢人便欣喜地描述一路上的惊险事迹。这让他的愧疚感充斥在心窝,他救过她一次,她却连连救了他两次,甚至还以生命相护。他不懂她大无畏的勇气出自何处,可一个大男人保护个了一位年方十六的小姑娘,反过来还拖累她,让她身受足以送命的伤,他实在无法不内疚。承认喜欢端敏已是他的极限,他有资格要了她一生吗?身份上的差异就是一条难以横跨的深沟,他迈不出第一步。苦涩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阴晦不堪。“做人别太自私,我泡的是茶不是酒,好歹留点渣。”这冷傲的生肖大概是属乌龟吧!只会缩头缩尾。她在心底轻呻。“你现在可是满清的少福晋,不会小气到连壶茶都不给喝吧?”他讽刺地放下壶。世事多变,当年反清义军的领袖之一竟成了敌人的娘子,这话说来多可笑。“喝呀!即使你喝光长江大水,端敏的身份还是不变。”天地之差有时近在咫尺;山连海,海连天,天连山,不过是个圆。冷傲恼怒的一瞪。“有没有人说你很可恨?”“多不可数,要我列表吗?小、冷、冷。”郑可男恶意地一盹。“你……懒得理你。”口头上从未赢过她,何必自取其辱。郑可男冷然地一斥,“像个男人成不成?别让我瞧不起你。”她可以不管,但是放不下心。端敏天真、善良,有些事她自身都不甚明了,傻傻地任由情感轻放还不知,只当是一段趣事闲聊着,叫人为她掬一把忧心。满、汉隔阂便是一关,更别提她是康熙最宝贝的格格,要下嫁汉人比登天还难,那需要有无比的决心和毅力,否则两人会走得很辛苦。若说他无情,绝对是最大的谎言,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他眼底压抑不住的眷恋,生怕她累了、饿了直嘘寒问暖,终日不舍地全心呵护着。这些事,她可是过来人,这种爱与不爱的挣扎最叫人伤神。提不起,搁在心里难受;放不开,手脚都想纠缠一生。爱了是苦恼,不爱是伤心,栽了就是栽了,瞒得了别人却瞒不了自己的心,因它明明白白的写了一个字——爱。“郑可男,我还没和你算害我站了一天一夜当笑柄的帐!”冷傲刻意转移话题。胆小鬼。“你不对端敏负责?”“负责?”他梗岔了气,咳得满脸通红。“自己做过的下流事该不会云淡风轻不认帐吧?”郑可男说得温柔可人。可是听得他心惊胆战。“你……你在打什么谜语?我听不懂。”“听不懂?”嗯!很好,装蒜?“在你们遇上唐豪前,好像做了一件不该做的事。”“嗄!?那件事……呃……”他别开眼,心虚地看向远方。一想到端敏横陈在他身下的娇躯,他就觉得血往胯下冲,一阵热。“吃干抹净就想翻脸不认帐?好个朗朗君子,小女子佩服。”她口不对心地说着反话。“我没有吃了她,只不过是爱抚……呃!她的……”私处。他说不出口。他是毁了她的闺誉,即使两人尚未真正结合,但是以他的行径确实玷污了她纯洁的身子,欺她对男女性事的无知而诱之。冷傲自嘲是卑劣小人,他利用了先天优势占了端敏的便宜。“冷家大少,你的行为只不过足以诛九族,你玩弄的可是大清格格。”她故意说得很严重。“你有什么阴谋?”他冷瞪着她,知晓她肯定有下文。这么快就学精了?“真是好心遭误解,我只是帮端敏妹子讨个公道而已。”“妹子?”他一脸不信任地以手环着胸。“我没说过和端敏结拜成姐妹一事吗?”郑可男很“惊讶”的说道。“鬼才说过。”和她当姐妹真是三生不幸。“大丈夫别像个娘儿们似的轻声细语,至少话要能到我的耳朵里。”以为他的嘀咕声没人听见吗?“郑可男,你到底要我怎样?”他两眼翻白,无奈地摊开手。她回以不耐烦的神色。“应该是你要什么,我可不是你娘。”“你……唉!我不知道……”烦躁的冷傲茫然了,无法回答她。“像样些,是男人就别忸忸怩怩,套句我对仇哥说过的话:不知珍惜的人会遭幸运之神怨恨。”冷傲好笑的扬起眉,“月刹,你是在帮我还是诅咒我?”“自助而后人助,想死还怕没鬼当吗?”真是不知感恩。“诚如你所言,端敏是位尊贵公主,天何其高,凡人无从攀。”他无奈的说道。“这天梯。”“这……天梯?”他哑然地看着大发狂语的郑可男,她疯了。“有些事错过了就难以挽回,你想留下遗憾终老一生?”她语重心长的告诫。她的话引起冷傲的深思。当初,他加入日月神教的原因是倾慕月刹的天人之姿,故响应她的号召为反清出一己之力。然而,多少年暗藏的心事一直不敢表白,他只得跟教中兄弟一般,默默在暗地里恋慕天人的圣洁身影,以为大业一成便能化暗为明的追求。但是一场救援行动却演变成天、人永隔,那份突然的空洞叫人无所适从,而留下了难以弥补的遗憾。如今她虽未死,但同样的抉择却再度上演,举棋不定的思潮左右摇摆,他不确定失去端敏会有何感受,因为她一直在身边。只是一想到她是玄烨的女儿,他的心就有万般无奈,为何他爱上的女人皆不是寻常人?爱?这如闪电般的字眼明亮了他的思绪,他竟用了“爱”这个字,难道他真爱端敏?那对月刹的情呢?莫非是一种不切实际的迷恋?他被搞胡涂了,理不清一团乱,两眉不自觉的收敛成一道横山,困住了急欲挣脱的理智。“爱一个人需要莫大的勇气,未经争取就放弃的爱是儿戏,炜烈霸道、蛮横的痴情教会我一件事——爱是不放弃,惟有坚持到底的人才有资格获得爱。”爱得惊天动地就叫辉煌吗?她不以为然。毕竟她曾经历过。“你在讥笑我懦弱?”哼!炜烈贝勒是个发情的猪。不屑的冷傲垂眉一蔑。“我在告诉你,真爱难求。”“好个真爱难求,我家娘子的至理名言是很难灌入笨蛋的脑中。”一道风似的身影由后搂环着郑可男。“你说谁是笨蛋?蠢贝勒。”也不想想看他踩在谁的地盘,以为有月刹撑腰就没人敢动他吗?炜烈轻慢地投以邪佞目光。“笨到不自知的人着实可怜,我原谅你的无礼。”“你想再打一架?”冷傲往腰际一抚,才记起剑未佩带。“有何不可,上回打得不过瘾。”炜烈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那就来吧!”他摆开阵式。“好,我非打得你哭爹喊娘……”“嗯!你们想把武馆给拆了?”真够胆,当她死了不成。郑可男的美眸一扫,两个气焰正高张的男人当场垮了双肩,一个谄媚,一个讪然。“娘子,我只是动动手脚,教教他做人的道理,不会剥了他的头皮。”“月刹,你就这么小气,我不过是想帮他疏疏筋骨,免得他四处风流。”炜烈和冷傲互视着,彼此都不满对方的挑衅,似乎不大打一架难以甘愿。“好呀!你们先跟我打上一场,赢的人再战第二场,谁要先上?”郑可男冷冷的在两人身上一瞟。两人面面相觑,无人敢率先出手,因为她的七尺白绫已练到出神入化的境界,没有几分胜算是不会轻易出手。“来呀!要派人去取剑来吗?”她凉适的拨弄着。“男儿,我怎么舍得伤你,我们是闹着玩。”大丈夫能屈能伸。冷傲扯下身段配合着。“是呀,开开玩笑,我们是好、兄、弟——”“不打了?”“不打了。”两人异口同声的摇着头。打输了女人,没面子;打赢了也不光彩,何必自找苦吃。“嗯!”郑可男将视线调向炜烈怀中微露的书信。“里面写了什么?”他抽出它交给她一问。“吴三桂余孽潜入苗人地界,好大喜功的喀尔丹几度搜寻未果,便想进行减族行动。”探子飞鸽快传,指称喀尔丹亲王正大肆调动兵士前往云南一带,起因是苗族不服满人的管理,要钱又要族中美女,因此被吴三桂党余煽动而群起反抗。所以,喀尔丹亲王在恼羞成怒下,向朝廷谎报苗人造反,兴兵要以武力镇压;实则是进行泯灭天良的屠杀,大举剿灭不服从的部落。原本缉捕吴三桂余孽的任务是由鋆锋执行,但是自从二皇子“疯了”以后,这类指挥调动的工作便落在四皇子身上。为了揽权、培养朝中势力,胤祯将鋆锋调离原职,改派自己的亲信去追捕,想借以博得皇上的信赖。“这个苗人部落大约有两万名,我们的时间有限,必须赶在大军前阻止。”郑阿男锁着两眉。“喀尔丹太放肆了,他需要受点教训。”人民岂可轻贱。“你想要怎么做?”炜烈为喀尔丹忧心。“蛊。”“蛊!?”“苗人善使蛊,为了族群的生存,他们会战到最后一人。”她在心底盘算着。“你想用蛊虫来控制喀尔丹的军队?”太狠了,不费一兵一卒便能瘫痪整座军营。他的娘子真是聪慧得可怕,幸好她已不再是他的敌人。“应该可以更好玩些……”郑可男狡诡的一笑,随即看向冷傲。“端敏暂时借你看顾数日,等我从云南回来再带她入京。”“借?你几时变得这么客气。”根本是强迫之意,表面还说得如此体面。“你要是不乐意,我可以调动杭州守军送她回北京城。”再逞强呀!小心逞断了姻缘线。倏地变脸的冷傲表情一沉。“端敏的伤势不适合移动,你想害死她吗?”他竟害怕这一别将永无再见之日。“冷傲呀冷傲,这样还逼不出你的真心吗?”啪地一声,她潇洒地扬扇。习惯了以男装行走,郑可男已扇不离身,随手便是一耍弄。“你故意诳我。”冷傲气得眼一瞠。她以扇身一点他的胸口,“你若无心岂会中计?还是想念该怎么拐骗小端敏的心吧!”“郑可男,喝水小心点,有时吃面线也会梗死人,保重呀!”冷傲说得恨意十足。“谢谢,你会有求于我的一天。”她笑得很邪恶,胸有成竹的朝他一视。☆☆☆痴儿拧了布擦拭屋内的灰尘,哼着小曲儿为瓶内彩雀花洒点水,一如无忧的大姑娘般整日带着笑,不理外界的纷扰,认真的做好分内的事。她自幼服侍的郑夫人近日省亲要回来了,她得把里外打理好,不然会挨骂的。这一去月余,小姐正巧在此一空档住了数日离去,错过母女重逢的时刻,小姐还特别嘱咐不许透露她未死的消息。虽然不是很清楚原因,但是人称女诸葛的小姐一定有她的道理在。“痴儿,端敏姑娘醒来了没?”阿弥抱着孩子哄着,顺手调整彩雀儿。“我不晓得,刚刚本想去帮她换药,见她睡得正熟,就没打扰。”让她多休息身子才好得快。阿弥把孩子交给痴儿。“我去看看她,你先顾着浩儿。”“喔!”痴儿接过孩子,小心地抱好。“老夫人的屋子还要不要收拾?”“待会再打扫吧!义母过两天才回来。”她看了下,还满干净的。提着外敷的小药箱,阿弥走向东厢房,娇贵的女客在里头安歇着。她一推开门,一入目是幅和谐的画面,她将脚一缩,不想破坏两人宁谧的谈心。“阿弥,进来。”冷傲放下进补的汤药,头也不回地说道。“打扰了。”端敏暗自吐吐舌,大叫好险,可以不用再喝那又黑又苦的怪药。“喝完它。”嗄!?他怎么这样。“人家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不需要吃药。”“你敢不听话?”整个人都瘦了一圈还不自爱。“可是药好苦,喝得嘴巴都麻了。”她撒娇地扯着他衣袖。“良药苦口,再苦也得给我吞下去。”因为心疼她的伤,冷傲的口气就显得重了些。“你凶我。”泫然欲泣的端敏绞着锦被,一向备受骄宠的她从未有人敢对她吼,因此深觉委屈地低下头,一脸想哭又强忍着的可怜样,叫人看了不舍。冷傲轻叹了一口气将她搂入怀中,知道自己吓着了她。“端敏乖,是我太心急,不是有意要凶你,你是聪明的姑娘,应该听得出我的关心。”心肠软的端敏抬起纯真小脸说:“我可不可以不要喝药,人家真的喝怕了。”一天照三餐喝,同样的食物吃久了也会腻,何况是苦得要命的药,她现在光看就想反胃。“不行,要喝药身体才会好,你想一天到晚病恹恹的躺在床上吗?”为了她,他纵有诸多不忍,还是得硬下心。端敏仍是直摇头,摇到头发昏。“你瞧你虚成这样还不肯喝药,那个拉弓射雕的女勇士到哪去了?”眨眨无辜的双眸,端敏苦着一张脸。“她被汤药苦晕了。”如此天真的话引来两道笑声。“再喝两口好了。”他轻哄着。“两口喔!不能骗我。”嗯!只有两小口,应该苦不死人。“好。”冷傲的干脆不禁叫人起疑,果不其然,他端碗饮了一半,即以口哺进她的咽喉,舌尖抵住她欲呕吐而出的菜汁,强迫她咽下。“咳!咳!好苦好苦,你欺负我。”她吐着舌瓣,面色哀苦。“还有一口。”他吞下仅余的汤药。“人家不……唔……唔……”她将双手抵在他胸前,但依然逃不开他再次哺进的苦汁。喂药顿时成了深情的吻。冷傲轻柔的吮吻她唇边的小小药汁,在她来不及回魂的小脸上落下无数的细啄,温暖中带着情意。他真爱吃她的小嘴,甜美、柔软,口齿间溢满浓郁的花蜜味。“你……你好讨厌,男姐姐说未成亲的男女不能亲来吻去,不然会被大石头压死。”她有点害羞的将脸藏在他的颈窝。混蛋郑可男,冷傲在心中大骂。“她是在吓唬你,有些人就是眼红见不得人好,那叫嫉妒。”“可上回你亲我又抱我,结果出现了三个坏人,男姐说这是报应,因为我做了不对的事。”她想起自己说的话。“别听她胡说,那个死女人不知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勾当,你瞧,她不是活得令人嫌?”可恶,什么叫报应?只会欺骗不辨善恶的小女孩,要有报应的话,郑可男那女人早死上—千次。端敏迷糊地偏着头问他。”男姐姐说十个男人的话有九个不能听。”“我是例外的那一个。”冷傲抚着她的发,有点控制不住想去找郑可男拼命。“例外那一个是哑巴呀!你又不是。”她更胡涂了,难道他想当哑巴?郑、可、男——他磨着牙在心底咒骂。“阿弥,你觉得很好笑?”“不,冷公子。”阿弥收起笑脸,拎着药箱走过来。跟过小姐几年,她看过各形各样自以为聪明的人被整得七荤八素,冷傲算轻微了,顶多只是小惩而已,“要换药了?”“是。”“你和仇恨一个寡言,一个少言,你们怎么沟通?”他一直想理解他们两人的相处之道。“互相尊重。”她将药粉匀成膏,置在翻出的内箱盖。她回答的真是简短有力。“他没打老婆的习惯吧?”阿弥微地一怔,表情正经地说道:“他对我很好。”一对夫妻能做到彼此尊重是件困难之事,而他们做到了。一开始仇恨即言明这是桩不涉及情爱的婚姻,纯粹是为了奉养义母方便,而他也到了而立之年,是该成家立业为仇家传承香火。虽无男女之情,但两年夫妻生活下来,多少也有些情义在,仇恨待她极好,如同一般夫妻扶持着。前些日子义母有意要他纳痴儿为妾,说是痴儿喜欢他已久,两女共侍一夫将传为美谈,她也多个人照料日常所需,可让丈夫在妻子做月子时有个人服侍。不过他拒绝了,坚持不愿享齐人之福,并在弟子间挑选一位家境小康的米贩之子,为痴儿订下这门亲事,年底便是佳期,了却一件暧昧不清的痴恋。其实她不在意和痴儿共侍一夫,女人有个依靠即是幸福,她不敢强求太多,放眼望去,哪个男人不是多妻多妾呢!“阿弥,你一定被他打得很惨。”她一定是苦习惯了,所以不想声张。阿弥不解地取出干净的布。“为什么这么认为?”“因为你比以前纤细多了,准是他出手太狠把你打瘦的。”以前月刹还取笑要他穿阿弥的留仙裙,现在可穿不了。“冷傲,你在调戏我妻子吗?”有这种兄弟真是悲哀,竟在背地里毁他名誉。仇恨暗忖道。冷傲讪然一笑。“没办法,她实在变化太多,我只好朝你那方面想去。”“打老婆?”真亏他想得到。“要我想象你疼老婆,很抱歉,你不如一刀砍了我。”因那根本是恶梦。“你还真了解我,就像月刹说能把你料得分毫不差。”仇恨一讽的说道。一提到郑可男,冷傲不禁寒毛一栗。“阴魂不散的她又做了什么?”“她说端敏姑娘天生怕苦,所以事先炼了补血气的药丸,要你不用辛苦的熬药和……偷尝小口。”“那个恶鬼真毒,她明知我会……咦!不对,她不是离开了两天……”这么说来,那药丸是谁藏私去了?仇恨莞尔一笑。“让你有机会表示体贴和温柔,不错的理由吧!”“去,她就是故意要看我出丑,见我被烟熏了满脸灰才高兴。”冷傲由他手中接过一木雕小瓶。“一天一粒就足够,太多伤身。”他代为传达口讯。“嗯!没事了?”冷傲下起逐客令。“应该是没事。”“那好,大门在背后,你们俩夫妻走好,恕我没空送客。”他要替端敏换药了。两人相视一笑,多年的默契了解他在打什么主意。“傲,月刹要我带一句话。”“嗯?”他没兴趣瞧仇恨那张冰脸,低头缠着白布绕成圆筒状。“义母要回来了。”仇恨等着看反应。“喔!你的义母要……什么!?你说郑夫人……她……糟了,端敏……”他慌得开始语无伦次。听到自己的名字前头还加了个“糟了”,让端敏不禁用着困惑的神色看他。她心想,有那么糟吗?不过是男姐姐的母亲要回家,也值得大惊小怪地直跳脚,像是河水变成沙? 第七章 他们被迫连夜离开了。认识郑夫人的人都晓得她有多痛恨满人,尤其是女真皇帝,简直是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早年丈夫为了推翻满清而牺牲时,她就立誓要报此国仇家恨,故不惜在三岁女儿的臂上划个半月圆形,要她入日月神教继续继承父志,以灭除鞑子为己任。后来,已成一方领域的月刹郑可男又“死”于满人之手,使她无处可泄的怨恨堆积在心,只要是女真人就休得她一个好脸色,不分老少。而端敏不仅是女真人,更是高高在上的格格,一日不小心泄漏了身份,只怕郑夫人饶不了她,必诛之以慰亲人之死。即使一再叮咛,但总要防那万分之一的可能,要是有人口风不紧则易生事端。因此,还是先走为妙,免得两方都不讨好。“傲哥哥!我们要去哪里?”冷傲低头为怀中人儿拉高披风。“回我家。”“你家!?”端敏以为他没有家,是个四处为家的高人。“瞧你那是什么口气,一脸惊讶的模样。”她的小脸总是单纯得藏不住心事。喝着马,两人共骑一匹毛色青黑的麒马,可日行千里,但顾忌她的伤而放缓速度,不急着回堡。“人家怎么知道你有家,你不是带我住客栈就是露宿荒野,要不然就寄宿朋友家。”她透露出自己小小的不满。“你在怪我不坦白?”冷傲从她脸上读出这讯息。她惊讶的赧红了腮。“你怎么知道?”好神奇。“傻丫头,不是我厉害,而是你太单纯,不懂得隐瞒心事。”她这样出身皇宫却未染宫廷污浊之气才叫人愕然。女真本是北方的一支剽悍民族,入主中原称帝以来,每个贝勒、格格或多或少都有着骄奢的个性,总无人性的对异族人施以残暴的手段,践踏汉人的尊严,视人命为草芥,一个不高兴就要人头落地。玄烨几个已出阁的公主,风评都不甚好,不但常仗势欺负公婆,使唤姑嫂,有的还养男伎,光明正大的带进带出,无视礼法的约束。听说这些公主、格格生性淫荡,在宫里勾搭侍卫苟合,和亲王、贝勒们大玩荒淫之事,根本不把贞操放在眼里,十三、四岁便已“阅人无数”。但是,同样的水却能养出端敏清纯的性子,实在是让人有些难以置信。简直是杂草堆里生了株百合。“不许说我傻,是你太贼了。”端敏不高兴地嗯着小嘴。“生气了?我的好格格。”他取笑的捏捏她翘高的鼻子。“对,我在生你的气,很生很生气哦!”她加强语调,表示自己真的很生气。见状,冷傲俯身吻了她的朱唇。“别气了,气坏身子我可是会心疼。”“真的!?”她面露羞色的一问。“真的,这里会疼。”他抓住她的手按在他的胸口。单纯的端敏信了他的话,笑得很甜蜜的用手帮他探揉心口,不自觉地偎近他。“傲哥哥,你家有什么人,你有没有兄弟姐妹,他们对你好不好,你们家……”她的一张嘴喋喋不休的问着,像只爱唱歌的小鸟儿,一开一阖的唇瓣扬洒着青春光彩,煞是可爱。她世界里的颜色全是明亮而鲜艳的,寻不到半丝灰暗、污秽,她无所觉地依偎着他,把他的怀抱当成温暖的被窝,蹭呀蹭得恍若顽皮的猫儿,蹭进他笑开的心坎里。冷傲一一回答她好奇的话题,不时被她奇怪的言谈逗笑,一路嘻嘻哈哈的入了城;状似小夫妻般亲昵。骑久了马,体力不济的端敏昏昏欲睡,冷傲见她累了,将手一环紧,让她在怀里安睡,以单手勒着缰绳,静静打量她安详的容颜。随即涌上股难以形容的满足感填塞心头,他知道有她在身边就有了欢笑,因为她是世上最美的珍珠,只为他发光。“端敏,我爱的小人儿。”他只敢在她睡着时倾吐爱语。梦中的端敏似乎听到他的喃喃爱语,咕哝一声钻向更舒服的位置,嘴角勾画出一朵美丽的笑靥。马蹄声依旧达达——走过热闹的市集,绕过灯笼环伺的酒楼茶肆,入夜时分才喧嚷的烟柳之地半掩着门,偶有小贩入门一宣情欲。大街尽处矗立一雄伟建筑,门外两尊石狮如人般高,长长的围墙不见尽头,每隔丈远在墙头竖放一座头戴笠帽的小沙弥。看似庄严又有些不伦不类,因为小沙弥都未着上衣,若非民风不允,他们会全身赤裸地立于墙头。有点讽世意味。“大少爷?”一句试探性的问话出自守门家丁。“大福,相信你的眼睛,是我回来了。”名叫大福的男子瞪大眼睛直瞧他怀中所抱之人,因为大少爷一向独来独往,最讨厌有女人缠着他,所以他才惊讶地以为眼花了,错把路人看成大少爷。“她……她是……”冷傲傲然的说:“她是我的未婚妻。”“嗄!?未……未婚妻?”那合欢小姐怎么办?谁大谁小?“阖上你的嘴,难看。”他抱着心上人一跃下马。大福像回过神地大声嚷叫,“大少爷回来了,大少爷回来了……”他摇摇头一喟,堡内的规矩……唉……“大福,我的马。”“哦!”大福尴尬地抓抓后脑勺,一高兴就忘了带马入厩。经大福大肆嚷嚷,堡内仆从纷纷欣喜的争先迎接大少爷,而冷展情则挽着一位清冷如梅的女子出来,身后还跟着一位陌生的老头。“大哥,你总算回来了,我们都当你死在外边回不来了。”冷展情一双眼骨碌碌地偷瞄他怀中女子的容颜。“去你的,敢咒我。”他一啐地带着笑意。冷展情身边的女子扯着冷傲,清咳地问一句,“呃!她是不是那个……端敏?”格格两字她用唇形示之,怕泄漏她的身份。“嗯!”一听到他的回应,女子匆忙地想接过。“把公主……小姐还给我们。”“她是谁?”冷傲将心上人搂紧,不许他人近身的质问二弟。“她是秦观梅,端敏小姐的侍女,你未来的弟媳。”冷展情开心地回答,却惹来她的一记白眼。“请把小姐放下,你逾礼了。”神色一正的秦观梅不畏他的冷脸索讨主子。“哼……你太放肆了。”冷傲不悦的冷沉着嗓音。秦观梅又道:“你该知晓她的身份非寻常人,请不要玷污她的名誉。”男女有别,岂可轻佻。“滚开,少挡我的路。”一提及两人的差异,冷傲的脾气便不受控制。就在两人僵持之际,巴图慢条斯理的走入两人之间。“小梅,别挡额驸的路。冷公子,请好好照顾和孝公主。”巴图一开口,全场轰然。大少爷怀中的年轻女子竟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小格格端敏?“你是谁?”这人的口气和郑可男真像,冷傲惊觉这人不太寻常。“小的巴图,恪恭郡王府的总管。”“郑可男呢?”“是我家少福晋的名儿。”他恭敬地一弯腰。“该死,她一定是故意的。”就料准他一定会求她,该死!“少福晋托了口讯来,若公主有一丝丝损伤,要你提头见。”低咒不已的冷傲倏见玉合欢正快步走向阶梯朝他们而来,他便不动声色的朝弟弟一使眼色。“挡住她。”随即身一闪,冷傲抱着端敏回到自己的院落,秦观梅和巴图则尾随其后。☆☆☆金含春,玉眠夏,揽秋独照镜,花颜几分娇。合欢床,鸳鸯枕,飘枫月光来,交颈无限羞。梦一场。玉梳在如云的发鬓中来往梳理,玉合欢随意梳个如意缕戴上珠花、玉钗,前额贴着一只貂皮制成的遮眉勒,镜中反映出一张娇媚、婉约的容貌。七岁丧父、九岁丧母,十岁就被亲姨娘接进冷家堡抚养,生性高傲的玉合欢不以孤女身份为杵,反而处处以冷家未来的当家主母自居,对下人极不礼遇,动辄使唤责骂,毫不留余地。虽然她对仆从严苛傲慢,但却非常懂得人情世故,三不五时总会送个小礼或去请安问好,讨好若干长辈。冷家有一妻二妾,生育二个儿子传承香火,但没有女儿,因此她的存在颇为受宠,冷家老少都当她是大小姐伺候,日常所需和花银可以任意向帐房支出。就因为受宠而养成她自以为是的心态,老是抢着要管帐房,分配下人工作和冷家名下商家每月的收支。正室月娘是她的亲姨娘,而二姨娘紫娘是个不爱管事的小妾,两人都是温良谦恭的柔弱女子,自然不会干预她的作风,还认为由着她去帮忙打理冷家事务也好,她们可落得轻松。她的阻力是来自三姨娘花艳娘,因为她们两人都想掌家,常互不退让的暗中较劲。“哟!你还有这份忧闲梳妆呀?想当冷家的未亡人,你还没有资格。”因为将来全都是她的。一道尖酸刻薄的冷调先至,随即是艳野的脂粉味扑鼻,一接着是打扮艳丽的妖媚女子跨槛而入,头上的钗花金钿摇曳着俗气。她不是别人,就是仗着一身狐媚伎俩迷惑冷家老爷的花艳娘。“三姨娘,你好大的胆子敢咒大表哥。”美目一瞠,玉合欢明显地拒绝她的到来。“做人不能常做梦,从云端跌下来可是会粉身碎骨,少夫人的位置你是无缘的。”她咯咯地笑着,乱无分寸。玉合欢不理会的压压发鬓。“生不出儿子的女人爱拈酸,劝你多烧香保佑红颜不老,以色待人是不长久,想想以后的惨境吧!”“你……你少得意,至少我有冷家遮荫,而你这克父克母的小孤女怕是连活寡都没得守。”自幼卖入青楼是花艳娘心头难以抹灭的阴影,好不容易看上正值中年的冷爷,她使计摆脱皮肉生涯,才得以享受大户人家的生活,成为他的小妾。刚一入门是不太顺畅,可是凭她多年伺候恩客的高超床技,几下功夫就把老爷服侍得服服帖帖,让老爷尽往她的裙摆下钻。惟独挂怀的是老爷对其他两位妻妾称誉有加,她深知以美貌掳获男人心终不是长久之计,所以她一心想揽权,为日后的遭弃铺路。可是这小蹄子却老是挡路,让她恨得牙痒痒的又动不了,实在气闷。“你是什么意思,三句话不离恶毒的字句,大表哥出事了?”玉合欢有一丝不安。“怎么,担心被扫地出门,嫁个杀猪的大老粗?”她故意不明说,吊其胃口。“我敬你是三姨娘,别故弄玄虚借机讽刺人,你未来每个月的花粉钱可是得向我支出。”意思是得先讨好她。花艳娘一听,笑不可支的说:“做你的春秋大梦,人都死得一干二净了,你还真当自己是主母命呀?”“你……你胡说,大表哥怎么会有事……”玉合欢一惊,蓦然地撞倒胭脂盒。“唉……难怪你不信,梦碎的打击太骇人,换成是我也难以接受。”哼!看你还抢不抢得了权。她就等这一刻,看看名门闺秀失控的丑样,再迫不及待的给予致命一击。“你在造谣生事,大表哥若有意外自会有人来通知,我不可能不知晓。”她冷静的分析现今的状况。冷笑的花艳娘一扬绣金手绢说道:“昨儿个冷家二少回来了,他说傲儿中了毒,恐怕是救不了,如今下落不明,大概……”她的苦口下之意是死无葬身之地,不知尸首何处。“不,不可能的,大表哥一定没事,他会吉人天相,平安归来,他会没事……没事!”六神无主的玉合欢开始喃喃自语,难以置信爱恋多年的大表哥可能遇难,脸色白如腊地颤着唇。打小她就对大表哥心生爱意,为了做个能配得上他的姑娘,她日夜苦学棋、琴、书、画和持家、治商的手腕,期望成为他贤能的妻,共掌冷家堡。可是,在她等待多年终有愿成的一日,这一记重锤却敲碎她的心,让她宛如失魂的人儿不知所措,她甚至不晓得该靠什么信念活下去。老天为何对她如此残忍,连连夺去她所爱之人的生命?“你就认命吧!注定当不成少夫人,就好好来巴结巴结我,我会要老爷帮你选户好人家风光大嫁。”花艳娘得意地哈哈大笑。“只要一日没见到他的人,我就不相信他已不在人间。”她告诉自己必须这么认为,否则她会撑不下去。“直截了当说是尸体好了,说不定他早已成枯骨一堆,唉!叫人怎么认才好。”她故作苦恼地扶着额头。“三姨娘,你未免太无动于衷,好歹大伙都是一家人。”她说得真是无情。“谁跟你是自家人?不过是个寄人篱下的小祸根,你还真端了起来,这里是冷家堡,不是你姓玉的破草屋。”玉合欢为之一恸地捂着胸口,“别欺人太甚,姨父、姨母不会任你嚣张太久。”“那可不一定,等冷家后继无人时,看谁敢抢我的位置。”到时第一件事就是把她送到城西王家当第十房小妾。花艳娘的笃定口吻让玉合欢心生疑虑,就算大表哥有个意外,也还有二表哥在,怎会后继无人呢?正当她要问个分明,外面传来一阵纷扰,她不悦地走出房门欲斥于人的鼓噪,丫环小环正巧一头撞上了她!高兴地忘了福身。“小姐,大少爷回来了,大少爷回来了……”“你说表哥他……回来了!”玉合欢高兴的顾不得合不合宜,抓起丫环的手一问。“是的,大福在门口喊着呢!”更好,小姐可以名正言顺地当起少夫人了。小环心中为小姐高兴不已。玉合欢激动万分地拎起裙摆便往外狂奔,丝毫不见千金小姐的贞静仪态,倒像个久候良人的小妻子,飞也似地朝心中所系的身影靠近。表哥,我来了。☆☆☆玉合欢一切的喜悦在见到冷傲的躲避模样时瓦解,他真不愿见我?还有,他怀中的女子又是谁?耳边的议论纷纷入不了她的耳,玉合欢的眼中只有背离她的伟岸身影,两人的距离愈来愈远,明明近在咫尺却触不到。“二表哥,让我过去。”她要问清楚,他欲置她于何地?“大哥刚回堡需要休息,有事明天再去找他。”双手一挡,冷展情顿时觉得自己像是个棒打鸳鸯的恶婆婆。其实,他也不是不喜欢合欢表妹,而是她老是喜欢居大,总以“大嫂”的口吻教训“小叔”,即使他大她五、六岁,是她的二表哥。他总认为姑娘家要温柔似水,不然也得温婉可人,瞧她一副理所当然的持起家,用支调派恍若女主人,任谁看了都会生些怨言。自信是件好事,但目视过高就叫人不舒服,像他的小观梅就是个冷静自持、进退有分寸的梅中仙子,可惟一的缺点就是太忠心了。“她是谁?”“大哥刚刚宣布过,你没听见吗?”冷展情顾左右而言之,不愿正面回答。“告诉我,她到底是谁?”为何大表哥会那么亲密地抱她回房?“一个姑娘嘛!这里每个人都可以作证。”他将眼神一扫,所有人皆应和地直点头。二少爷开口了,他们岂敢不从。玉合欢含怒的娇颜一绷。“二表哥,你还当我是你表妹吗?”“很现实,我记得你以前都直呼我的名字,我都快忘了你是我表妹。”这一声表哥叫得真沉重。“你帮外人还是帮我?”她撂下话来,势必索回一份公道。“何必分内人外人,入了冷家大门都是客,我一样欢迎。”等大哥娶了格格就是自己人,而你……咦?不对,皇上会让格格下嫁平民吗?“你说我是客?”玉合欢双目一瞪地红了眼眶。噢!拜托,他最怕女人的眼泪。“是表哥说错话!你是自家妹子怎么会是客人呢?我一定是毒性未清干净才胡言乱语。”“我以为你们已经接纳了我,原来是我厚颜无耻巴着冷家堡不走。”她有种被遗弃的感觉。“你想到哪去了,表哥口拙不会说好听话,千万别想歪了。”要命,他实在哄不了女人。唉!烦恼皆由自寻来,他是何苦来着为人承担业障?真想发狠让她过去,可是一想到清清冷冷的小梅儿,还是牺牲她一下吧!“难不成你以前说的都是奉承话,是为了安我的心才编出那一套说词?”玉合欢咄咄逼人地直视着他。“我……”一时不知如何解释,冷展情索性心一横的说道:“看看你现在是以什么口气质问我,我是你表哥不是下人,瞧你现在的态度多刁横,像是一个妹妹应有的礼仪吗?“就算大哥真带了个女人回堡又与你何干?你凭什么对他兴师问罪?你不是他的妻子,更不是已有婚约的未婚妻,充其量不过是个妹子,你拿何名义管起冷家的家务事?你姓玉,并不姓冷。”丈夫若要纳妾也毋需妻子同意,何况他们之间根本是妹有意郎无心,一个自我陶醉,一个拼命逃避,结得成缘才有鬼。玉合欢神情黯然的道:“我在堡中住了九年,难道我这些年来的所做所为不足以感动他?”“问题是你的所做所为全是自愿,没人期待你来做呀!”这又不是生意,有人卖就必须有人买。不过,实话毕竟伤人。“没人期望……呵呵……”玉合欢悲凉的一笑。“我比她丑吗?”如果是的话,她还比较甘愿。男子本就重色,容貌足以决定女人一生的定位,纵使被弃,她也需要个好理由来抚慰受创的心。看破,是一件多么割心的事。冷展情用保留口气说道:“你们各有各的美,但大哥并非肤浅只重皮相之徒。”“你们倒是兄弟同心,他心里想什么你一清二楚。”她用讥讽的语调同情自己的多情。“其实你用不着太伤神,他们之间还是个未知数,现在绝望是早了些。”虽然他并不看好。对方是格格耶!又是御封的和孝公主,将来匹配的夫君不是王侯将相,至少也是位高权重的大臣,哪轮得到小小的冷家堡,抬轿都不知道够不够格。而且,皇室宗亲的婚姻都由皇上指婚,毫无个人自主权,就算格格想低就都不成。除非大清律法重修,或是皇上仁厚慈悲,否则……今生无望。“二表哥,你这是在安慰我吗?”玉合欢自怨自艾得听不进劝慰之话。“我……”冷展情不想说得太明,万一事有变化,那他岂不是难做人?“回房去吧!凡事顺其自然。”他甩眼神暗示小环,要她扶表小姐回去。“小姐,大少爷一定是太累才没看见你,明天小环再陪你去找大少爷。”“嗯!”她淡然一应,暂时相信这说词。由于缺乏勇气去证实“她”的重要性,玉合欢只能装聋作哑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她神情落寞地往回走,还不时回头眺望,期盼心爱男子能出现。☆☆☆躲在角落里,一双阴毒的眼注视着活生生的冷傲离去。怎么事情出了变故,他明明应该死了,为何还能活着回冷家堡?花艳娘昔日在青楼的恩客因垂涎她的妖娆胴体,几度销魂恋其滋味,便主动提议要替她铲除阻力,助其独揽大权,好利于两人暗渡陈仓。素闻唐门的毒天下无敌,一沾上就休想活命,而冷家两兄弟却能死里逃生,简直可恨至极。冷傲的存活代表着唐豪的失败,而最近这些时日也不见他来走动,八成是遭遇了不测,一时新仇旧恨全涌上心头,狰狞了她的花容月貌。“三夫人,这下该怎么进退?”花艳娘底下的一个小管事王忠凑上前一问。“两位少爷都该死,绝不能留!”他们都不该存于世挡其路。“小的知情,但……”他不知该如何下手。“这里有包药,你掺入饭莱中,连续三天不可中断,先除冷傲。”一次一个不同的死法才不会引起疑窦,而间接联想到是她所为,因为三个妻妾中只有她无所出,只要随便安个炉念的罪名就足以办她,她不得不多加防备。所以,她才没那么傻,断了自己后路,至少也得先掌控冷家一半的大权,然后再乘机除掉冷展情,将冷家堡收归于掌下,日后便不怕色衰而失宠。“是的,三夫人,属下马上去执行,可是……”王忠微露淫欲之色。“今晚三更,我在房里等你。”花艳娘冷冷的对他抛了个媚眼。“那老爷……”他忌惮那发饷的人。“他已上扬州会友去,半个月内我的床会很冷。”她暗示的说道。“小的今晚会先为夫人暖好床。”他暧昧的朝她手背一画。正当他们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可这般举动,已落入暗处一双睿智瞳眸。那暗处的人,诡谲的扬起唇角。是时候了。第八章 冷傲揉揉酸痛的颈骨,伸伸腰,十几本帐簿终于清光,这老爹未免也太拼命囤积民脂民膏,好似打算肥死后人十八代子孙不沾阳春水。展情这混小子更不负责,这些原本该他核对的帐目就这样冷血一扔,说一句全凭大哥做主,拍拍屁股就跟着那一株梅走了,简直蔑视对他百般照顾的长兄。一道曙光射入书房,伴随着堡内的公鸡鸣声,冷傲将帐簿依月份排列整齐置于书后的暗柜,打了个呵欠步出书房。庭院灰蒙蒙的一片,微风吹送着些许凉意,他想起端敏灿烂的笑容,心口不禁暖洋洋的。端敏肩上的伤已好了一大半,淡淡玫瑰色的疤痕正逐渐缩小中,只要不刻意去戳刺,新生肌肤就不会有痛感,让她乐得像小孩子似的手舞足蹈,看了令人发噱。和她相处愈久愈能发现她的可爱之处,总令他爱不释手得想将她揉入骨血中,从此融合为一,不再有彼此。“难道我要为爱折腰,向那个爱用鼻孔盹人的女诸葛低头?”他低忖。可看来似乎别无他法。昔日的义军领袖只见康熙一面,前后不到数个时辰就摇身一变成为端仪郡主,并赐婚给炜烈贝勒,获一只御赐金牌,从此斩尽贪官污吏。她的慧黠连女真皇帝都折服,那他为爱弯个腰应该没什么了不起吧!为了抱得美娇娘,他的腰是折定了,唉!果更如她所料。冷傲心里念着心上人,脚步不由得轻快起来,恨不得搂她入怀一解相思。人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他们有将近五个时辰未见,仔细盘算下来,两人已有一年的分离了,难怪他想她想得紧。“谁?”惊觉异响,他警戒地半眯起眼。冬青树后的茶花丛里,走出一道娉婷曼妙的身影,微泛紫色的唇可见她已在寒夜里站了一宿。“大表哥,是我。”晨曦的光芒映出玉合欢刻意装扮过的粉脸,清晰的反射入冷傲的瞳孔中。“合欢,你一向都这么早起吗?”还打扮得如此艳丽?抬头望望天色,她一慨地出声。“我在等你。”其实她一语双关,因她已等待许多年了。“有事?”玉合欢轻移莲步走到他面前。“要了我吧!”“名门闺秀不该轻贱自身,我会当作没听过这句话。”他转身要走。“表哥,我不如她美吗?”她自信自己的容貌并不输人。这些天堡内异常热络,人人都在谈论大表哥所带回来的女子,对她的吩咐十句有三句听不进耳地置之不理,全一窝蜂抢着讨好大表哥口中的未婚妻。喝!多尊贵的一位娇客,冷家堡来了这货真价实的格格后,让所有人都想争相窥视公主的凤颜,一一口耳相传地奉她为未来的少夫人,无视于她的难堪。这人性的一面让她体会到自己的卑微,现在少了冷家堡的光环护身,她不过是个令人嫌弃的小孤女,以往的付出全成了泡影,再无一人尊敬她。因为她当不了冷家主母。“何必比较,你是你,她是她,你们都是各具特色的美女。”不过,冷傲就着私心而论,仍认为天下没有女人能美得过端敏。因为她不仅人美,心更美,完全无杂质,就像玉质般的无瑕。“你们兄弟俩说话的口气还真像,根本就是在敷衍我,看我无依好欺吗?”玉合欢忿然的说道。冷傲因她的气言而敛起眉。“冷家堡待你不薄,这些年谁欺过你了,你还不够嚣张吗?”真是不知足。“我是为了你而担负起责任,你居然把我的善意曲解成嚣张?”她一副哀痛的神色。“合欢,我只问一句,谁给了你权利?”他从来就不曾要过她。闻言,她愕然。多伤人的一句话,这短短的六个字就像一把短刃,一片片切割她的身体,让她痛到已无知觉。是呀?他说得多有力,谁给了她权利?是自己不自量力的自以为是吧!她玉合欢本就不姓冷,顶多只是一个寄宿的过客,凭什么过问冷家堡的事务?难怪那一干仆从去那么快见风转舵,不念旧情,因为在他们眼中,她只是个爱掌权的女人而已。除了她的丫环小环,她在堡内听不到一丝支持的声音,每个人都用庆幸的眼神看她,好像松了一口气,不用再战战兢兢的鞭策自己一般。说来可笑,来到堡中九年,她竟然没有一个谈得来的知心朋友,只因她自视过高,不愿降格与低下之人来往,所以才落得无人心疼。是她活该吧!认不清自身的价值感,将姨母的纵容当成应该,而端起可笑的大小姐架子。如今,是尝苦果的时刻到来了,可是,她是真爱他呀!“表哥,要了我,我不要名分、地位,只要当你的一名小妾就好。”她低声下气的求着。冷傲扶直她的肩一视。“合欢,不是你不好,而是我心有所属,容不下第二个人。”“为什么?我不再强求了,只期望一个小小的心愿能实现,你为何不能成全我?”她捂着嘴轻泣。“你值得更好的男人疼惜,而那个人不是我。”他说得很婉转。可是固执的玉合欢听不进去。“因为她是满清格格,可以助你飞黄腾达,成就一番大事业?”“你……你太令人失望了,端敏虽然贵为格格,但是你不如她的一点就是她没有心机,不会为了自身的不如意而以言语伤人。”“我……心机重?”他怎可如此说她?她只想要他的爱,如此简单而已。“我是那种会借女人裙摆往上爬的人吗?你的言词利得令人痛心,过些时日我会帮你找个好人家嫁出去。”嫁人……“你就如此忍心见我憔悴一生?”她并不是任人摆布的货物。“你只是世面见得少,等成亲以后便会一心侍奉丈夫。”他仍婉转劝着她。“你就不能怜我一片痴心?为不为妾都无妨,请让我和你生活在同一地方。”她用认真的眼神盯住他,并握住他上臂,恳切的说道。“怜你便是害你,我承受不起这样的罪名。”他知道人心是无底的,有了一分便要十分,永远止境。而她的痴心是他的负累,给了即是施舍,但伤的却是三个人的心。为了端敏,他不得不送走她,因为他不许有人伤害端敏那天真的笑容,那是她最动人的一面。“抱我,就算是圆我一个遗憾,以后我不会再纠缠不休了。”玉合欢悲怆的一笑。那一笑让冷傲动容地搂搂她的肩,知道她已死心了,他不禁宽慰了些。“好温暖的胸膛,这是你的体味。”噙着泪,她反手抱住他,细嗅着他颈窝的味道。这一刻,她觉得好幸福,假想拥有他的爱,因这样抱着他的感觉好好。“好了,端敏快醒了,我得去陪她。”推开她,他转身离开不回头。又是端敏格格!她不悦的怒视冷傲离去的背影。如果没有她,表哥一定会选择我。玉合欢倏地一惊抿着唇,不敢相信脑中一闪而过的坏念头,她居然想杀死无辜的格格。也许表哥说的没错,她的心机太重了,连杀人这种邪恶思想都不放过,她实在不配爱人。好可悲啊!现在的她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可怜喔!本来还可以当个活寡妇,现在却沦为弃妇,你的处境真叫人同情。”花艳娘冷言道。她终于瞧见玉合欢落魄的一面。她蓦地回头。“三姨娘——”“早告诉过你,人不要作太多梦,瞧!跌下来的滋味如何,又酸又苦吧?”花艳娘摆明地看笑话。“不用你管。”骄傲的玉合欢忍着泪要绕过她回房。“我偏要管。”好不容易有机会奚落,她怎会让路?“瞧你的怨妇睑,啧,我看了都怕,哪个不长眼的男人敢喜欢你哟!”“三姨娘难得这么早起,是早算到我的狼狈还是别有所图?”她的口齿依然锋利,将心伤隐藏得很好。闻言,花艳娘有些心虚地移转开视线。“我……我睡不着就起来逛逛。”“一逛到天亮?”多牵强的说词,谁会相信?三姨娘的不安于室是众所皆知,但碍于冷家老爷的颜面,没人敢当面点破,只要不太过分被人当场撞见,大家就睁一眼闭一眼地随她去。谁叫她是老爷最宠爱的妾室,得罪她等于自取死路。“我的事几时轮得到你来插手?你连自己都保不了。”她恼羞成怒地先扬威一番。“既然如此,请你让开,我要回房。”她有权不受羞辱。花艳娘故作亲热地挽起她的手。“你不恨他的无情无义吗?”“恨。”玉合欢咬牙说道,但她更恨自己的自作多情。“想不想取回公道?”“不要利用我,三姨娘,我不是傻子。”当一个人忽然变得异常亲切时,表示有阴谋。两人素来不合,为了争冷家堡的大权,大大小小的争执不下百件,要她相信牛不吃草是桩不可能的事,因那违反自然定律。三姨娘平白无故地笼络她定有诡计,她不会蠢得往挖好的陷阱里跳。花艳娘并没有谎言遭到拆穿的惶然,反而笑咪咪地说道:“我们是处在同一条船上的人,我怎么会害你呢?”“同条船?”“你喜欢冷傲是因为冷家堡的权势,而我嫁给老爷呢,图得不过是一个安适的后半生,所以我们不妨合作。”花艳娘意有所指的说道。“你要谋夺冷家的财产?”玉合欢惊讶地忘了解释她爱的只是表哥的人,才不是附加的权势、财富。“说谋夺就显得太冷血,大家相处久了总会有些感情,人总要为自己打算打算,我不年轻咯!”花艳娘说得哀怨。她想起昨晚,本来打算和那个小管事在她房中相好,可是新来的丫环笨手笨脚地打破花瓶,将她的床淋湿了,他们只好移到他的管事房温存。在青楼接客接多了,她的身体已习惯了男人的抚慰,不能超过三天没有男人,所以她才到处勾搭男人。可她对老爷仍是有深厚感情的,所以算计来算计去就是不会算计到他头上,只愿与他白头到老,共度每个晨昏。但是老爷并不只有她一人,还有两个妻妾需要他照顾,每个月能挪个十天半个月到她房里过夜就不错了,岂能专宠她一人?而长夜漫漫的寂寞,再想到良人在其他女人身上求得慰借,她的下身就恨得泛出春水,渴望有个人来爱。唐豪和小管事便是在这种情况下与她成就了好事,每日老爷不在家或在别的女人床上,她就召其中一人来陪她共度良宵。也正因为太久没尝男人味了,昨夜太过兴奋多要了几次,今晨便起晚了,差点被下人们发现。不过,也叫她瞧了一出好戏。思及至此,她的嘴角不禁泛起一抹诡笑。“三姨娘,奉劝你别太贪心,你现在的日子已经很幸福了。”而她却连幸福的边也沾不上。“做人若不为己,天地都要诛灭,我是好心要帮你挽回心上人的心,可别多想了。”她刻意婉转的替自己的辩解。“喔!那你要怎样帮我?”玉合欢心想,反正姑且一听,做与不做但凭良心。花艳娘取出一小包药交给她,小声的说道;“这是爱情灵药,只要掺入茶里让他喝下,包管他爱你爱得死心塌地。”狡兔总要多设几窟出路,以防小管事那条线断了。“是吗?你向谁求的?”若有爱情灵药,天下岂不大乱?这样的爱她不敢要。“呃!我……我是向观音娘娘求得的。”其实那是唐豪以前拿给她的毒药,借刀杀人总比自己冒险好。玉合欢笑笑地将那包药随手一丢。“要是真有效,你又何必担心年老色衰会被姨父嫌弃呢?”“你……你这个不知好歹的骚蹄子,你竟然丢了我的药?”花艳娘想去拾,适巧一位家丁路经踏过而成飞灰飘散。“三姨娘,我是为你好,再提醒你一件事,神明是长眼的,你不但欺人欺鬼,现在还要欺神?当心凡事有因果。”说完,玉合欢即绕过她径自走开。花艳娘面上一青,指着她的背影大喊,“小贱人,我不会放过你的。”☆☆☆“我的小东西,你怎么哭了?”心慌意乱的冷傲快步靠近端敏,温柔的吻去她的泪。“我哭了?”她不懂自己为何落泪,但就是想哭。“别哭了,哭得我好不舍,告诉傲哥哥是谁欺负了你?我帮你教训他。”他看看四周,只有端敏一人。此刻的她应该还在睡觉才是。“我觉得心好痛。”真的痛得快死掉了。他慌忙地抱起她往屋内走去,着急的道:“是不是生病了?你的侍女呢?有没有药?我叫大夫来。”“大夫会医心痛吗?”端敏觉得胸口像是塞住了,整个人无法喘气。她真的不懂为何看见他抱着别的女人时会心痛,宛如有人在她心口插了一把针,刺得她泪流满面。其实端敏并非故意要看到那一幕令人鼻酸的画面,而是这些天因养伤睡太多了,所以一到半夜就睡不着,直想找人聊聊打发时间。可是小梅白天为了照顾她,没空休息,她总不好只为一时的无聊而吵醒人。但外面好黑,她不敢擅自出房门,只能睁着眼等待黎明。好不容易熬呀熬的,终于熬到天亮,她趁小梅熟睡时蹑足跨出门槛,想趁着晨光享受一下美好的凉风,玩玩树叶上的小露珠。可刚一抬头,她就看见傲哥哥伸手揽住一位女子,然后她的心就开始抽痛,泪也不由自主地往下掉。“我不要傲哥哥抱其他女人,我不要。”“你说什么?”是他听错了吧!小端敏居然低喃着不要他抱其他女人?“你不可以抱她!”闻言,心中狂喜的冷傲按捺着雀跃的心问她,“你看到我搂别的女人,所以心痛得流泪了?”“嗯!”端敏抽噎的点了点头。“为什么你会心痛呢?”他的口角露出欣喜的微笑。“我……我不知道,就是好痛。”端敏搂着他的脖子,轻轻哭泣。“用你的心仔细想一想。”他的小宝贝终于开窍了,不枉他打算为她向郑可男低头。“心!?”抱着他,拥着他,心总算疼得没刚才厉害,但她仍不解他的意思。瞧她那坦白的小脸,冷傲轻喟地吻吻她。“这和心疼不疼没关系,因为你爱上我了。”“我爱你?”这种酸酸涩涩的感觉是……爱?宫里没有人教过她什么是爱,书里也没写……“端敏,你想不想和傲哥哥在一起,永远都不分离?”她是爱情新手,他有义务教导她。“想。”“一辈子哦!”他给她反悔的机会。“嗯!”一辈子有多长她不想问,只知抱着他就觉得很温暖,而且什么事都不怕。“当一个女人想和一个男人永远厮守在一起,那就叫爱。”反之亦然,这句话他没说出口。“我不是女人,我是格格。”这样可以爱吗?冷傲失笑地抱着她坐上床。“格格也会成为女人,因为爱。”“你爱我吗?”端敏急切的想知道,直觉上认为很重要。“是的,我爱你。”他深情的凝望她初绽的笑容。那一抹含着泪珠的笑多么动人,他忍不住要舔入口中融化。“真的?”开心的端敏又带着一丝不确定问道。傻格格。“我爱你爱得不顾自尊,你怎能怀疑我的真心呢!”冷傲宠溺的轻捏她长了些肉的丰颊。“傲哥哥,我也好爱你哦!可是你以后不准乱抱别的女人。”她拉扯着他的双耳,警告意味浓厚。“好,我答应你,我的怀抱是你的专属位置,只有可爱的小端敏才能使用。”他浓情蜜意的说道。瞧她多像只爱赠的小猫。“那你为什么抱她呢?端敏生气了。”她微嘟着小嘴鼓着腮问道。“端敏别生气,听做哥哥解释好不好?”冷傲轻哄着,明白她不是更生气,而是在撒娇。“好吧!可是你不许骗我,不然我会一直一直的生你的气。”端敏扮了个鬼脸,表示生气。不过,通常她都气不久,一下子就忘了,单纯得让人想发自内心的疼她。之前,冷家堡的仆从都以为她是个骄纵刁蛮的格格,而不太敢亲近她,只会偷偷的在远处观看她的作息,当作是一种难得的机会。后来发现她是一位没架子的格格,便纷纷腼腆地上前与之攀谈,个个皆瞠大眼不敢置信皇宫内苑会教养出这样纯白如莲的小仙子,而她那亲切无伪的笑声自然也拉近了彼此的距离。现在堡里的每一个人都当她是宝来宠,对她好得令人吃味,尤其是常得和下人抢端敏的冷傲。“合欢是我的表妹,她一直很喜欢我……”“不许你喜欢她,你是我的。”端敏霸道地拦截他的话,皇家气势显露无遗。冷傲微板起脸,勾起食指扣她脑门。“你到底要不要听我说下去?”“你欺负我。”她委屈地揉揉发疼的地方。“谁叫你不乖,老爱打断我的话,这是相当不尊重别人的行为。”他故意吓唬她,顺便教她这个道理。“好嘛!好嘛!你说我听,我现在是蚌壳,绝对撬不开。”她刻意紧闭着双唇,表示不再多话。冷傲满意地点点头。“她喜欢我,不表示我就喜欢她,谁让世间多个小端敏呢……”他娓娓地道出这一段,尽量以保护合欢表妹的口吻描述着,而有些不适宜的片段则主动省略,因为姑娘家的名声是不可随意糟蹋的。不爱她不一定就要低毁她,这只能说他们两人无缘。早些年他迷恋月刹时,她还是个未及笄的小姑娘,引不起他的注意力。后来月刹的“死”又让他浪迹江湖两年,直到端敏到来活络了他冰冻的心,才让他重新有了爱人的能力。“……抱着她的感觉就像搂着妹妹一样,不会有心动和激动。”冷傲看着她,明了她不知男人的激动为何。“她又不是你妹妹。”端敏仍有些气闷。“你皇兄们疼你的时候,会不会搂搂你的肩、摸摸你的头,说句‘端敏好懂事’?”她嗯了一声。“只有二皇兄会,可惜他疯了。”“没关系,以后有我来疼你宠你。”疯得好,这样才不会有人和他抢端敏。他心中如此庆幸道。一张床,一对男女,一点点暖昧气氛,很容易不小心燃起火花。冷傲吻着她,深情不悔的舌缓慢挑动她唇齿间的情欲,缓缓地推她倒向床铺。这纯然的喜悦让端敏忘了郑可男的嘱咐,一心只想敞开自己贴近他。“傲哥哥,我好热。”她全身冒汗,不自主地直扯盘扣。他笑了笑,轻咬她的耳垂一口。“别急,傲哥哥帮你脱。”端敏轻抚着耳垂道:“有点疼,可是又有种怪怪的感觉。”“这是傲哥哥在爱你的表现。”冷傲用牙齿咬掉她的盘扣,顺势吻上锁骨。端敏的衣物一件件的消失,最后,小小的肚兜被弃于地,而雪白的双腿在他眼前发出了诱惑的邀请,他吻着她的膝盖,舌尖滑过天鹅绒般的柔细肌肤,一口口蚕食到大腿内侧。“端敏,会有些疼,你忍一忍。”端敏星眸迷离地问道:“什么……啊——好……好痛,你骗我……”“乖,别动,你不是想和傲哥哥在一起吗?”天呀!她好紧,夹得他涨得发疼。“可是……人家会痛……”她一定会死啦!下身像是撕裂开了。“一会儿就不痛了,相信我。”冷傲尝试着移动,以缓和两人的疼痛。最初的撕痛感渐渐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波波陌生的感受,端敏受不住地咬着他的手臂,而两手抓着他的肩,呻吟地扭动身体。两人之间的喘息声,随着床铺嘎吱嘎吱的声响,愈来愈快,愈来愈急促。一场激烈的云雨已教会她“男女之别”。“格格,你起床了没?奴婢……”见状,秦观梅当场傻住了,她……他……他们……“呃!格格,你忘了端仪郡主交代的事吗?”她马上转过头故作无视,但红了的耳根泄漏她的不经事。床上的活色生香对她而言太刺激。冷傲拉上被盖住两人的裸身,不许端敏开口,而冷道:“告诉那个女人,叫她有多远就给我死多远,少来带坏我的端敏。”“公主,我今天……噢!你们惨了。”随后走进来的巴图,正用“抓奸”的眼神注视着床上相拥的人儿。“闭嘴,给我滚出去!”冷傲生气的大吼。这是什么世界?下人比主子大胆,敢杵着看戏这么没规矩?“好,老奴这就出去,小梅呀,还不走?这种事看多了会长针眼。”他拉着脸红的秦观梅走出去。所以说,跟着来准没错,免费观赏了一场好戏。狡笑的巴图不忘带上门。少福晋真是神机妙算,随便指头指两下就能未卜先知,崇拜呀!可怜的小格格哟! 第九章 “指婚?南蛮太子?”一听端敏诉说此事,冷傲不禁又在心中咒骂起郑可男,那个混蛋女人怎么没提及这件事,存心要戏耍他吗?什么料事如神的女诸葛,连起码的指婚都没处理好,叫他怎么甘心折腰?在端敏依旧误解的情况下,冷傲得到的二手讯息自然失真,以为狠心的女真皇帝要将他的心上人送往番邦和亲,他焦躁得如坐针毡,忧心忡仲。“傲哥哥,你很不安吗?”就是因为指婚,所以她才决定逃婚嘛!她低忖。“没有的事,我会摆平。”话虽这么说,但他的情绪岂只不安,简直是沸腾到顶点,糟透了。“可是我皇阿玛很专制,不许任何人反驳他的龙威,虽然他最宠我。”端敏神色一黯的说道。“宠你还送你去和番?简直没人性。”他小声的抱怨。“嗄!你在说什么,是不是觉得爱我很不划算?”从来就没人敢和皇阿玛对抗,因为他是一国之君。而她也从来没想到一出宫会遇上情爱,原本只想单纯的借由逃婚之说游历大清江山,体会皇阿玛多次南巡的畅快,享受宫中未曾有过的自由,无拘无束地只当端敏一人,而不是大清的和孝公主,哪知事情会演变至此。格格的尊贵生活富裕了她的物质享受,一开口是山珍海味,一起身是绫罗绸缎,只要眉头稍微一皱,各种稀奇赏赐便泉涌而来,可说是集所有宠爱于一身。处于福中却总是不知惜,素闻外面的世界多彩多姿,她可不想困在紫禁城的高墙内,当只不知事的小云雀,只管每天快快乐乐地飞来飞去就好。然而,一出京城她才知世间百姓并非人人都有好生计,即使辛勤工作也不一定能求得一家温饱——乞丐四处可见,是德政不均吧!满人、汉人不一样是人,为何要分清界线呢?她无法理解。“蠢端敏,爱都爱了,说什么划不划算?小心我戳你的小脑袋,省得你胡思乱想。”愁中带笑的冷傲宠溺地揉抚她的发。“可是人家担心你斗不过皇阿玛会不要我。”端敏一脸忧心地望着他。冷傲一把将她抱满怀。“别想太多,今生今世我是要定你了,生死绝不放手。”“真的?”“你又怀疑我的真心,该打。”他轻轻的在她小手背一拍以示惩戒。“皇阿玛有数十万精兵,你不怕吗?”要是二皇见没疯就能帮她说情。正在海上“骚扰”海愿贝勒的理王,亦是传闻中已疯掉的二阿哥胤秘偕同爱妃看大鱼喷水,冷不防地打了个大喷嚏。“风大海冷,阿哥保重身体,千万别跌下船,否则我会很难向大清子民交代,为何疯太子会死在我的海域里。”不堪其扰的海灞抱胸一睨。胤祝搂着他的爱妃赵晓风得意一笑。“人生太顺畅不是件好事,偶而犯犯小人才会抵灾劫。”“你……”海灞气得说不出话来,很想把不速之客丢下船喂鱼。“晓晓,累了吧?我们回房休息。”现在他心里念着的,可不是他私逃出宫的小皇妹,而是如何和爱妃多恩爱几日。“嗯!”风一清,冷傲也打了个喷嚏。“傲哥哥,你生病了吗?”端敏关心地将手覆上他的额头一测。八成是某个坏心眼的女人在诅咒他。“没事,你饿不饿?”“好像……有一点。”她抚抚肚子,觉得扁塌塌的。“还说有一点,我看是俄扁了,你的侍女说你愈吃愈少,想当神仙吗?”冷傲心疼的说道。“她出卖我。”端敏有些不服气。好心帮小梅葬了亲人又收容她为婢,她反而忘恩负义地当起礼官,告诫她这个不可行,那个不能做,处处限制她的一言一举。她又没做什么坏事,顶多和傲哥哥亲热时不巧被她撞见,就紧张得要命,皇阿玛和诸位皇兄们还不是常常和妃子、侍妾在御花园嬉闹,他们那才叫不正经呢!至少她有关上门,是小梅未经通传擅自闯入才让她春光外泄的,这实在非她过失。“她是在爱护你,在汉人守旧的观念里,未出阁的姑娘不能和男人同处一室,那会坏了贞节和名声。”都怪他失了分寸。“是这样吗?可是我们满人只要喜欢对方就可以在一起,从不规定女子应该怎样。”男欢女爱本是天经地义之事,何必设限?大漠儿女向来不拘小节,哪像汉人一大堆规矩,绑手绑脚地叫人寸步难行。“民风不同自然有所差别,你可不许学满人女子乱爬墙,不然我会不要你。”虽然知道端敏不会背叛他,但他先把话给说重了些。她微微一怔,“可是人家就是偷爬永巷的围墙出宫的,那要怎么办?”“你……”冷傲轻叹了一声,还是自己看紧些,她太单纯了。“走吧!我们回房用膳。”“是午膳还是晚膳?”她看看天色,正是西时左右。“点心。”☆☆☆将一包白色粉末倒入正在烹煮的食物中后,一道鬼鬼祟祟的人影见有人靠近,连忙隐身于暗处,冷眼看厨娘手脚利落地将菜盛在盘里放在托盘上。第三天了,最后一包药粉终于告罄,那暗处的人影在心中暗忖。一位小丫环闲聊了几句后,便端起托盘往大少爷房里走去。冷傲正牵着他的小人儿在花厅圆桌落定,顺着她爱挑嘴的小性子为她布莱。“来,吃口补血的七星妒鱼,山药烩的秋葵也不错,咬一口偿偿。”“嗯!好吃,我要吃乌龙焖肉,不要皮哦!”端敏指指面前香肥的五花焖肉。“偏食。”冷傲口里嫌着,眼中却含着纵容笑意,照着她的意思去油取瘦,一口一口喂食着。“傲哥哥,喝汤。”端敏喜欢上这种喂来喂去的动作,主动盛了碗汤递到他嘴边。“烫。”“会吗?”她试了一口不觉得烫。“你骗人。”冷傲接过碗一饮。“就你天真,随便唬弄一句也信。”不看紧些,迟早让人拐走。“讨厌啦!老是欺负人,我不吃了。”她脾气一拗就丢下筷子。“嗯——你想惹我生气?”眼一沉,他板起冷肃的脸孔盯着她。“我……好嘛,人家吃嘛!可你休要再吓我。”她承认怕恶人。“快吃,不然我就……拿你来填我的胃。”他佯装凶狠的朝她额心一点。“哇!你好……”倏然她感到眼一黑,全身无力的往桌面趴伏下去。冷傲一惊,轻摇着她。“端敏,你怎么了……”突地,他往小腹一按。“有毒——”话未说完,他也倒下,失去意识。顷刻。一男一女鬼祟地进入,小心翼翼的阖上门,低声交谈着。“你是怎么搞的,我要你毒死冷傲,并不是连端敏格格也一并除去呀?”花艳娘责备着。王忠不解地回道:“我哪晓得,你说连下三天毒,我一日也没缺过。”“我记得这几天他们都未同桌用膳,为什么小公主会中毒呢?”唐豪生前给的药明明是叫人验不出的慢性毒。“你想会不会是她大伤初愈身子虚,所以受不住就……”他做了个死的手势。“呸呸呸,大吉大利,大吉大利,全堡谁都可以死,惟独格格不能出事。”真是失算。谁都能得罪,但满清皇帝是他们碰都碰不得的九龙天子,除非不要命了。一个冷傲死不足惜,反正是平民百姓,多塞点银两给地方官就能草草了结,而后神不知鬼不觉地谎称急症暴毙,热热闹闹葬了便是。可是端敏格格是康熙皇最宠爱的么女,要是一个闪失触怒了龙颜,一纸圣旨诛九族,连她也难逃人头落地之罪,还谈什么揽权、独大?“三夫人,怎么办?”花艳娘—巴掌往他脑后甩去。“你死人呀?快去探探还有没有气。”“轻点,会痛。”王忠痛呼地读读后脑。“等你脑袋不在脖子上再来喊痛就来不及了,别杵着像块木头。”她推他上前一探。他将食指放于冷傲鼻下。“没气了。”“真给你气死,他的死活不重要,我要你看的是格格的命还在不在。”真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蛋。“噢!我瞧瞧。”他害怕地伸手一试端敏。“怎么样,救不救得活?”她屏着气不敢呼吸,一颗心提到喉咙。王忠神情一愕。“还有气。”差点给他吓死的花艳娘直追着他打。“要死了,你装那什么鬼表情?老娘还当她没救了。”“别打了,别打了,我只是惊讶她没事怎么也昏倒了,你的毒没副作用吧?”他还不想死呢!“我那个相好的说只要不连续用上三天就没事,毒素要在体内积到一定的量才会发作,断断续续服用不伤身反而健脾呢!”“改天索几份来让我试试,最近不太使得上劲。”王忠暖昧的朝她耳后吹气。花艳娘扭扭腰娇瞠了他一眼,“他呀?八成已回姥姥家去了,好些日子没来找我解解闷。”“这么说不就全便宜我了?”他淫笑地往她下腹一搓。“死相,发浪也得看看场合,至少得先把眼前的情况处理好。”她妖媚地一斥。“我没在死人面前做过,不如咱们试一试过不过瘾。”他要撩起她的裙摆。“嗟!急色鬼,有的是时间让你快活。”她用力拍掉他的手。“格格可不是死人。”王忠失望的叹了口气。“再来要如何安排?”“就照我们先前演练的,一口气冲到中庭大喊大少爷死了,接下来就不干咱们的事喽!”花艳娘轻佻地一笑。“真有这么简单吗?”一道阴恻恻的声音问道。“到时大伙伤心地哭成一团,哪会有工夫理会咱们?准当他是命薄福浅给埋了。”她兴奋地未察声音有异。“你还真会算计,下一个是不是冷家二少?”“先除冷家长子再杀二少爷的计划不是全告诉……你怎么了,脸色发白还直冒汗?”没用的家伙。“我……我……”王忠两眼瞠得有如十五圆月,结结巴巴地指着她的身后。“干么,你见鬼了?抖得不成样。”花艳娘突然掩耳地怒瞪他胯下失禁的黄浊水直滴。“他……他……”“别我呀他的,你没做过坏事呀?要你办个小事就给我尿一地。”臭死人了。“他是没见过死人复活,所以吓得说不出话来。”身后的一道声音代他回答。“人死了哪能活……”她一惊地白了脸,不敢回头看是谁回的话。这声音太像……不不不!别自己吓自己,死人是不会开口说话的,那肯定是声似的过客。“怎么,有胆取我的命,没胆着我的魂吗?三姨娘——”冷傲故意拉长尾音似鬼鸣。魂?那不就是……鬼。花艳娘吓得双脚发软,两手直打摆子开不了口。“为什么要杀我?”“我……我不是……有意的……你死……死都死了就……别回来……纠缠……我……我会叫人多……多烧点纸钱给……给你……”“你还想欺骗鬼,不怕我下告阎王抓你去对质,先判你个拔舌刑再论罪?”他刻意恐吓她道。脚一软,花艳娘跌地痛哭起来。“不要怪我心狠手辣,谁叫你是冷家堡的继承人。”“先除冷家长子再杀二少爷,你的良心不会不安吗?我们与你无冤又无仇。”果真最毒女人心。冷傲暗忖。“人不为己天殊地灭呀!万一老爷百年之后谁来照顾我?我不像大夫人和二夫人有儿子奉养送终,我需要银两来保障我下半生无虞。”她穷怕了,真的不愿再回去过那种仰人鼻息的日子。老爷都五十多岁了,她还能依赖几年呢?不早早为自己做好打算,哪日冷家两位少爷都成了家立了业,岂有她容身之处?若有个孩子在身边,她还能仗着流着冷家血液的亲生儿作威作福,将来分家产时也能站得住脚取其三分之一,安乐地享享晚年。可惜她生不出来,连向帐房支个帐都觉得心虚,好似是个任人包养的家妓,一日宠爱不再就逐出门自生自灭。不争不夺,成吗?冷傲义正辞严的说道:“爹一个月给你五百两银子花用还不够吗?寻常人家怕是工作十年也赚不到这个数。”令人心痛。省点花,一年少说也能赚个几千两,这些年来累积算算就有好几万两,就算冷家垮了也不怕饿死,而她竟还……人心不足蛇吞象,但她真以为自己吞得下?“我……我要买胭脂花粉、首饰和布料,还要和些贵夫人、官家小姐打打交道,五百两都快不够用……”“哼!尽会为你的奢靡找借口,妓女就是妓女,没办法克制浮华的诱惑。”他娘一个月也花不了她的十分之一。嘲语一起,花艳娘气得顾不及畏惧,站起来转身指着他的鼻头大骂。“妓女又怎样,妓女不是人吗?没有你们男人来嫖妓,根本就不会有妓女存在的空间……你……你没死?”冷傲轻慢地一挑眉。“让你遗憾了,三姨娘。”“这是怎么回事,你没中毒?”“爹,你该看完戏了吧?”一阵抽气声骤起,尴尬的笑声由屋梁上方传来。☆☆☆“老爷,你不是出外访友了?”脸色乍然一白的花艳娘几乎要昏厥过去,摇晃的身子透露出极度的骇意,她所做的一切都落入他的眼中,那未来还有什么希望?发已半白的冷独云笑得局促,他擅长看戏却不专精当戏中人,面对儿子责怪的眼神他感到心虚,但又对小妾的处境无能为力。“爹,你何不从十年前说起。”冷傲冷笑的说道。“十……十年前……呃!呵呵!傲儿,你知道爹老了,很多事都记不太清楚。”他故意装傻打马虎眼。“我最近要上京一趟,也许就不回冷家堡,而展情为了你未来长媳的侍女,说不定也就长住北京城,这样爹你的记忆恢复了没?”冷独云吹胡子一瞪。“死兔崽子,你敢威胁我?”“儿子哪敢不孝,是爹为老不尊叫人不齿,不值得尊敬。”居然拿冷家堡来玩?“你……你都知道了?”他讪讪然的一问。“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大伯。”冷傲的一句称谓,让在场的人全傻眼,包括冷独云。“独云,我早说过傲儿是只成精的猴儿,只要他肯用用心,不难分辨我们之间的差异。”此话一落,另一个一模一样的冷独云走出暗处,清傲的气度显得沉稳多了。“哼!臭孤云,生个聪明的儿子有什么了不起?我家展情才是天下第一美男子。”冷独云骄傲地扬起下巴。冷家堡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正室若生下孪生子就必须杀死其中一子,不然会有天祸降临冷家。五十四年前,刚进门的新妇便犯下这个禁忌,母爱的本性使她暗中送走次子,留下长子,对外谎称只生育一子。二十多年过去,和冷家有婚约的月娘进门了,可是同她回房的却是对她一见钟情的次子冷孤云,而非外界的嫡长子冷独云。因为生性不羁的冷独云最讨厌束缚,一找回亲弟掌家,就浪荡江湖而去,不再过问冷家堡之事,纵情在脂粉堆里拥香偎玉。几年后,他不幸被江南女侠风紫娘给套住了,才不得不将已有身孕的她迎进门,成为他名义上的妾。自此以后,两兄弟便轮流当家做主,只要看他们睡在哪个妻妾的房,便可辨其身份,而她们从来不晓得彼此不曾共过夫。因为冷孤云和冷独云怕被识破身份,故从不在对方的女人面前出现,所以她们才会被蒙蔽至今,自始至终所面对的都只有一个男人,未曾怀疑过。“为……为什么会有两个……老爷?”错愕不己的花艳娘手颤地指指他们两人。两兄弟同时看向她,一是鄙视,一是同情,她不过是他们的赌约而已。“爹,是你来说明还是劳烦大伯?”如今,大房长子——变成二房了。冷孤云见了大哥逃避的眼神,不由得一笑的说道:“当年他和紫娘吵了一架上花楼喝酒,结果认识了艳娘……”冷独云同她好过一阵子,后来夫妻俩尽释前嫌后,就不再涉及青楼。谁知后来,突然传来花艳娘怀有身孕一事,暂代大哥的冷孤云不知内情地代兄将她迎入门,以防冷家血脉流落在外,而在言行中客气了许多,叫她误以为那是爱情。当冷独云一回堡,得知胞弟多事,两人便起了戏弄之心,他们拿她当赌注,赌她能安分多久而不露马脚,并以此为娱乐。果不其然,入门不到三年,她就开始向外发展,马贩、盐商、世家子弟都成了她的裙下之臣,甚至连刚入堡的十五岁长工也被她勾搭上床,可谓是荒淫至极。“一开始我们都当是闹剧,因为堡内太平静无波,总要有个兴风作浪的角色才热闹,不然太冷清了……”“意思就是你们太无聊,故拿人性来当游戏,看谁先崩溃。”冷傲横睇着两位不知改进的长辈。冷独云哈哈大笑地拍拍他的肩膀。“孺子可教也,孺子可教,要不是她愈来愈不知足,我们会由着她去翻天覆地。”两兄弟原都认为,她爱和多少男人厮混是她的事,只要不伤及冷家子孙毫发,他们皆可以视若无睹。偏她日子过得太舒服了,竟动起杀念,他们便不再漠视地暗地监视,得知她和王忠的诡计就将毒粉改成普通的麦粉,当然吃不死人了。“我说小子,你怎么知道有人动了手脚?”冷傲冷冷一说:“我怕死。”“嗄!?”冷独云兄弟一听,当场掉了下巴。“先前吃过亏,我当然会担心有人在背后捅一刀,而想早日揪出幕后主使者。”他早防了她。“嗯!不愧是我的好儿子。”冷孤云扬扬得意地升起一股为人父的骄傲。被冷落一旁许久的花艳娘不甘遭人利用,气愤难当地走到两位“老爷”面前,纯然忘却了自身的罪孽。“你……你们谁才是我的……我的男人?”她实在分不清谁是枕畔人。“不是我、不是我,我才不要捡破鞋穿!”玩心重的冷独云往后跳一步,直摇头否认。当大家的视线投注在冷孤云身上时,他才不疾不徐地微露鄙色。“我怕得病,不敢碰。”她简直快疯了,两人都不承认,难道抱着她的男人是鬼?“是我。”一个略带粗哑的男音由隐处传出,随即一张可怖脸孔现身。“你……”花艳娘当场晕倒。“呵呵呵,丑奴,我的人皮面具可让你爽快了十年,记得感谢我。”爱讨人情的冷独云邪佞的一眨眼。“我会烧给你。”他淡漠的说道。“喔!真乖,烧给……你说什么?太无情了吧!好歹我也是你半个主人,多少也要对我有些敬意。”“是,早晚三支香。”丑奴一点也不觉得该感激,因他不过是代两位主人嫖了十年妓。“好,早晚三支……香?”冷独云眼一睁,直叹世风日下,人情都变薄了。当年就因为花艳娘瞧不起丑奴,所以他才一时兴起打造与己相仿的人皮面具,命令丑奴去尽情糟蹋她不要客气,结果锅底都吃完了,丑奴竟然不抹嘴地反用锅子砸他这主子,真是太让人伤心了。“两位若演完戏就请退场,我的心上人还没吃饱。”冷傲眼神一柔,便轻抚起被他点了昏穴的端敏。“啧!没出息,将来肯定是个妻奴。”冷独云不屑的一嗤。冷傲不理会的看向丑奴,“丑叔,麻烦你将王忠和花艳娘送交知府衙门,罪名是谋刺和孝公主。”“是的,少爷。”丑奴一手一个将人拎了出去。冷独云倒抽了口气。“哇!这招更狠,谋刺皇亲国戚的罪名不小,尤其是公主……必死无疑。”“大伯,你别急着称赞我,有人等着和你算帐。”一想到此,他的心情愉快了几分。“谁有那个胆?”他犹不知死活的唱着高调。“紫姨娘,或者说是大伯母吧!”“嗄!?她……”冷傲的视线对上父亲。“爹,你以为是谁告诉我冷家孪生子的秘密?”“你是说你娘她已经……知道了?”冷孤云心下一惊,有些忐忑不安。“在她入冷家门的第二天。”原来真正被瞒了二十几年的人是他们。两人顿时诧异不已。“喔!天呀!”冷孤云倏地转身回房,打算负荆请求妻子的谅解。冷独云则颤笑地搭了侄子的肩。“我那女人不会也早知晓这件事了吧!”“大伯,我有没有告诉你紫姨娘和我亲娘是同拜一门的师姐妹?”哼!看你跳不跳脚。“老天爷呀!你这个浑小子居然现在才泄口风?我会被你害死。”他想,等会儿该不会是一纸休夫书呈现在他面前吧?“辱骂老天爷会遭天谴,保重。”冷傲邪恶地笑道。“回头再找你算帐,皮给我绷紧些!”他边走边骂,准备去说两句好听话哄妻子消气。冷傲手一点,轻柔地俯在端敏耳畔呼气。“小懒猪,你吃到睡着了?”她揉揉眼睛打个小呵欠,不知发生什么事。“傲哥哥,天怎么快黑了?”他一笑,吻着她的惺忪小脸。 第十章 “荒唐!朕的金技玉叶怎能匹配一位平民百姓,你的建议简直可笑至极。”十分震怒的康熙重拍白玉棋桌,十几只黑白玉棋弹了弹又落回原地,似乎未受威胁般的闲适安乐,和另一位棋手同等潇洒。然后,一只黑棋落下,白棋全盘皆输。“你输了,皇上。”郑可男气定神闲的道。他看了一眼,又气又佩服。“不行,不行,再来一盘,联在气头上没注意,分心了。”“皇上是天,既然输不起就再来一盘,何必贬泥为地,溅了一身黑呢?”她径自收拾起黑子。“你很不怕朕哦!”敢当面嘲笑他的棋品不佳?“世人都怕天,怕她刮风下雨毁了农作,但也怕她不刮风下雨枯了农作。”敬天、畏天,皆是人之心。“你是在指责朕专横?”“不,是夸皇上英明。”郑可男恭敬的说道。康熙轻哼一声,落下第一子棋。“用不着奉承,朕不至于听不出你的隐喻,横竖你是要朕成全,好做个年年丰收的天,使人尊敬。”“皇上圣明,何苦拆散一对人间鸳鸯,成全也是仁慈。”她随意下一黑子。“嗯哼!朕把右宰相的职给撤了,你来当。”满人汉人都无妨,有才者当居要位。“惶恐呀!皇上,女子无才便是德,大清律法可无女子当官一例。”“朕说端仪郡主,你现在拿着御赐金牌到处招摇撞骗,不是官人是什么?”郑可男微微一笑。“是代圣上体恤民情,保大清江山万万年。”“你……唉!朕说不过你,那利舌刁钻得很,炜烈贝勒怎么受得了你?”可惜她是女儿身,不然前途无限。“我们在床上热和热和,他可爱得紧,还舍不得下床呢!”她调皮地眨眨眼皮。康熙开心地一笑,轻摇着龙首。“说说看,那个家伙有什么优点?”“皇上,那个家伙有个名字叫冷傲,实在没什么优点。”早说他会求她,还不信?她想着不禁扬起一抹笑。看在冷傲很诚心诚意地弯下腰磕头,郑可男才顶着端仪郡主和恪恭郡王府少福晋的双重头衔进宫面圣,一早就和皇上对奕了好几盘棋。而离宫多月的端敏格格在索额济斯将军的精兵护送下,终于“平安”的回官。“可男,你在耍弄朕吗?”当龙颜一怒时就会叫出她的汉名。“可男只有一个脑袋,禁不起皇上的一个‘斩’字。”她依然不畏惧地道。“你觉要朕将公主下嫁给一个一无是处的男人,那岂不是存心要毁了端敏一生?”那可是他最疼宠的小女儿呵!“爱呀!皇上,世间男女总是离不开这字,总痴傻的甘愿为它粉身碎骨。”多可怕的杀伤力。“你是在暗示朕,端敏会为爱做出傻事,不顾皇家威仪?”这局棋该怎么下?康熙举棋不定。“端敏再尊贵,终归是个女人,二阿哥不也是为了爱,甘做‘疯子’,无视向他招手的帝王之位?”她再落下一黑子。“那个孩子是朕最得意的阿哥,可他却宁可‘疯了’。”他说得颇有咬牙之意。再过个几年他老了,皇位还不是由胤礽来坐,可这孩子偏不驯地爱上一名汉人女子,为了她放弃太子位,自此“疯”了下去。三官六院七十二位嫔妃,加上无数的贵人、才子、常在、答应,环肥燕瘦的美女任其选择,而他偏挑上只娇憨的小云雀?或许是身在帝王之家不自由,才会让自己所宠爱的龙子凤女一一往外飞去。思及至此,康熙不禁轻摇了下头。“你又输了,皇上。”黑子一放,郑可男细心地观察龙颜变化。康熙轻叹了口气。“我输了。”郑可男随即轻笑地扬声。“你们还不进来叩谢皇上的赐婚?”太液宫外走进一对笑容满面的俪人,两人双腿一跪,低下头。“谢皇阿玛成全。”“谢皇上成全。”“你们……端仪郡主,朕让你给算计了。”真叫他气也不是,不气又无奈。“是皇上心疼格格,与小郡主无关。”郑可男极力的推诿责任,免得日后遭秋算。康熙只好龙手一扬。“起身吧!”“谢皇阿玛。”“谢皇上。”好动的端敏一起身就钻到康熙身侧撒娇。“皇阿玛,端敏好爱你。”“比那个家伙还爱?”他取笑地捏捏她的鼻,不舍她晒黑了白嫩肌肤。“皇阿玛,那个家伙名字叫冷傲,你不要欺负他嘛!”她为心上人出气。“女大不中留,朕的小格格心全偏了,叫朕好伤心哦!”昔日爱哭的奶娃儿都大得快出阁了。唉!舍不得也终将要舍得,这是她所选择的未来。“有吗?太医不是说过心房是偏向左边,皇阿玛要扳正端敏的心吗?”端敏做出一个好痛的表情。“你喔!最叫阿玛放不下心。”康熙瞧瞧一旁倨傲的男子。“你叫冷傲?”“是的,皇上。”在他面前的是爱人的父亲,而不是一心要诛的敌人了。“反清复明”这四个字似乎已离得他好远。“朕的皇儿交给你,得好好珍惜,否则朕诛你九族,听到了没有?”康熙龙颜一正,说得极认真。“我爱端敏,绝不会让她有落泪的机会。”冷傲用深感情的黑瞳,凝望着巧笑的端敏。闻言,有些坏心的郑可男从中打岔,“喜极而泣算不算?在闺房中的事料不准的……”“闭嘴,郑可男。”冷傲脸微红地朝她低吼,而这一吼可得罪了她。“皇上,我好像忘了知会你一声。”她的笑容让冷傲心惊胆战起来。“喔!什么事?”他倒有兴趣一听。“他是我以前的同党。”轰地——康熙的脸霎时一阵青一阵白地十分难看。“朕想后悔了成不成?”“君无戏言呀!皇上。”郑可男乐得哈哈大笑,终于一口气整到两个人。“冷傲,以后你再反清,朕诛你九族。”冷傲一愕,来不及回言,郑可男即啧啧两声。“不好吧!皇上,动不动就诛人九族,你要端敏陪葬呀?”“朕……”康熙哑口无言,因妻子亦在九族之内。☆☆☆凤钿、满钿、双喜字钿、毂桥钱钿各十份;红宝石、蓝宝石、红碧玺、蓝碧玺、绿玉坠角、红珊瑚珠百斗、珍珠万斛和各式金约\玉珥、东珠,光芒四射的凤钗比美皇后大婚。簪、钗、胜、步摇、金钿、珠子、栉、勒子等十大陪嫁车队先行,万名禁军随行护送。百名官女、数十太监、二队精良的私人侍卫,皆是康熙皇帝的赏赐,前后呼应着和孝公主的凤銮,浩浩荡荡出阁去。行了礼,送入洞房!文武百官盈门祝贺,冷家堡的大门都快挤破了,连好奇的亲友及城里百姓都争相围观一睹难得的盛况。大厅上位处特以屏风隔开几张特别桌,来的尽是端敏格格亲近的姐妹和诸位贝勒、福晋。还有新郎倌冷傲昔日的“同党”——前日月神教的“余孽”。“端仪郡主,我好像看到你的晚风师妹。”日魂仇恨淡淡的说道,表情高深莫测。“呵呵呵,我说仇哥哥,风旋儿不能来讨杯喜酒喝吗?”人家可是送了大礼来。一对血珀虎玉,价值连城。“是吗?她身边气度宏伟的男子似曾相识,你说呢!”仅有一面却记忆犹新。“物有相同,人有相似,多喝两杯酒就熟了。”郑可男浅笑地为他敬了一杯酒。“阿弥,你相信她的话吗?”仇恨征询妻子的意见。阿弥眯着眼一瞥。“既然小姐说他不是二阿哥,咱们何必强加冠。”“知我心,阿弥也。疯子哪会表现得像深情男子一般呢?你们都看错了。”睁眼说瞎话。这是仇恨夫妻俩的心声,那人明明是大清阿哥胤礽,可他们仍不点破,静看两人和炜烈众贝勒穿浑打趣。“噢噢!我娘来了,你们帮我挡着视线。”一溜烟,郑可男乘隙一遁。仇恨和阿弥无奈的摇头一笑,她们母女俩倒像是日与月,一出一没。“阿弥呀!我好像看到男儿。”郑夫人韦芙蓉眺目一望。可惜阿弥身材太高大,她一起身便遮住了视线,叫人瞧不分明。“义母,你是思念过度产生幻影,小姐……呃!男妹怎么会出现呢?”她一表正经地扶持着。郑夫人叹了口气。“也对,都死了两年了,我这个当娘的连最后一面也没见着。”“义母别再伤心了,她是为了尽忠国家而壮烈牺牲,‘死得其所’。”仇恨意有所指的说道。她是“死”在爱人怀里,乐不思蜀。“傲儿也真是的,什么人家的闺女不好娶,偏偏大张旗鼓地迎了位满人格格。”简直是一脚踏进敌人阵营。郑夫人转而怨起冷傲。“是他的本事好,抢了康熙的女儿为大明报仇。”他故意取巧讨好,免得又得听一套满汉势不两立的大道理。郑夫人轻喟地眄了他一眼。“你们这些孩子心眼真多,连我这老太婆都哄。”“义母——”“吃菜吃菜,尽量的吃,把大清格格的嫁妆一口气全吃垮。”她忍着思女的心酸,强颜欢笑。一想到早亡的女儿,她这一生中休想有嫁女的喜悦。“嗯!”两夫妻想安慰却无从安慰起,只是相顾无语。☆☆☆新房内,红烛高照。几名侍女打点好一切便退出喜房,大红的馆字贴于各处,洋溢着多少旖旎喜气。开门声提早到来,一只玉秤掀开了红盖头,手腕一旋便挑起新娘子艳丽的风华。“你好美,我的小人儿。”这是他天真动人的小妻子呵!终于如了愿。“傲哥哥。”端敏羞答答地使霞腮更加妩媚。冷傲点点她的鼻,取下凤冠。“要叫我夫君,娘子。”“傲……夫君。”好奇怪,怎么叫不都是他吗?“来,喝杯合欢酒,咱们就是夫妻了。”他温柔地倒了酒和她并坐在床沿一饮。“甜甜的,我可不可以再喝一杯?”味道很不错,类似宫中的桂花酿。“不行,喝太多就醉了。”他可不想与一位醉新娘洞房。“噢。”端敏失望的舔舔唇。“夫君,为什么有两个爹呢?”冷傲欲火一升的吻着她。“你喝醉了!”绫帐一放,属于新婚夫妻的乐趣正要展开,春风在新房上空索绕……新房外——“梅儿,咱们也成亲吧!”秦观梅不理会地甩头就走,将一室春意留给新人,苦得冷展情在后追着。关于他们的爱情,在风起时,飘舞在时间的洪流中,绵绵久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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